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沉浸在剛剛的曲子中尚未回神,皇後突如其來的問話卻如投入平靜湖面中的一顆石子,瞬間激起陣陣漣漪。
皇後常常會宴請宮中女眷,而每次開席之前,總會請宮中樂師彈上一曲,或是請宮中舞女舞上一會兒,不過這些都是為了給宴會助興,多少重于形式而已,皇後很少詢問別人意見,可今日皇後卻忽來雅興問南宮靜從這曲子中听出些什麼。
眾人心中萬分好奇,紛紛將目光投向南宮靜,只見她雙頰過分紅潤,雙目在燭火的映襯下波光粼粼,貝齒輕咬著下唇,似乎對皇後的問題覺得萬分為難,看那無措的模樣大概是不知怎麼回答。
有人已不屑的垂下眼眸,傻子終是傻子,即使病愈也是上不了台面的,這「葬心」之曲是極負有盛名的,不僅是曲調的深遠,還因為這曲子的創作之人乃是晉王朝的第一任皇後——夕後,當年夕後誤會開元帝,一怒之下負氣而走,最後在豐城之戰中公然與開元帝為敵,而「葬心」便是那場戰爭開始時,夕後立于城頭彈奏的。
豐城之戰後,盛傳夕後命隕,開元帝思念成疾,晝夜彈奏這「葬心」之曲。
對這首曲子,在座的人都不陌生,可看南宮靜的表情卻像是不知,真是孤陋寡聞,也不知當朝丞相是如何教女兒的。
皇後的問話讓南宮夫人也是一陣的怔楞,她見南宮靜只是垂頭不語,額間的碎發遮住了她的雙目,讓人看不出她眼底的情緒,沉默的時間太久,讓人感覺到了尷尬,周圍女眷已經有碎碎的議論聲傳來,而皇後娘娘的臉也漸漸沉了下去,她終是忍不住,說道︰「娘娘,靜兒長期臥病在床,時不時的還吃藥,對這些詞啊曲的並無研究,一時擾了娘娘的興,還望娘娘恕罪。」
「南宮夫人這話可不對,想當年南宮丞相乃我朝第一才子,如今對自家子女的教導也頗為嚴格,上次娘娘設宴,離王妃一曲‘美人吟’真真是彈得我們驚嘆不已,想來靜小姐也是德藝雙馨之人,」說話的是刑部尚書的夫人,不久前她的三弟在京城中惹了事被關去大牢,她怕這從小嬌生慣養的弟弟受不了牢房里的苦,便求著她那榆木腦袋的丈夫想辦法把這事給遮過去將人早點帶回來,可誰知丞相卻在此時插手,硬是打了三弟三十大板才肯放人,想著自家弟弟這幾日在床上翻不得身的苦日子,心中便有氣,此時看著南宮靜對皇後娘娘的問話不知所措的樣子,便想落井下石讓她難堪。
她的話音剛落,南宮夫人的臉色便變了,這是一個進退兩難的套,靜兒若是不回答皇後的問話,那麼便是拂了皇後的面子,更是丟了南宮府的名聲,可回答呢,靜兒剛剛病愈,她是否知道這曲子是「葬心」,若她僥幸知道,又如何巧妙的回答來讓皇後滿意。
她看向皇後的位置,只見皇後娘娘嘴角噙著笑,似乎對于刑部尚書夫人的刁難不置可否,可瑞親王卻是抿緊了唇,隱隱有些薄怒。
她有些慌亂,正想說話打破這個劍張弩拔的局面,卻忽覺手被人握緊,她驚詫的轉頭,直直撞進了靜兒那清澈的琉璃眼中,那里面有她從未見過的光彩。
「花似伊,柳似伊,葉葉聲聲是別離,琴急人更急,」南宮靜的聲音因為剛剛承受了劇痛而略微暗啞,可在這寂靜的夜空中,在那淒纏頗測的曲調之後,卻是幽幽的響在了人的心底。
皇後握著酒杯的手一頓,卻听南宮靜勾起唇角,繼續念道︰「湘江西,楚江西,千山萬水遠路迷,相逢終有期。」
皇後終是將杯中的酒灑落,她嘆息一聲,輕輕將酒杯放下,可是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態,就連獨孤瑞也沒有,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全被一陣高昂的笑聲吸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