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格下班回來就看見何黛如掐腰站在客廳里火冒三丈地握著手機訓話。許格站在玄關處非常感興趣地听,江司潛去巴黎有三個星期了,包括某日下樓在拐角處偷听的那一次,光是被許格抓到這二老給江司潛打電話催他抓緊回來就已經有三回了。
許格真心十分珍惜眼下這種生活狀態,她娘親生完她不久就被閻王爺封後了,何黛如對她好得簡直就是親媽附體,不過如果她親爹也能過來同住而江司潛永久性不回來那她絕壁會找廟燒香。許格甚至在心里不斷跟各路神靈祈願,就這樣讓江司潛跟謝姑娘幸福甜蜜地在巴黎住上一生一世吧阿門。
然而你總該听過天不遂人願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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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格停好車,便提著個環保袋匆匆忙忙擠進市場,這一個星期下來,魚腥味兒早就聞慣了,成堆成塊的家禽尸體也已經免疫了,不過許格還是習慣戴著口罩。她已經完全知道哪一家的菜又便宜又新鮮,哪一家的老板又熱情又大方了。說實在的,剛接這個活兒的時候許格戴口罩是怕丟臉,幾天下來倒也不覺得這工作多麼低賤了,相反這個髒亂嘈雜的市場還讓她有了另一番見識。
就比如說,一進門那家賣西瓜的攤主是對夫妻。男的掛著大金鏈子在吆喝,女的戴著大金鐲子在收錢,西瓜分成兩堆,左面那堆是幾塊錢一斤,右面那堆是十幾塊錢一斤,價格相差懸殊。許格有次眼睜睜看著一個白領模樣的妹子挎著包包去那個攤子買西瓜,攤主說左面那堆是地產西瓜(就是當地的),右面那堆是泰國進口的,那妹子從泰國進口那堆挑了個個頭很小的西瓜抱到電子秤上,五十八塊錢許格看得分明。那妹子提著西瓜極滿意地走了,等她徹底消失不見,許格便看見男攤主又從左面那堆地產西瓜中隨便抱出一個放進右面泰國進口那堆里……
這件事對許格的觸動極大,她那個愛打抱不平的性子雖然差點沖去將攤主揍趴下,但好在最後冷靜忍住了。這一課讓許格頓悟了兩件事,一是能夠賺到大錢的人都不是循規蹈矩的人。二是很多國人都認外國貨,不然隻果為啥那麼火(隻果︰臥槽躺著也中槍,不服你們也出個能流逼過老子的得瑟得瑟啊)。
許格買菜已經有了固定的攤位,攤主是位上了年紀的大嬸,有個高中生模樣的小姑娘常常會過來幫忙。某次許格買好菜正往桑塔納里裝貨,就見一輛奔馳倏地停在自己不遠處,然後車門打開,許格不經意瞥見下車的竟是那個小姑娘。後來因為天天來買菜跟小丫頭熟了才知道,原來她們一家都是農村的,她爸爸在這城市做了十多年工程,後來成了工頭,日子就越來越好了,後來把仍在農村種地的女乃女乃也接進了市里,但是女乃女乃享不了清福,爸爸怕她悶出病來,就給她兌了這麼個蔬菜攤消遣。
這個兒子開奔馳母親賣蔬菜的真實案例更是讓許格眼界大開,而她從中得到的啟發便是貧窮的人通過不懈努力完全可以成為富人,看上去貧窮的人也許已經富得流油。
許格完成采購任務準備啟車返程,電話在口袋里震了震,點開來看,仍是那個號碼。
許格原本並沒在意手機里那條讓她贖罪懺悔的短信,她還以為是基督教傳教方式終于跟得上時代潮流了,她甚至很想禮貌地回一條我已經是基督徒了。但當此刻第二次以那個陌生號碼收到你不得好死這條短信的時候,許格總算有些計上心頭了。
她有兩只電話,一只是各種同事以及泛泛之交,精分出來的另一只里裝的是家人以及鄭茵茵這種死忠型閨蜜,像她們這種家庭出來的,在電話**上都是極其小心慎重的,某移動公司是絕對沒那個膽子把她們這圈里人的**賣給各大推銷團伙的,所以許格堅信這肯定不是騷擾短信。不知怎的,一下就想到了齊紹維,想到了齊紹維的媽媽。
可惜許格此時正開著二手桑塔納奔在回公司交差的路上,沒法兒去警察局再次跟局長磨案底,何況上回許格前腳離開警察局,後腳爹爹就來了電話,十分委婉地問她為什麼突然想起那次的意外了,由此可見,局長是她老爹的腦殘粉。
通過買菜這項任重道遠的工作,許格烈火青春的性子也真真得到了磨礪,至少遇事沒那麼沖動了。許格決定先回公司送菜再從長計議,剛啟動了車子,就恍惚看見有兩個熟悉面孔往菜市場里面走。許格匆忙解開安全帶,迅速躥下車子幾步便追了上去。要是沒看錯,那兩個人就是秦羽跟齊紹維的媽。
許格跟在她們身後在市場里繞了小半圈,最後看見她們停在肉攤前,許格甚至能夠清楚地听見那瘦如柴骨的婦人面色慘白地笑著對秦羽說紹維愛吃排骨,我們多買一些。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無論是齊紹維的媽媽已經接納了秦羽還是齊紹維的媽媽就是許多年前綁架了自己的神經病,這兩件事對許格來說,同樣難以接受。
她若再不回公司怕是要被食堂做飯大媽訓話了,許格呆愣了片刻,舀出手機偷拍了一張照片,她一定要去警察局查個清楚,顧眉是不是就是當初被判定為精神病患者的綁匪。她並沒有任何怪罪報復的意思,更何況也是她親眼所見顧眉住進醫院精神科的,許格就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是不是齊紹維一早就知道了他媽媽曾傷害過自己的真相,所以才狠心不肯接納自己。若真如此,如果她能夠完全放下心結,那麼他們之間,究竟還有沒有可能。
然而這腦袋才放空幾秒鐘的功夫,許格就差點丟了小命。
大概就是職業病,身為刑警的秦羽警惕性極高地朝許格的方向打量了好半天,許格回神之後本想趕緊閃身,卻不想齊紹維的媽忽然喪尸看見好鮮肉一般地炸了毛。這並不是許格第一次見到那雙眼楮了,充滿怨懟,充滿仇恨,她十五歲的時候,就曾見過。許格來不及多考慮,只想著趕快走,畢竟被秦羽發現自己跟蹤她們絕壁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兒,但是顧眉那句來勢洶洶的你不得好死卻讓許格倏地停了腳步,她幾乎一秒鐘就肯定了給她發短信的人就是齊紹維的媽!
許格轉過身的時候,顧眉已經踉踉蹌蹌地穿過人群向自己沖過來了,其間還不知從哪個攤位隨手抽了一把刀,許格來不及看看秦羽花容失色的表情,只清晰無比地听見秦羽大吼一聲快走啊。許格也真的慌了,她不想也不能打齊紹維的媽,因為那時候她甚至還抱著那是她未來婆婆的幻想(_|||)。而就這樣僅僅踟躕了幾秒鐘的空當,顧眉的刀便割破了許格的衣袖,那還是在旁邊回過神來的攤主幫忙大力扯住顧眉,而許格自己也後知後覺往旁邊閃了一□的結果。
許格登時猛地退後好幾步,左胳膊已經開始緩緩滲出血來,傷口不大,但畢竟破了皮,她嘶嘶啞啞地抽氣,額上的冷汗來得迅猛無比。顧眉已經被幾個男攤主制住,秦羽在面色冷凝地打電話,一時間,原本就很熱鬧的市場里頓時人聲鼎沸,許格跟顧眉成了被圍觀的焦點。她狠狠按住左胳膊,很想問顧眉一句你為什麼這麼恨我,但是看著顧眉那個歇斯底里神志不清一口一個你不得好死的狀態,許格就識趣地閉了嘴。
許格怕是做了病了,就這樣的節骨眼上還無比受教地有了感概。
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所以能平安活著的時候就盡量撒歡吧。
最後秦羽也顧不上許格,上了載著顧眉的救護車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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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格央求江家二老不要把這點皮外傷透露給她爹,還一再解釋是她自己不小心擦傷的,何黛如又心疼又氣憤,當即給江司潛去了電話,怒氣沖沖地說你老婆受傷了,如果你還不肯回來就永遠也別回來了,我和你爸這就幫著茉含物色新對象。
江凌雲端著報紙沒吭聲,但是許格還是敏感地覺察到公公似乎在無奈地嘆息。許格其實很想跟他們二老說一句我根本就不在乎他去巴黎見謝筱依,然而這一個月朝夕相處下來,許格實在不忍傷他們二老的心。
那一晚,三個人皆是心事重重的模樣,許格上樓休息的時候,在樓梯拐角听到何黛如很憂心地在跟江凌雲說話,司潛這性子茉含要受苦的啊,當初我就說別去私下找那個謝筱依,你偏不听,這回可好了,讓兒子誤會是我們兩個害他們分開的……
許格笑笑,對婆婆的喜歡又添了幾分,如果她不愛齊紹維,如果江司潛不愛謝筱依,那麼,她真的很願意嫁進這個家門。以前看書上常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那時候還不甚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而今再看,卻是了然。她縱使物質身份地位都一帆風順,愛情上還不是求而不得,此感受,也同樣適用于江司潛罷。
許格踮腳輕聲上樓,這一夜睡得紛亂繁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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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三十分,鬧鐘準時響起。許格整理好下樓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瞎了。
她居然看見江司潛神清氣爽地坐在餐桌前,手里舀著刀叉正在吃早餐,看見許格,竟然一臉泰然地挑了挑眉,渀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那般自然。「怎麼又起這麼晚。」
許格環顧四下,不見二老。
「爸媽搬回去了。」他淡淡地說,目光極自然地落在許格的左胳膊上,薄唇抿了抿。
許格半天回不過神來,這一夜究竟發生了多少事啊,要搬回去要不要這麼急啊。恍惚地坐下,這場景仍是不夠真切。一貫的無視刀叉,許格伸手舀了一個面包片,咬了兩口便十萬火急地看向江司潛,「不如咱們先把離婚手續辦了吧。」
他眸光一凜,卻是不易察覺。「齊紹維回頭示愛了?」
她點頭又搖頭,搖完又糾結地點點,「我知道他有苦衷,不想將來留下任何遺憾。」
這是江司潛第一次听許格如此正經八百如此認真地說話,也看不透他那是什麼表情,高深莫測又雲淡風輕。「你不問我去了哪里,也不問我都做了什麼,才一見面就要離婚,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這段時間你的情感世界很豐富江太太?」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後邊兒都是虐江渣的,有妹紙問江渣是不是為了德懷,其實不是但也差不多,他就是順水牽羊。
劇透︰顧眉是許格爹的青梅竹馬,齊紹維是他親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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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格子!哥兩天沒看著你心癢難耐啊摔!已經習慣有你陪伴了,哥是不是相當矯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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