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萱發現洛爾最近的樣子很怪,小家伙也不出去玩了,每天就坐在門前發呆,尾巴懨懨地搖晃著,耳朵也耷拉下來。
「洛爾。」陸萱點著小豹子的鼻子,「怎麼不出去玩了,」
「嗚……」洛爾低沉地嗚咽。
心情不好,還是和莫德吵架了,
陸萱把洛爾從地上拉起來,「我們去找莫德,好不好,」
洛爾點頭,乖乖地跟在陸萱身後。
看來不是吵架了啊。陸萱和洛爾走到莫德家門口,小狼正趴在門前的空地上,尾巴垂在地上,平日里精神抖擻的皮毛看起來也那麼的有氣無力。
「這是怎麼啦?一個兩個都提不起精神來。」
莫德也不回答陸萱的問題,沉默地坐在一旁,看起來心情十分低落。
小孩子的心事也這麼難猜啊,陸萱嘆了口氣,模模莫德的腦袋︰「有什麼事要和老師說哦,之前不是答應過我嗎?」
莫德猶豫再三,才開口道︰「老師,我們是不是很沒用?」
「誒?你怎麼會這麼想?是誰在你面前說過什麼嗎?」
莫德搖搖頭︰「不是的,是我自己這麼認為的。」他頭上的三角耳耷拉下來,「有殘疾也就算了,連增強力量的血清對我們也沒有用,我們其實,根本就不應該活下來吧……」
看到那些之前柔弱的小兔子都擁有了力量,而自己只能羨慕地望著,莫德從沒有一刻那麼恨自己是個殘缺的獸人。
「我想變強……」莫德覺得眼楮酸酸的,他拼命忍住淚水,「我想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但是,老天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們……是因為,我們活下來,本來就是個錯誤嗎?」他望著陸萱,眼里滿是懇求和沮喪。
「瞎說什麼呢。」陸萱伸手揉亂了莫德的頭發,「不能注射血清,難道就代表不能變強嗎?之前費勁千辛萬苦活下來了,因為這點挫折,就要放棄嗎?」她認真地凝視著小獸人,「想要變強的話,就去努力吧。不管多辛苦,都不能放棄,你做的到嗎?」
莫德還未回答,洛爾抓住陸萱的袖子,肯定地點點頭︰「嗚!」
「很好。」陸萱站起來,「去把那幫待在家里垂頭喪氣的家伙叫出來,之前放了太長時間的假,現在給補課了。」
陸萱和呂皓都疏忽了小獸人們,過去的努力,不就是為了這些可憐的孩子嗎?既然呂皓忙著他的大事業,就由陸萱接手吧。
不同于小打小鬧的狩獵技巧訓練,陸萱決定好好調/教調/教這幫小家伙,成功之前的努力總是辛酸的,但是沒有一個孩子喊累。在先天的缺陷之下,他們其實是實力驚人的肉食獸人啊,疾馳、飛躍、重擊,普通的獸人可以做到的,他們也一定可以做到。
陸萱的訓練漸見成效。有一次,狐族的一支小隊潛進了兔族的領地,恰好踫到了在訓練的小獸人們,小獸人們大發神威,將整支隊伍全部擒獲。
洛爾和莫德來找陸萱報告這個好消息,莫德扭扭捏捏︰「老師,那個……謝謝你……」
洛爾的表現就很直接啦,他吧唧幾聲連連親在陸萱臉上,留下了一臉口水。小豹子很不好意思,尾巴悄悄地撓著陸萱的手心,好像在說︰對不起,用力過猛了。
陸萱忍俊不禁,又逗弄莫德︰「莫德,你也親我一口吧。」
她原本以為莫德會果斷拒絕,誰知莫德居然蹭過來,一臉不情願地在陸萱臉上親了一下。
陸萱目瞪口呆︰「誒?莫德你怎麼了?發燒了?「
莫德頓時惱羞成怒︰「剛剛的不算!不算!我才沒有親你呢,都怪洛爾!錯覺,是錯覺!」
小狼的臉紅得仿佛要滴血了,陸萱不忍心再逗他︰「好吧好吧,是錯覺,剛才我什麼都沒看到……」
「哼!」
狐族開始重視起曾經羸弱不堪的鄰居,八月的一天,狐族對兔族發動了一次大的進攻,在所有人的配合下,兔族獲得了巨大的勝利。這是史無前例的勝利,兔族一躍成為因地亞最出名的部族。
呂皓趁機向周邊的部族提出聯合的邀請,在和呂皓商議後,陸萱公開打出了歡迎殘疾獸人來此定居的旗號。
越來越多的殘疾獸人投奔到因地亞,他們聚集在陸萱身邊,沒有人想在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度過一生,沒有人想渾渾噩噩地死去。
到後來,陸萱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教給獸人們更多的東西了,而此時,也不需要她再教授什麼了。
兔族在因地亞的盟友越來越多,呂皓聯合草食部族們,在和斐契的鄰居展開了幾場大戰後,迫使狐族、熊族、鼠族接受了不再無故侵略因地亞的協議。雖然獸人世界最凶猛的部族還沒有表態,但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兩年後,新建成的諾里城里,舉行了兩場婚禮。
一場是呂皓和菲碧的,這一對其實早有端倪。不管是陸萱還是兔族,都樂見其成。唯一不爽的大概就是菲碧的哥哥了,怎麼被呂皓救了一次,就連妹妹都賠出去了?
另一場是賽爾西和格溫的,听說這兩人要結婚時,陸萱驚得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們倆是怎麼湊到一起的?古怪科學家和豪爽女族長,這也太違和了吧。不過當事人滿臉幸福,賽爾西那除了譏嘲就是不耐的臉上難得出現第三種表情。包括羅曼在內的圍觀群眾都表示,實在是太稀有了。
在這兩年間,因地亞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所有的草食類部族都簽訂了聯合的協議,由于力量的增強,因地亞已經很久沒有發生被肉食獸人侵略的事了。
此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殘疾獸人的聚合。無數殘疾獸人來到因地亞,諾里城,就是殘疾獸人興建的又一座城市。
莫德已經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少年了,洛爾年紀還小,不過可以看出來,他的未來一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陸萱嘛,雖然說起來有點臉紅,不過她在獸人們心中的地位大概算得上是教母級別的。和整天在外奔忙的呂皓不同,每當面對獸人們對自己的崇敬,說實話陸萱很迷茫啊。其實當初也沒做什麼,就是教那些投奔過來的殘疾獸人們訓練,教十個是教,教一百個是教,教一千個也是教嘛。
呂皓不由郁悶︰「為什麼听你這麼一說,我覺得自己很虧……」
陸萱擺手︰「這些都是浮雲,不要在意。」照這個態勢下去,自己就可以安安穩穩地種田了吧。
誰知天不遂人願,當晚,菲碧急急忙忙地來找陸萱︰「不好了陸萱,呂皓不見了!」
呂皓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屋子里。他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全身酸痛,骨頭發出喀拉拉的響聲。屋子里很暗,窗戶被木板封得嚴嚴實實,只有些微的光亮從木板的縫隙間透進來。
他明明記得自己因為新婚,正在和艾維喝酒,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呂皓模索著往窗戶邊走, 咚一聲,他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寂靜的屋子里發出刺耳的響聲。
糟糕!呂皓心里一沉,就听見一聲嗤笑傳來︰「你醒了?」
「艾維?!」呂皓又驚又怒。
「是我。」艾維點亮手里的燈,他的臉上掛著奇異的笑容,「睡的好嗎?呂皓。」
「你到底是什麼人?!想干什麼?!」
「別生氣,我只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罷了。」艾維笑盈盈地看著呂皓,「有人出錢請我監視你,一旦發現了你的異變就將你帶過來。不得不說,你們的保密措施做的不錯,那位陸小姐似乎很不信任我,直到最近,我才發現你的秘密。」他朝呂皓聳了聳肩,「現在,我完成任務了,那麼,再見了。」
「等等!是誰要你監視我?!」呂皓叫住艾維,「還有,你一直幫助羅曼他們,難道也是為了監視我嗎?」
「我的雇主是誰,你馬上就可以知道了。至于羅曼他們嘛……」艾維露出一個懷念的表情,「那個不是為了監視你,不過接到這個活後,我覺得可以一箭雙雕,不是嗎?在這一點上,我還得感謝你呢。」
「你和他廢什麼話。」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角落里傳來,「拿了錢就快走。」
「哎呀,你的態度可真不好呢,靳先生。」艾維吃吃笑道,「我只是回答呂皓的問題罷了,你們以前可是好朋友呢。」他見靳安不答,攤手道,「看來靳先生大概不喜歡我繼續待在這里了,那我就告辭了,祝你們聊的愉快。」說罷,艾維就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呂皓和靳安,呂皓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個曾經的好友,他沉默了許久,才艱難地道︰「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靳安的身影從黑暗中顯現出來,他走到呂皓面前︰「當然是你的血。」
「果然是為了血清嗎?」呂皓忍不住冷笑起來,「沒想到你這麼看的起我,特意派人來監視我,恐怕我剛被趕出實驗室,你就請了艾維吧。」
「沒錯。」靳安冷冷的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把你趕出實驗室,我早就知道你的身體發生了異變,要是不趁那個機會把你趕出去,等到你獲得更大的聲望,我還有翻身的余地嗎?」
「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爭奪首領的位子,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讓給你!」呂皓憤怒地吼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生氣,早就看透了這個人不是嗎?
靳安原本低著頭,忽然猛地抬頭︰「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人。什麼自由,什麼尊嚴,那都是屁!在這個世界,最重要的就是權勢,就是力量!人類為什麼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就是因為我們不夠強!」他狠狠地盯著呂皓,「像你這種高喊著不要權勢的人又算什麼,我吃了那麼多的苦,憑什麼我汲汲營營的東西你都不稀罕!呂皓。」他忽然笑了起來,「既然你覺得力量不重要,那我就讓你嘗嘗無力的滋味吧。」
「你!」呂皓試著讓身體獸化,卻發現無論怎麼努力都不行,「你做了什麼?!」
「別擔心,只是給你注射了一種藥水,乖乖待在這里吧。」靳安的眼神充滿了譏嘲,「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我已經和獅族簽訂了協議,向獅族提供實驗用的**。不如,就用你來做第一個實驗體好了。」
「你不能這麼做!」呂皓試圖拉住他,「我們好不容易才擺月兌了被當做試驗品的命運,你不能讓大家的努力毀于一旦,實驗室的其他人也不會同意的!」
「哼,他們不同意關我什麼事。」靳安冷笑,「我都說了,我不需要自由,只要有權勢就夠了。那幫傻瓜當初選擇了我,所以,這是他們自己選的路,怪不的別人。」他彈了彈衣角,「好了,話也說完了,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恐怕不是哦。」
「什麼人!?」靳安大驚,他還未回過頭,只听一記破空聲傳來,子彈擊中了他的脖子。靳安悶哼一聲,暈倒在地。
陸萱點亮手電︰「你還真是廢柴啊,我又救了你一次,要好好報答我啊。」
呂皓長舒一口氣︰「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怎麼會呢。」陸萱蹲□,將靳安牢牢捆起來。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吧,為了防範艾維,陸萱一直將呂皓的名字標識在定位儀上。不得不說這個僅僅花了她十分的道具實在太好用了,迄今為止立了不少大功。「這家伙你打算怎麼處理?」她抬頭問呂皓。
呂皓嘆了口氣,如果是以前的他,大概會放掉靳安吧。他對陸萱道︰「把槍給我,你先出去吧。」
陸萱深深地看了呂皓一眼,她將手槍遞給呂皓︰「第二顆是實彈,其他都是麻醉彈。」
陸萱走出了屋子,房間里靜悄悄。良久,砰的一聲槍響,呂皓走了出來。她看著這個男人,他似乎在一瞬間老去了,或者說成熟了︰「走吧。」
呂皓站在原地︰「我想去實驗室看看。」
陸萱很想說,哪怕你去了也不會有多大用處的,但是她看著呂皓冷肅的側臉,還是點了點頭。
靳安囚禁呂皓的地方離實驗室不遠,實驗室的人類顯然沒想到會見到呂皓。
這些熟悉又陌生的臉容驚奇地望著呂皓,仔細回想起來,那段並肩作戰的日子似乎不太遙遠,但記憶里的片斷都模糊不清了。
呂皓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緒,將靳安和獅族的計劃和盤托出。大家都被靳安蒙在鼓里,听聞靳安打算出賣他們,紛紛義憤填膺。
呂皓猶豫著︰「靳安他,已經死了……大家或許听說過,我在因地亞過的還不錯,如果你們願意和我一起去因地亞的話……」剩下的後半段話他沒有說出來,如果你們願意和我一起的話,或許,我們還可以完成過去的夢想。
哪怕那夢想是被人嘲笑的,是不被認可的,但我從來沒有放棄。就像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人類,放棄過我的同胞。
但是沒有人回應他,長久的沉默後,是呂皓艱難的笑︰「是這樣嗎……那,我們就此別過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朝門外走去。
難得的晴日,太陽高懸于藍天。這種呂皓記憶里常見的景色,在這個世界其實是很奢侈的吧。如同他可憐的夢想,在陽光的籠罩下,他依然覺得渾身冰冷。
陸萱跟在呂皓身後,想開口安慰他,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呂皓轉過身,最後再看一眼吧,然後就不要再回頭了。
「呂皓。」他看到有人從灰暗的大門里走出來,「我願意和你一起走,去因地亞。」
「我也願意。」又一個人走出來。
「帶上我。」
「還有我。」
……
更多的人走出來,他們圍在呂皓的身邊。過去的時光似乎又回來了,就像初見時一樣,他們充滿希望的笑著,就算是在現在,太陽也從未遠離我們。
很久以後,獸人和人類回憶起最先舉起自由、平等大旗的先行者們。那時的地球,不論是獸人還是人類,不論是健全還是殘疾,他們並沒有區別。至于這中間,無數的先輩付出了多大的犧牲,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呂皓和靳安奏是相殺相愛【xd
感覺結尾和倉促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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