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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456789)(123456789)番外一,無年可過

莊揚在笑老板那交代完工作,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夜里一點半了,別墅只留著前院門廊的一盞燈,此外漆黑無邊,連天上的月光都不多見。123456789123456789

莊揚推開大門——他們的房門從來不鎖,普通宵小還未進到院子里就會被發現,真正想防的人又不會因為一兩把鎖而擋住,久而久之,他們索性連門都不關。

這是一棟三層樓現代小別墅,建在半山腰的僻靜角落里,遠離市區和人煙,飛禽走獸倒是不少,卻也鮮有敢接近這住所的。

莊揚在門口換了拖鞋,這才慢步往里走。

一樓的大廳里,賈樂裹著棉被趴在沙發上,手里鼠標點個不停,電腦屏幕的光照在他有些緊張扭曲的瘦臉上,一看就知道他又泡在網上和人玩游戲。

莊揚拐進廚房拿了個橘子,一邊剝一邊故意坐到賈樂身邊,賈樂不喜歡橘子皮的味道,沒兩秒他就捏著鼻子嚷嚷道︰「組長你快走開走開!我要輸了!」

莊揚低低笑了兩聲,扯開一瓣橘子塞進賈樂聒噪的嘴里,橘子清新的味道成功讓他閉嘴。

通往二樓的玻璃樓梯上,肖平彰穿著一身黑色夾克牛仔褲,更襯的一張臉恍如白碧,他手指上轉著車鑰匙,輕松愜意地往下走。

肖平彰從小就生得膚色白淨,就連加利福尼亞的太陽都沒能把他曬黑,賈樂小時候總愛喚他小白臉,兩個歲數相當的男孩子為此沒少動過手。

莊揚掰開一瓣橘子,朝肖平彰扔去,肖平彰彎腰張嘴,準確無誤地接住了橘子,他咬了兩口咕嚕吞下,這才笑道︰「有點酸,不好吃,下次讓老三換家店買。」

「這不是換不換店的問題,而是老三根本就不會挑。」賈樂抬起頭來,瞥了眼肖平彰,問道︰「你要出去?」

肖平彰轉著車鑰匙,無奈笑道︰「去換老五的班,她一個小時前就在催我了。」

「你那個任務什麼時候可以結束?」莊揚半躺在沙發上,仰著頭看肖平彰,「戰線拉得可夠長的,要不要我去幫你?」

「你那邊太子爺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嗎?」肖平彰奇怪道︰「我還以為你至少得陪他過完年。」

「太子爺弟弟的尸體今晚已經被美國洛杉磯警方確認了。」莊揚想起照片里泡得發爛的男性尸體,再想起太子爺明明興高采烈卻要強裝傷感喝紅酒的臉,胃里隱隱感到惡心。

豪門恩怨,這些年他們都看得太多。

肖平彰沉默片刻後,無奈道︰「死了也好,都不是省油的燈,起碼暫時太平了。」

莊揚捏起褲子上的橘子縴維,扔到賈樂腦袋上,笑道︰「如果你和老五的任務也能結束,咱們幾個就能關起門來過個年了。」

「過年?要買鞭炮嗎?還是禮炮?」賈樂退出游戲戰斗區域,笑嘻嘻地盤腿坐好,「誒!老八,把姚錢叫下來,過年可是大事,大家一起商量!」

提起姚錢,肖平彰白女敕的臉微微有些發紅,「……不要了,她剛睡著……」

「怎麼會?姚錢不是號稱不夜族嗎?她還能睡……」賈樂嚷到一半忽然安靜,若有所悟般擠眉弄眼道︰「哦……剛睡著啊……你們是做了什麼事能讓小野獸姚錢都累得睡……哎喲!」

肖平彰單手撐越過沙發,跳到賈樂身上按著他打,賈樂手忙腳亂地試圖推開他,論身手,賈樂的實力慘不忍睹,根本不是肖平彰的對手。123456789123456789

「組長救我!」賈樂從肖平彰巴掌底下艱難呼救道。

「睡了就睡了,你非要多嘴,活該被揍。」肖平彰前頭臉剛紅,莊揚大抵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一屋子都住著耳力眼力超好的大人,這對小情侶平日里連接過吻都跟做賊似的,難得今晚莊揚和老三不在,老五又在外頭執行任務,屋子里只剩下個半「聾」半「盲」的賈樂,他們倆發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組長救命啊!」賈樂還在咋咋呼呼。

想到姚錢這會兒如果被賈樂吵醒,惱羞成怒之下,大概會揍得賈樂半個月爬不起床,莊揚這才慢吞吞吃掉最後一瓣橘子,說道︰「你不是和老五約了時間嗎?耽誤老五回來看錄播電視劇,小心她往你飯菜里下藥。」

肖平彰想起正事,立即松開手,他從賈樂身上跳下來,笑道︰「回來再收拾你。」

賈樂側躺著蜷起身,嚶嚶哭道︰「討厭,以後都不和你玩了。」

肖平彰踹了賈樂一腳,起身往門口走去,他剛走到門口,褲兜里的手機便響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回頭沖莊揚笑道︰「是老五。」

賈樂捏著嗓子模仿老五的尖叫聲,「肖平彰!你居然敢放老娘的鴿子!你死哪里去了?還不趕緊給我滾過來!」

莊揚笑著踹了賈樂一腳,賈樂順勢咕嚕滾下沙發,坐在地上沒頭沒腦地笑。

肖平彰看著他們倆,接通電話,他還未開口,臉色驟變。

莊揚注意到肖平彰臉上的神情,靜默下來。

電話只講了不到半分鐘,肖平彰一掛斷電話,莊揚立即問道︰「怎麼了?」

「有人偷襲老太婆的別墅,爆炸把警察都引了過去,幸好老五做過準備,事先把老太婆安置在酒店里,我現在馬上去和老五會合。」肖平彰急切交代完事情,就要往外跑。

莊揚從沙發上跳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老五黃戒是他們十個人里心思最多的人,她和老六、賈樂、肖平彰是同齡人,這四個人從小就是鐵搭檔,玩玩笑笑,打打鬧鬧,專業技術一流,默契程度無人能比,在許多年前,還未出師的甲組和乙組被要求在模擬任務里相互比拼,當時都還只有十五歲的這四個小家伙湊在一起,居然把乙組當時組長的偷襲給攔下來,並順利在乙組後方捅出簍子,也正是因為那一次訓練,乙組多年來單兵突襲的優勢被打破,甲組的風頭一時無二。

可就是這樣的四個小伙伴也不能走得長遠,老六是他們十個人里最先死在任務里的人,他被一枚液體炸彈炸掉了下半身,月復腔里的髒器稀里嘩啦落了一地,等到莊揚和肖平彰找到他的時候,他的尸體已經僵硬如寒冰。123456789123456789

那不是他們第一次直面死亡,卻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明白死亡。

老六去世,賈樂躲在房間里哭了半個月,肖平彰迅速消瘦,本來就面白的人一夜恍如幽靈,只有老五看上去還正常些,吃了睡,睡了吃,除了一點——她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戒」。

黃戒就是在那時迷上了電視連續劇,內地婆媳劇、英國復古劇、美國奇幻劇、韓國言情劇、日本勵志劇……她什麼都看,每天晚上看到深夜凌晨,困了就睡。

肖平彰的車停在酒店地下停車場,莊揚和他乘坐電梯直上第二十一樓。

二十一樓是豪華套房,整層樓只有四間套房,專供注重**的vip用戶使用,套房之間各自隔著走廊和拐角,不僅防偷窺,也易于隱蔽。

肖平彰帶著莊揚往老太婆居住的套房走去,整條走廊都鋪著松軟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電梯拐進走廊的位置上本該有兩名保鏢站崗,但是此刻此地連個人影都沒有,肖平彰正疑惑,莊揚已經蹲□,在附近的地毯上仔細搜索。

沒過一會兒,莊揚就在地毯里找到兩滴新鮮的血跡,他將指尖的血展示給肖平彰看,低聲說道︰「被偷襲了,地毯上沒有過于凌亂的踩踏痕跡,殺人和藏尸一氣呵成,手法嫻熟,是專業殺手,而且不止一個人。」

肖平彰點點頭,從後腰拔出槍,微微俯□小心往前走。

莊揚跟在肖平彰身後,凝神留心四周的動靜,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迅速靠近老太婆套房門口,莊揚沖肖平彰點了下頭,肖平彰悄悄推開門,莊揚最先潛進房內。

穿過玄關,入眼處就是豪華套房金碧輝煌的客廳,客廳的水晶吊燈亮得炫目,照得整個大廳一覽無余。

血,大灘大灘濕潤的血泊。

尸體,一具一具橫斜的死尸。

莊揚翻過兩具尸體,他們都是額心中彈一槍斃命。

「都是老太婆的保鏢。」肖平彰從臥室里繞出來,臉色陰沉,「老太婆和老五不在這里,也沒發現殺手的尸體。」

莊揚站起身,環視客廳一圈,沉默。

肖平彰疑惑道︰「他們怎麼找到這的?」

「兵分兩路引蛇出洞。」莊揚說道︰「先炸了老太婆的老巢,逼得老五把老太婆往外帶,外頭的世界太大,容易跑也容易出事。」

肖平彰安慰道︰「狡兔三窟,老五是我們里頭最聰明的,她能去的地方太多。」

「但是老太婆能去的地方不多。」莊揚問道︰「老五有沒有和你提過,酒店受襲後她會往哪里跑?」

「我們有方案,跟我來。」肖平彰帶頭往外跑。

「等等!」莊揚出聲阻止,可他話剛出口,肖平彰人已經跑到了大門邊,他急吼道︰「老八回來!」

兩發子彈帶著死神呼嘯向肖平彰,肖平彰急急閃進門後,砰砰,子彈打中牆壁,鑿出兩個小小的凹洞。

肖平彰砰地鎖上門,反身往回撲。

莊揚一腳踹翻客廳的紅木矮桌,將肖平彰拽到桌子後頭,他們兩個人連口氣都來不及喘,連發的機關槍子彈穿門而過,雨點似的打在他們周圍。

砰砰砰!

砰砰砰!

莊揚壓著肖平彰,子彈勢頭剛過,他推著肖平彰往臥室里跑,兩個人蹲在牆後,屏住呼吸听外頭的動靜。

「幾個人?」肖平彰問莊揚。

莊揚伸出三根手指。

肖平彰迅速說道︰「我掩護你沖出去,你去找老五。」

莊揚的原計劃是他來掩護肖平彰,畢竟這個任務是肖平彰和老五從頭跟到尾的,況且留下來掩護的一方未必能活著逃出去,可是他了解肖平彰,也了解黃戒,肖平彰有大局觀念,身手不錯,但速度慢,能鎮守不適合突圍搶險,黃戒聰明靈活,速度是他們這些人里僅次于姚錢的,但她帶著個六十五歲的老太婆,行動大為受限,生死未卜。

莊揚沒有拒絕,兩方眼神交流後,他與肖平彰定下計劃,他掩護,他突圍。

莊揚開著被撞得破爛的車,甩掉最後一個跟蹤者後,終于驅車來到碼頭的廢棄船廠里,他已經通知了別墅,姚錢會趕去支援肖平彰,老三也正往他這邊趕來。

黃戒在市區里有許多小窩,這個廢棄船廠是其中之一,莊揚來過兩次,每次都被這里潮濕腐爛的氣味燻到想吐,他沒找多久,就在一堆破銅爛鐵後頭找到黃戒和老太婆,老太婆嚇壞了,褶子橫生的臉上早沒了平日里的傲慢和貴氣,她死死抓著黃戒的手,表情猙獰得像鬼。

「老五?」莊揚上前一步,著急問道︰「有受傷嗎?」

船廠里暗得幾乎看不見彼此,黃戒低聲說道︰「快離開這里。」

老太婆走不動,莊揚將她背在背上,帶頭往外跑。

上了車,老太婆心驚膽戰地坐在後頭,姚錢坐在副駕駛座上,除了指點莊揚往哪開外,一句話也沒有說。

莊揚問後座的老太婆道︰「太太,今晚襲擊你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老太婆隱忍道︰「明天就是股東大會,跳梁小丑跳不過今晚。」

莊揚看向身邊的黃戒,輕聲問道︰「老五,馬上就過年了,新年你想怎麼過?」

黃戒歪歪地靠在椅子上,沒有說話,莊揚瞥了她一眼,將車停在路邊,他湊近她身前,先模了模黃戒的臉,發現她身上涼得不像話,這才解開她的羽絨短大衣,將手輕輕模向里頭。

黃戒在外衣里頭穿了件薄薄的毛衣,莊揚的手模了兩下,觸手濕冷滑膩,他稍微一壓,又有溫熱的血溢上他的手指。

「傷到哪了?」莊揚打開車燈,明黃的燈光下,黃戒黑色的毛衣上濡濕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線。

黃戒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她苦笑道︰「中了兩槍,一槍可能打中胃了。」

「你為什麼不早說?」莊揚又驚又怒,忍著氣說道︰「堅持住,我送你去醫院。」

黃戒合上外套,輕聲說道︰「我不告訴你就是不想去醫院,老太婆還沒安全,你一個人起碼也得熬到老三找到你。」

「閉嘴。」莊揚罵道︰「不要說話,留著力氣。」

「組長,其實我不愛叫你組長,你不過年齡比我大一些……」黃戒吐著氣笑道︰「我們這些人,從小就被訓練著保護人,可是到最後,別說保護我們重要的人,就連我們自己也保護不了……死了就死了……什麼也沒留下。」

「老五,我讓你不要說話。」莊揚的表情很是嚴肅。

「組長……你們一直說我聰明,我確實聰明,老六死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我們這些人,明面上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可是我們照樣殺人,照樣被殺……我們沒有站在高處,我們就是低窪里擱淺的魚,只要在一天,最後都會窒息,沒有誰是最強的,這世上總有成百上千的理由讓我們死……」

「你閉嘴。」莊揚低聲斥責道。

黃戒猛地握住莊揚的手,笑道︰「組長,我好擔心啊,要是我死了,咱們組的智商直線下降,剩下你一個人,你撐得住那群蠢才嗎?」

「老五……」莊揚咬牙喚道︰「……黃戒。」

「組長,別再猶豫了,跟著笑老板咱們都得死,死得透透的,哪怕熬到退休成為老師,你也不過是看著又一批孩子去送死,」黃戒抽回自己的手,笑道︰「……找個合適的時機,月兌離笑老板,帶著其他人遠走高飛,從今往後,只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哪怕死,也是為了自己而死……」

莊揚沒有說話,他猛踩油門,車子在深夜的公路上呼嘯而過。

黃戒打開車窗,猛烈的寒風灌進車內,吹動她短短的頭發,她眯起眼,喃喃自語,「我挺聰明的,人長得不錯,身材也好……為什麼我不能像電視劇里的女主角那樣,熱熱鬧鬧地……」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後頭,似乎已經完全被寒風所吞噬。

莊揚把車停在路邊,後座上的老太婆將脖子上的絲巾解下來,親手圍上黃戒的脖子。

「她一直和我說,你們一個個都很笨,」老太婆用手指梳理黃戒的頭發,低聲說道︰「她之所以保護我,就是為了保護你們,因為不是她死,就是你們之中的別人死。」

莊揚盯著黃戒的臉,沉默。

遠方魚肚漸白,老太婆走出車外,接她的人荷槍實彈排在路口,老太婆走出幾步,退回到車邊,俯身透過車窗,最後看了眼黃戒,「盡管這倔孩子一定不想承認,但事實上,她是為我而死的,我欠她一個人情,她最後想要的東西,不管多少年,一定會還。」

莊揚的視線一直沒有從黃戒臉上移開,對面的車隊里擠出一個長風衣的女人,她沖到莊揚車邊,只看了一眼,眼眶立即紅了。

「老三,我們沒法過年了。」莊揚終于開口。

風衣女人拉開車門,抱住黃戒的尸體,嚎啕大哭。abcdefgabcde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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