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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生病時,在你身邊不眠不休的那些人或是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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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進行了六個小時,卻仍舊沒有結束的跡象。齊紹維的那些同事領導已經開始頻繁地看手機,看腕表,然後徜裝無意地看向江司潛。

許格靠在他的肩頭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她不肯再回樓上的病房休息,一定要守在手術室門口,他便自然地跟在她的身邊。他的疲憊,斷不會比她少一點點,可是能這樣看著她,就會覺得安心。

他見過許多回她睡著的模樣,從來都是歡月兌的大字,睡到酣暢之處,便嘴角彎翹,口水順流。像現在這樣眉頭緊鎖,睫毛輕顫的,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江司潛伸出手去,輕撫上她的眉心,還來不及動作,口袋里的手機就煞風景地震動開來。下意識地去按住手機,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許格 地站了起來,愣愣地盯著手術室的方向,那幾個大字依然鮮紅,她盯了一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回去休息。」轉頭看向江司潛,他的眼里布滿血絲,連胡茬也鑽了出來。

手機仍然在震動,他模出來掃了一眼,隨即掛斷,按了關機鍵。然後他也站了起來,極自然地牽起許格的手,朝齊紹維的同事領導們走去。「回去吧,大家辛苦了。」

許格看到陸鳴幾乎是瞬間清醒站起來的,還有邢昊他們,也終于都恍恍惚惚有了精神。「既然江少開口,那大家就都回去吧,養足精神再來探望同事。」陸鳴回身對哈欠連天的同事們揮揮手,那幾個文職領導已經哈欠連天雙眼迷離很久了。

許格看得有些心酸,她自然看得出那些人都不是真心實意想要留下來的,大抵是因為陸鳴這個隊長在,所以都不好提走的事。倒是邢昊跟吳楠他們幾個,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這樣略略一看,才發現人群中竟然還有吳楠的女朋友顧佳盈,她眼眶紅紅的,瞟一眼便會知道,定是哭了不短的時間。

所謂患難見真情,大抵就是眼下這番場景罷。

有的人留下,卻並非真的想要留下。有的人不流淚,也並不代表不心傷。疾風驟雨面前,如果有人願意沉默著陪你守在那個地方,那麼請你珍惜這些人,路還這樣長,能夠同行的路伴卻越來越少,我們這樣富有,卻又如此貧窮。

許格清楚剛剛江司潛關掉手機意味著什麼,他是想留下來陪在自己身邊。她在泰平的那份工作,可謂不痛不癢,丟了亦不可惜,可是他卻不同,江城幾萬員工,他的每一個決定,每一次簽字,不知要關系多少人的生計。她不知道有多少文件在等著他去審批,她甚至還想問問,謝筱依好了沒有健康了沒有,可是她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想不顧一切地霸佔著一個人,霸佔著他的力量,讓自己還有撐下去的勇氣。

她看著陸鳴跟江司潛熱絡地攀談,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已經陸續離開了,邢昊站在陸鳴伸手,友善地跟她牽了牽嘴角,還有吳楠,他的嘴唇干裂,怕是等到現在,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罷。

眼淚忽然就矯情地涌了上來。

許格迅速垂眼,咬著下唇將它們逼退回去,不能哭,死了人才要哭喪,他不會死。多好,還有這些兄弟為他憂心,他那樣謙和溫潤的人,又怎麼忍心讓他們因他傷心。

許格側目望著江司潛,那一句你走吧,無論如何也再開不了口。怎麼辦,怎麼辦,走到如此境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她連一個可以抱著哭的對象也沒有。她空閑的右手忽然沒預兆地覆上包裹著她左手的那只大手,又急又快,令正在勸說邢昊他們回去休息的江司潛嚇了一跳。

他轉頭看她,只一眼,詢問的目光便成了然。他也騰出空閑的那只手,輕輕再度覆上許格的右手,四手交握,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他眼中的目光堅定熾烈,「我不走,你趕我也不走。」

許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那些片段,又偷溜出來擾她。

他幫她擦,一面默不作聲地擦一面事不關己地告訴她,一切爛攤子都要自己負責。

縱然她神經再大條,幾番下來,她也知道他派人跟著自己。那回跟秦征約在餐廳,齊紹維跟秦羽相諧進來,不久之後,他也來了,其實那時候許格也不知道江司潛怎麼會突然出現,還大大方方陪著她演戲,保住了她所剩無幾的自尊。還有很多次,她都隱約覺得有人在跟著自己,直到她遇見安言,餐廳里面,江司潛不但提前買了單,留了車子,竟然連她需要牙線這種事也觀察得清楚。

她又想起許久之前,他說過的那句話,我們真的談場戀愛怎麼樣。她從來都沒有真正放在心上,總覺得,他們之間,就只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憐的戰友關系,她對他哭過笑過無賴過霸王過,就連他的辦公室也砸過,昨天這個時候,她甚至還在幻想聯合公婆孤立他,可眼下,一切全變了味道。

最後邢昊他們總算被勸走了,江司潛讓他們回去好好休息,天亮之後再過來幫忙。邢昊他們走的時候,紛紛跟她揮手低聲告別,可耳朵似乎就是聾了,那些除了江司潛之外的聲音,一個字也進不了她的耳朵。木訥地笑著,緊緊靠在他的身邊,送走了所有的人。

快到四點鐘了,他熬了徹夜。

這種境況,太過微妙。她以什麼立場留在這里,前女友也算不得。而他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陪她留在這里,許格不敢繼續想下去,就只依賴地靠在他的肩頭,不言不語盯著那紅得晃眼的三個大字。

「茉茉,」他的手掌離開她的右手,轉而環上她的肩,她微愣了一下,然後努力又往他的懷里拱了拱,很溫暖,很踏實。江司潛勾勾嘴角,簽下幾千萬的生意也沒有這樣開心過的。他輕輕撫著她的肩膀晃蕩兩下,聲音清潤,「手機給我,給你變個寶貝出來。」

手術室門口就只剩他們兩個了,長長的休息椅隱隱反著落寞的藍光。許格抬眼,正見他淺笑著看著自己,她知道,他想讓自己好過一點,忽然的,她也真心的想讓他好過一點,于是異常乖巧地遞了手機給他。

他捏了捏她的臉頰,很輕很柔的力道,隨即看著手機按了一串號碼,電話里嘟嘟響了兩聲之後,他將手機的听筒移到許格的耳旁,還體貼地留了一段距離。

許格不明就里,困惑地瞪著他眨眼楮,他只笑著看她,用眼神示意她認真听電話。許格來不及拒絕,電話就被接起了,那頭飄來一個悠悠懶懶的單詞,「hello~~」

許格瞬間就愣住了,說什麼鳥語,這個聲音化成灰她也認得。她又迅速扭頭看向江司潛,他卻還是那樣雲淡風輕的淡笑表情,若是換做以往,她一定會揪著他的胳膊狠狠咬上一口,再眼耳口鼻通通充滿鄙夷地瞪著他說上一句你跩什麼跩,可是眼下,許格卻覺得,再沒有任何一種表情,能可愛過他此時的模樣。

許格許久發不出聲音,那頭又hellohello了幾聲,最後忽然就暴跳如雷,「再不說話就掛了啊!」

緊繃了一整夜的神經終于稍稍得到了舒緩,想哭更想笑,而她也真就這樣做了,流著眼淚大笑出聲,接著一把搶過電話,豪聲豪氣痛哭流涕又花枝亂顫地大聲指責,「鄭茵茵!你死到哪里去了!死到哪里去了!」她一邊哭一邊揪著他的袖子抹眼淚,江司潛輕聲嘆息,心里總算有了些著落。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也是愣住了,過了好久,久到許格都恨不得要鑽進電話里去一探究竟,那頭終于又終于鬼哭狼嚎地出了聲音。「混蛋我好想你啊!我哥在沒在你身邊?你是怎麼找到這個號碼的?嗚嗚嗚我跟你說,你一定要快點把我哥踹了,他心腸歹毒不許我跟你聯系,說來話長等我回去再仔細跟你說……」

鄭茵茵在那頭哇哇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許格根本插不上嘴,她也在哭,可是心里實在已經好受太多,不管怎樣,她都感激他在這個時候變出來的寶貝。「你在哪里啊混蛋!」

「我在巴黎啊混蛋!嗚嗚嗚嗚我剛是太激動了,你可不要真的踹了我哥,我一肚子的話要跟你說可是沒時間了,我哥在沒在你旁邊兒?嗚嗚嗚等我回去你要陪我去拆他的辦公室,他派了兩個眼線過來天天盯著我,還天天威脅我說如果我敢偷偷跟你聯絡就得一輩子都呆在巴黎這個鬼地方嗚嗚嗚……」鄭茵茵戰斗機一樣說個不停,許格听得雲里霧里,但仍然開心不減。「我要被抓去做復健,再過幾天就能回去了!你等著我啊混蛋!還有你別踹我哥,他其實人不錯嗚嗚嗚……我很好放心吧混蛋,你也要很好才成啊!」

許格听見電話里有人在催鄭茵茵,她來不及說句再見那邊便利索地掛斷了電話,緊迫得渀佛有惡鬼在追,可是那個聲音,怎麼听上去好像婆婆何黛如……

「爸媽還在旅行嗎?」放下電話,許格用力扳過江司潛的臉,鼻尖對鼻尖地同他對視。

「嗯……」江司潛向來惜字如金,因為言多必失。

「那,在哪里旅行?」她伸手捏捏他的臉頰,力道也很輕,很柔,可是卻有逐漸加力的苗頭。

他盯著她琢磨了半天,大抵是覺著此刻說謊不劃算,也模不準剛剛鄭茵茵那家伙在電話里都跟許格嗦了什麼,于是便大方地承認,「巴黎……」

許格咬著嘴唇憋屈了半天,眼淚涌上來又被逼回去,模模糊糊,鄭茵茵剛剛那番話在她腦袋里也有了邏輯順序。她說她要被抓去做復健,那就證明鄭茵茵其實是受了某種傷害,她想到鄭茵茵忽然被江城雪藏的事,想到江司潛突然去了巴黎,

又想到他回來之後緊接著公婆就打著旅行的幌子消失無蹤,這一切,原來都是他在刻意為之。可是理由呢,是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個理由……

他被她盯得發怵,把不準她的情緒,是不是在生氣他竟也看不清楚了。江司潛的心里突突惴惴,七上八下,這種提著捏著揪著的感覺,一直延續到許格忽然猛地撲到他身上,小腦袋左一下右一下地撞著他的胸膛,肚子,以及心肝肺……

「你不說是怕我傷心是不是,你上回去巴黎是送茵茵過去是不是,爸媽沒又在旅行,是飛去巴黎照顧茵茵是不是……你總這麼自作主張,」許格哽咽,忽然又想起,齊紹維結婚前的那個晚上,他灌醉自己的事。伸出手去,有些羞澀地環住他的腰身,腦袋又往深處埋了埋,拱的江司潛呼吸不穩。「可是我知道,都是為我好。」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更新╭(╯3╰)╮建議十點之後戳進來看看~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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