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靜按捺住心中的慌亂,緊緊跟隨著南宮淳的步伐,他剛才的話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想早一刻見到無憂,再早一刻,直到他緊緊抱著自己,直到確定他在,一直都在。
可是,當她遠遠看到那沉寂在如霜月光中的白色身影時,卻煞然止住了腳步。
只是六天不見,她卻覺得恍如隔世般,那曾經熟悉的慵懶飄逸的身影何時竟變得寒如冰雪,再沒有一點熟悉的感覺。
僅僅是一眼,雖是遠遠的看著,她卻知道他與記憶中的模樣完全不同了,沉凝的臉上沒有半絲表情,就像陽光掩上了重重烏雲,曾經的溫暖不在,讓人遍體冰涼,無法接近,瞧不見曾經那光華奪目的慵懶笑意,有那麼一瞬,南宮靜竟恍惚以為他只是一個活死人,層層黑幕將他們隔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無憂……」
南宮靜眼眶一澀,不禁顫抖著呼喚道。聲音並不大,卻在這寂靜的夜空中回響開來。
然後,她看到晉無憂似乎不相信般猛然向她的方向扭過臉來,旋即,他看見了她,看到了她的顫抖,看到了她的傷心,看到了她的委屈,也看到了她的擔憂。
南宮靜忽然笑了,她看到那寂滅如死潭般的桃花眼漸漸幽深,那撲滅的光亮慢慢鮮活起來,似乎有什麼正在他體內慢慢復蘇,曾經那個慵懶魅惑的百花公子又回來了。
他們就這麼遠遠的相望,那樣深刻,那般長久,宛如要將彼此完全看穿般,一瞬也不眨的凝視著,良久良久……
直到南宮靜覺得有什麼模糊了她的眼,直到那承載不住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晉無憂忽然慢條斯理的向她走了過來,一步步,慢吞吞,仿佛在用盡一生來縮短彼此間的距離,但那雙桃花眼卻緊緊的捉住她,絲毫不放松。
終于,他在她面前站定,俯眸深深的凝視著她,看著她那深情的眼眸中一串串的淚珠飛落,看著她難掩疲憊的臉色卻依然為他微微翹起的唇角。
忽然,他伸手將她緊緊抱入懷中,幾個起落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雲嵐看著自家王爺消失的身影,忽然重重的吁了口氣,那顆提起多時的心終于安穩的落回胸腔。
剛剛自家王爺的那身怒氣,他只願此生不會再見到第二次。
跟著王爺這麼多年,雖然自家王爺跟淡雅如菊沾不上邊,與溫文飄逸靠不上譜,但也端的是痞懶魅惑勾人心魂,即使在生氣時,也是一臉慵懶,桃花眼一眯,便能將惹他生氣的人算計的後悔到世上來一趟,可剛剛,他那周身的寒氣直若寒山暮雪,那生人勿近的氣息堪比冰塊洛夜公子,他在生氣,氣的竟是寒了心。
猶記六天來,王爺不眠不休的尋找南宮姑娘卻毫無頭緒,直到今日沈沐急急傳信與沈少主說有了南宮姑娘的下落。
當時王爺便帶著他們不顧一切的追了過來,可到了這兒卻只看到以一片狼藉,離親王的暗衛魅影說他們王爺抱著南宮姑娘離開了,至于去了哪兒,他卻不知。
沈少主聞言轉身便向一個方向追了去,而自家王爺卻一掌劈飛了魅影,之後便猶如一個活死人般站立不動,周身寒氣遍生,那冰冷的氣息陌生的讓人心驚。連岳山忽然從廢墟中躍出他也無動于衷,只是那麼愣愣的看著南宮公子追出去的身影,嘀咕了句「那不是靜兒」就一直這麼僵硬著,沉默著,宛如天地靜止,而他,便如失了心失了神般,就這麼僵硬在這片靜止的時空中。
直到剛剛南宮姑娘忽然出現。他才覺得他們的王爺再次回來了。
「南宮公子,南宮姑娘她……」雲嵐囁嚅著開口,卻不知該問些什麼,是問南宮姑娘為何會跟著離親王離開?或是問南宮姑娘與離親王之間有何糾葛?還是問南宮姑娘為何會去而復返?抑或問離親王究竟是何意?這些又豈是他能問的?
「雲嵐……」沈越航他自是知道雲嵐想問什麼,不由出言呵斥道,他看一眼一臉高深莫測的南宮淳,似乎正隱忍著怒氣,心中微微驚訝,難道淳知道了些什麼?只是如今他們三人之間會如何收場,有些事又豈是他人能左右的。
「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沈越航有些疲憊的搖搖頭,似在勸慰南宮淳,又似有什麼隱情不願再多講。「早些回江城候著吧,無憂多日未休息,一會兒或許需要你們的伺候。」
「諾!」雲嵐幾人躬身幾個起落,向江城的方向掠去。
而南宮淳卻靜靜注視著沈越航,直到一貫淡然鎮定的沈少主也有些不自然,輕輕別過臉去。
「越航,靜兒和離的事,你是何時知道的?」南宮淳的聲音有隱忍的憤怒,略微的冷。
沈越航嘆息一聲,「寧得罪鬼神,勿惹百花秋葉」,離卻一時將這兩人都得罪的徹底,他該為離哀嘆,還是該為他擔憂?若適時他們動了真格,卻只會是拼個兩敗俱傷。
「當初南宮姑娘在簌宛山遭襲,」感覺到南宮淳的身子明顯一顫,雙手亦握拳,他不由心中一緊,「離不顧一切奔出城門,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一貫高傲孤寂的離露出那樣驚慌的表情,他……」沈越航頓了一會兒,微微吐出一口氣,才有些澀然的繼續說道,「是真的愛南宮姑娘,只是他的束縛太多,責任太重……」
「還有野心太大……」南宮淳已不屑的冷哼道。
「淳……」
沈越航眉頭微皺,卻也無法反駁南宮淳的話,不錯,離的確是野心太大,所以當初才會放棄南宮靜,只是,他嘆息,只怕當初離自己也沒有發現南宮府真正的珍寶其實是南宮靜吧,不然他定是不會放手的。那晚傷心的背影是真的,可當初御書房前的退縮也是真的,他的真心,卻是摻雜了價值的。
而南宮靜與無憂相處的幾個月,點點滴滴,他都看在眼里,那個聰慧卻倔強的女子,也只有灑月兌如無憂才能真正適合她吧。
「淳,無論南宮姑娘和離曾經有過什麼,如今她已和瑞情定一生,過去的不如讓他過去可好?」
南宮淳定定看著沈越航,高傲如他,為了那個人,眼中竟也有懇求的神色,他不由怔忪。
「難怪當初瑞讓你查為何靜兒會得罪芙妃,探子遍布天下的你卻遲遲沒有消息,」他不由嘆氣,「此次回京,他們便要開始收網,準備了這麼久,我不會沖動到將一切布局打亂,只是若是他還出現如今日這般作為,那麼我定不會賣任何人面子。」
沈越航自知這次獨孤離私下用手段先找到南宮靜並試圖將她帶走之事徹底惹怒了南宮淳,若不是沈沐傳信與自己,讓他攔下離,只怕離真的會獨自帶著南宮靜回京,適時他是金屋藏嬌,還是直接向皇上求婚,都會掀起軒然大波,當南宮靜被推到風口浪尖處,那麼他和瑞……
想到此處,沈越航不由周身一涼,心底寒意頓生,離竟然連今日這所有的一切都有所算計的,他竟真的想利用南宮靜,若不是自己成功攔下他們,離便真的開始計劃了,可是,他不由閉眼,真的是自己成功攔下了離嗎?或是離對南宮靜不忍傷害。
忽的,他似下定決心般,睜開雙目,那些復雜的情緒消失不見,他對著南宮淳淡然一笑,道︰「如今他們正是需要我們的時候,是時候回去準備了,對離,我會遵守承諾,對南宮姑娘,我答應你,定保她周全。」
聞言南宮淳清俊的臉上終是掛上了那明淨爽朗的笑容,多年兄弟,肝膽相照,既許下了承諾,他定是赴湯蹈火亦會保靜兒周全,感動,在胸臆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