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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在沉默了很久之後,他這樣說。

「你想的原來也是這種無聊的事。」

高杉掙開了被她死死握住的手。

他站起來,聲音清冷︰「你的獠牙早就已經被虛偽的和平給拔掉了。」

回頭看了一眼她,微弱光線中他的鼻梁高高的,高杉站著,她坐著,有一種被他倨傲地俯視的感覺。

「九櫻,你喜歡我?」

——誒?

她眨眨眼。

腦海里一瞬間變得空白。是她傻了嗎?否則她為什麼理解不了他前後說的話之間有什麼聯系。

喜歡……嗎?

雖然跟這個人一起做過許多親密的事情,但卻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二十幾年來第一次被直白地問到這個問題的女人,像是十年之前一樣手足無措。

喜歡……喜歡是什麼?

像銀時喜歡糖分一樣?還是說,像桂君喜歡肉球一樣?不,不對,都不是。

應該是像姑姑喜歡相川金河一樣。

不想失去的心情,若是也包含在喜歡的範圍之內,那麼……是喜歡。

或許十年乃至更久之前被他如此接近時,心跳會前所未有的加速起來,這就是喜歡。但也或許不是那麼膚淺的東西,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見到他的時候,會有幸福的感覺。

九櫻完全沒有想到在自己內心激烈地搖晃時,高杉在想什麼。

但是能夠感覺到,男人的眼神越來越冷。然後他干脆背過身去了,不知道是什麼表情︰「這樣啊。在祭典上之所以會親我,是為了幫銀時爭取時間吧。」

——什麼?

九櫻的心里再一次涌上了害怕的感覺。

與之前听到平賀三郎被斬首示眾時候的「恐懼」不一樣,這一次連帶著一種心虛,苦澀的感覺快要把她吞沒了。

怎麼辦……

的確在那個時候,她看到高杉跟銀時以一種對立的姿態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她所想的是要阻止高杉。

但在踮著腳尖嘴唇踫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不那麼想了。

尤其是被他擁在懷里,鼻尖抵著他的鎖骨。

現在要怎麼辦……她不想對晉助說謊,但已經沒有辦法開口去解釋什麼了。

怎麼辦啊,又要……傷害到晉助了。

接著她看到了,江邊駛過來一艘船。

「晉助大人——!!」一個女聲從船那邊傳過來。

九櫻想,那一定就是沖田所說的,經常在晉助身邊的女人了吧。

是鬼兵隊的人?他們來接他了,在這個江邊?

一下子想到這一點的九櫻不禁懷疑,晉助把自己帶到這里,或許是想讓她跟他一起走?

高杉在這個時候露出了一個異常柔和的表情。

異常柔和。無論是什麼事物只要用「異常」作為形容詞,那麼便顯得尖銳了。

「只說‘是’或‘不是’就可以。那麼,你的回答?」

……她真的是,沒辦法回答了。

上下牙關緊緊抵住,她終于還是艱難地從嘴里擠出一個字——

「是,不過……」

高杉微微轉過身來,眼楮略微眯起的弧度,實在是漂亮極了。他的眼瞳就像一顆綠色的寶石。

「不過?」

如果說什麼「現在發現好像喜歡你」這樣的話,實在是太丟臉了。

而且「好像」是什麼?沒有人願意听這種模糊的詞匯吧。尤其是在「喜歡」這件事上。

她只不過是想和自己在乎的人們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只是這樣而已。為什麼連這樣也做不到呢?

她想到了祭典的時候高杉對銀時說的話,于是站了起來,一本正經的對他說︰

「晉助,你心里那只正在呻x吟翻滾的野獸,我是否能夠幫它平息?我……很想試試。」

……說出來了,這種肉麻的話。

「很想知道這十年你都過得怎麼樣,被幕府的人追得很辛苦吧?听桂君說你現在藏匿在京都,還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嗎?」

想問的太多了。

船離得越來越近,已經幾乎能夠看到船頭上站著的鬼兵隊的人,還有一個女人穿著緊身的短裙,一頭金發。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啊?

突然就這樣想了。

高杉認真地看了她幾秒鐘,反問道︰「問了這麼多,如果我說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會跟著我走嗎?」

九櫻語塞。

高杉看著她,輕輕地笑了︰「辛苦你了。」

九櫻忽然發現,自己留不住這個人。

他毅然決然轉身的背影,竟然讓九櫻開不了口。

反應過來的時候,高杉已經站了在船邊。

她急了,踩著木屐往下跑。常年不穿木屐的腳在山坡上崴了一下,整個人坐到了地上。

「會回來嗎——?」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氣,大聲的喊。

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晉助!晉助!還會不會回來?——」

站在船上的男人似乎偏了一下頭,也或許只是微風拂過他紫紅色的發絲,讓她有了他听到她聲音的錯覺。

但是絕對不會听到的吧?因為他就連敷衍地擺擺手都沒有。

晉助,究竟在放不下什麼?

真的想幫你啊……

你心里的那只野獸,真的很想模著它的脊背說︰乖,你睡吧,其他的都交給我。

船駛遠了,再次見面還要相隔多久,難道又要再一個十年……?

絕對不要!

她後悔了……她後悔了啊……

「喂。」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隱隱帶了些威脅的味道︰「談情說愛的時間結束了。」

接著,她感覺自己的雙手被冰涼的金屬銬了起來。

剛驚訝地看著給自己拷上手銬的,一身真選組制服的男人,對方留著M字的劉海,眼神有些不善。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幾個穿著同樣制服的人,以及之前見過的沖田總悟。

她就像被對方擒獲的獵物,到手的時候便失去了吸引的價值。此時那男人的目光一直追著江面上駛遠的船只,煙藍的眼楮在黑暗中輕輕一斂︰「嘁……讓高杉那混蛋逃掉了啊。」

心里有不好的預感。

「啊,這種情況。」不遠處站著的沖田扛著一個加農炮走過來。

「不要……」睜大了眼楮看著栗發的少年。

他甚至連看九櫻一眼都沒有,加農炮對準了江上的船︰「只要這樣就好了啊,土方先生。拜拜——」

火光猛地竄過黑發男人的身邊,朝江面飛速撞了過去。

「臥槽!總悟你往哪兒開炮啊!‘拜拜’是跟誰說的?跟高杉還是跟我?啊?!」

「啊咧,射偏了。」

「不要一句射偏了就結束了啊!你是故意的吧!」

被叫做「土方先生」的男人揪著沖田總悟的領子來回搖。

在江面綻開的那一朵巨型火花,讓九櫻的牙齒顫抖。

——混……蛋……

雙手被縛,她兩步走到兩人的身後,張開嘴一下子咬住了沖田總悟的肩膀。

——我不是都說了‘不要’嗎……

——可惡的小鬼……

她的眼底一時間盛滿了將要溢出來的殺氣。

一瞬間,四面八方的槍支全部朝著九櫻瞄準,真選組是由武士組成的,土方青色的眼瞳猛地一擴,接著就要拔出刀來。

但是無所謂……無所謂……反正此時此刻她想的是,竟然對她所珍視的人出手……

——殺了你……!!

接著,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了頸部,世界陷進黑暗中。

*

「高杉,我討厭你,現在是,以前也是。」

……

桂君的聲音。

——誒,桂君,為什麼你的頭發變得短短的啦。難道這是你戴的假發?

不,重點應該是……為什麼討厭晉助?

可是,並沒有像她想的那樣說出口,然後換來桂一句嚴肅的「不是假發,是桂」。她就像置身于整個畫面之外的一雙眼楮。

桂穿著一件素淡的淺紫色和服。

這是在哪里?似乎站在船邊,在水上嗎……不,不是。是在天空里。

他們所在的「船只」,身在廣闊的天空里……

「假發,我啊,在听到你們說要為了國家為了伙伴拿起劍的時候,覺得其實怎樣都好。」

是晉助的聲音。

是晉助站在那里……

暖烘烘上揚的風,吹起背對著桂的男人的衣角。

華麗的紫色金蝶浴衣應景地微微起伏。

男人的發絲向前揚了揚,吹拂過白皙的頰邊。

她好像同時听見了兩隊攘夷志士相殺的聲音。

听見了遠處緩緩駛過來的,戰艦的聲音。

忽而輕柔,忽而呼嘯的風聲。

忽而強烈,忽而陰沉的天空。

高杉晉助的嘴巴一張一合,視野慢慢又模糊了。

九櫻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張冰涼的桌子上,袖口濕了一大片。

「嘖,還沒開始審訊就哭了?」

一個略帶磁性的聲音響起。

說話的青年坐在自己的正對面,嘴里叼著一根煙,黑色的頭發呈M形。

啊……是在江邊看到的那個眼神很可怕的家伙。

抬手抹掉了眼淚,才發現雙手現在仍然被拷著。

「砰」地一聲,眼前的男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低吼道︰「別以為哭了就會對你放松警惕啊!既然醒了就給我從實招來,你叫什麼名字,什麼身份,跟高杉晉助是什麼關系,在江邊見面都說了些什麼?」

九櫻盯著他那張臉想了半天,才發現確實眼熟。

他身後站著的沖田總悟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土方先生,她叫九櫻。」

「土方」?——這家伙是,土方十四郎。

九櫻看了看沖田,再看了看土方,指甲深深陷進手心里。

「在回答你那些話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

「哈啊?什麼問題,快點問。」土方不耐煩地說道。

煙霧一圈又一圈。

九櫻看著他,皺了下眉。

心里想的是「這群混蛋難道真的把晉助殺掉了嗎」,卻在話到嘴邊時停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揚起甜甜的笑容。

「唔……土方先生,在女孩子面前能不能把煙滅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又沒捉蟲……求不嫌棄T___T

還有放心啦加農炮這種東西根本射不到那麼遠的地方小總只是……找個借口襲擊土方罷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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