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尚真松開抓住她手腕的手,指尖微微一顫,半晌,他凝視著白曉晨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
白曉晨沒讓他說完,急促地打斷,她的側臉泛著蒼白的光澤,「沒關系,我明白的。」
她用力地擦著自己的手腕,直到泛出紅色,明顯是摩擦得狠了,倏地看到自己右手上的鑽戒,華美璀璨,卻在場館里的白色日光燈下透出冰冷的涼意,滲骨。
她堪堪回過神來,慢慢褪下這早上興沖沖戴上的鑽戒,握在手心里,然後沉靜地看著嚴尚真,遞到他面前,「哦,對了,這個還給你。」
嚴尚真凝睇著她的手掌心里靜靜躺著的鑽戒,搖頭,緩緩說道,「你留著吧。」
白曉晨笑了笑,揚臂一扔,一道美麗的弧線劃過半空,那只鑽戒輕輕巧巧地,便飛到了游泳池里,連一絲水花都沒激起。
嚴尚真眨了眨眼,愕然起身,見白曉晨雖仍白著臉,但神色鎮定無比,對他一字一句說道,「謝謝你了,再——見。」
高傲地抹開一個笑容,斜睨他一眼,她沒有再看他,扭臉轉身,跨步離開。
寂靜的場館響起她規律的腳步聲,不一會兒,那聲音就消失了。
嚴尚真走到泳池邊,獨自一人,徘徊不去。他注視著泳池里澄澈的水,怔怔地出神。
高跟鞋的響聲有節奏地接近,很像是白曉晨的腳步聲,他恍惚,好像察覺到那人就在身後。
是忘記拿那本雜志了,回來拿麼?
鬼使神差,他忍不住為自己辯解,說道,「和方獨瑾在一起,真的對你沒有好處,何況你不是喜歡,喜歡……」
他還是沒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在舌尖上打了一個轉,仍被咽下去——他還是沒有那個勇氣。
他是一時氣話,她明白嗎?
可是卻是李喬眉的聲音響起,嬌媚,卻無端惹人討厭。
「是我,你怎麼在這兒?」李喬眉的聲音有點幸災樂禍,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哦,她剛剛來了嘛,我還踫到她,和她打了招呼來著。」
嚴尚真沉默,沒有說話了。
李喬眉抓住這個機會,說道,「既然做了決定,就不要拖泥帶水,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她才是,她喜不喜歡你,你很清楚吧。」
「如今可不是,迅速又搭上了方獨瑾?嚴少爺,長點心吧。」她把尾音拉得又長又嬌,似乎在撒嬌一樣。
嚴尚真這時候回過頭,冷冷地看著她,說道,「不要和她穿一個牌子的衣服鞋履,記好了,也不要學她走路,知道嗎?」
李喬眉聞言,眼楮一眯,「你說什麼?」她暗暗咬牙,嚴尚真居然說她李喬眉學白曉晨?
滑天下之大稽!
嚴尚真沒理會她的氣急,接著冷冰冰說道,「你有沒有學她,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拿著的包,難道不是她喜歡的款?不過李喬眉,假的就是假的,記好了。」
「明明羨慕嫉妒白曉晨,私下偷偷模仿她,還要在我面前把她貶得一文不值,你也好意思?」嚴尚真臉色幾乎結成冰霜,有明顯的嫌惡神色。
李喬眉張口結舌,答不上來,半晌,她回過神,冷笑著問,「既然這樣,嚴少爺找我干嘛,換個人不就好了。」語調外強中干,心虛了。
嚴尚真瞟了眼化了淡妝的李喬眉,「你也知道是我找得你?我給了你什麼,也能隨時收回什麼,最好記住這一點。」
李喬眉沉默,不語,再不敢跟他頂嘴,然後听到他命令道,「滾出去。」
見他慢慢月兌掉西裝外套,扔到地上,站在游泳池邊,冷漠地對她說,「現——在。」
她心驚膽戰,之前的得意忘形全沒了,低著頭小跑出去。
差點忘了,這幾天嚴尚真對她的縱容,全部建立在面對白曉晨的基礎上。
沒走出去,李喬眉就听到撲通一聲,她回頭一看,嚴尚真縱身一躍,跳進了游泳池,濺起一朵朵水花。
不一會兒,游泳池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似乎潛到了水底。
這人又發什麼瘋?李喬眉咋舌,看了看腕上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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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曉晨回到酒店,為了避開據說也搬進來的嚴尚真和李喬眉,閉門不出了一整天,吃飯也叫的客房服務,幾乎寸步不出。
早上起床,也沒什麼動力,蓬著一頭亂發,坐在電腦前發發郵件,看看視頻,日子渾渾噩噩。
給方獨瑾發短信問能不能現在就走,還沒發出去,方獨瑾就打了電話,說接下來要讓她跟著,一起去接觸當地的官員。
方獨瑾只說是她生長于斯,對當地的官員勢力比較熟悉,能給他一些建議,也算是這幾天曠工的補償,給重工做點貢獻。
她就不好意思推月兌了,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里等通知。
盤著腿坐在床上看新聞,白曉晨邊看邊點頭,盡量放松自己,時不時自言自語,高談闊論一番,「這個女演員也想擠掉沈歌,做夢吧!」
「充電汽車,有機會也去看看生產線,要是上市也買一輛。」
「哎呦,怎麼讓他演男主角啊,咦——」
……
這樣消磨時間,也悶在房間里待了一整天。
很成功地,嚴尚真的臉根本沒再出現過她的腦海里。
白曉晨表示很滿意,直到晚上躺在床上,關上電視,一個人等著睡意來臨,才猛地意識到,原來她不是沒有想。
只是控制住自己不去想。
房間里黑暗著,他的臉怎麼都揮之不去,他們相處的情景也揮之不去,一幕幕,一幀幀,走馬觀花在她眼前放映。
愛戀的,冷漠的,笑過的,流淚的,甜蜜的,悲傷的……
他們有過那麼多記憶啊?
白曉晨有點不可思議,好像也沒有處多久,居然會有,會有這麼多記憶?
手伸到虛空中,好像可以觸到他的微笑。
她也忍不住盈盈一笑。
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猛地收回手,拉上被子,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白曉晨一遍遍地警告著自己要收回心思。
模著自己光滑的手,已經模不到那個鑽戒了。
白曉晨有點點懊惱,自己干嘛要學偶像劇女主角,裝灑月兌地一把扔掉鑽戒,還給扔在游泳池里,真是頭腦發昏了。
想起昨晚深夜灰溜溜地回去找,繞著游泳池看了好久,都沒發現,鐵定是被工作人員拿走了。
裝逼真不適合她啊,白曉晨對對手指,比劃著手勢,本質上她就是一個小農思想的人,心疼死了。
哎哎,不想了,明天方獨瑾不是要找她出去辦事嗎?睡覺!白曉晨命令自己,緊閉起眼。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仍有星光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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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方獨瑾指派她當臨時秘書,和官員周旋也時不時問問她的意見,
h省作為中部大省,自從七年前韓江深扶持過幾個親信,中央就沒j□j過多少官員,上上下下被黎書記打造成鐵桶,基本上沆瀣一氣。
韓江深一招棋錯,掌不住黎書記,也導致方獨瑾沒辦法從他那里下手。
難怪方獨瑾也有點著急。
白曉晨憑著印象給他講了大概的勢力分布,又把自己以前高中同學的聯系方式給他幾個,估模著他應該用得著。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人到一處,不能不和當地的土勢力打好關系。白曉晨很明白這個道理,也盡量配合。
再者,她也希望能讓自己忙起來,忘掉這段時間的事情。
又一天的連軸轉,又是座談會,又是酒宴,白曉晨身心俱疲,跟著方獨瑾應酬,待到雙方達成初步協議,她繃緊的弦才松下來。
白曉晨靠在車座,一個人佔了後座的整個長位子。方獨瑾的秘書坐在她前面,而方獨瑾則在前面的車隊里,車隊共有七輛車,長長一串行駛在馬路上。
白曉晨撐著臉靠著窗,昏昏欲睡。
外面的天空湛藍,天氣不錯,接近九月份,按理說仍是酷暑的時候,居然不算熱。
大中午的,還要灌酒,h省的官員習氣太差了。白曉晨頭嗡嗡嗡地疼起來,心中暗暗咒罵著,活該上面要先拿這里開刀。
她其實沒喝多少,有方獨瑾和他的秘書給擋著,但也過不去面子,喝了點紅的,還是空月復,胃里一時便有點翻騰。
車窗被開了一絲縫隙,她稍稍喘了點氣。
車行駛在馬路上,視野里漸漸消失了高樓大廈,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綠地荒野。
白曉晨定楮一看,是城西郊區的開發區,據說已經在征地了,一時有點疑惑,難不成方獨瑾要在這里選址,便問了問坐在前面的王秘書。
「是啊,方總對這一片挺中意的,所以今天就順路來考察。」王秘書笑眯眯地回答,關切地看了方獨瑾一眼,問道,「白小姐,沒事吧,要不要讓車開慢點。」
白曉晨捂著胃頓了一會兒,搖搖頭,微笑說,「不用麻煩了,王秘,還是跟著車隊的速度吧,我透透風就行。」
王秘書點頭,讓司機把車窗給她開得更大,又遞來一瓶礦泉水。
到了目的地,跟著大部隊考察了地點,沒浪費多少時間。
弄完這次初步的調研,方獨瑾沒讓當地官員繼續跟著,只帶了保鏢和秘書,還有白曉晨,說是到當地的文物保護單位看看。
白曉晨倒是想先回酒店,無奈司機只听方獨瑾的話,也只能跟在後面。
從天後廟出來,方獨瑾大有游興未盡的意思,王秘察言觀色,順嘴就說道,「附近好像還有個關門的月老廟,旁邊據說有一家私房菜不錯,方總要不要去去。」
白曉晨本來還優哉游哉,神游天外,听王秘那麼一說,猛地打個激靈,咳了幾聲,胃里又有點翻騰了。
方獨瑾皺眉看了她一眼,問道,「中午沒見你吃東西,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白曉晨搖搖頭,連聲說道,「算了吧,我對私房菜沒什麼興趣。」
方獨瑾凝視了她幾秒,接過旁邊人遞來的熱水,「跟著一起去吧。」
白曉晨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既然這樣,他干嘛還要問自己,切!
一行人走在瀝青路上,路邊的樹木枝繁葉茂,白曉晨眼見著遠處的月老廟的輪廓越來越近,心也提得越來越高。
青灰色的瓦牆從樹木里露出點稜角,明明是艷陽高照的日子,但看上去總是蕭瑟難言。
即便明知道廟門肯定是被鎖著的——嚴尚真當初一怒封了這里,肯定沒人。
但還是煩得沒法子,皺著眉,白曉晨默默地跟在後面。
怎麼偏偏走這條路,她低著頭,憤憤地踢開了一個小石子。
一行人離廟門越來越近,眼見著就要繞過這里,走到不遠處的平房處時,白曉晨看到附近停了一輛車。
——是嚴尚真的阿斯頓馬丁。
旁邊還站著不耐煩的李喬眉,她正打著電話。
怎麼剛才沒看見她,白曉晨嘶了一口氣,明顯覺得胃又疼起來了。
嚴尚真還真搞笑啊,每交一個女朋友難不成都要帶女朋友來這里一趟?呵呵!白曉晨默默地吐槽,抓了抓頭發。
又懷疑自己是否錯怪了嚴尚真,畢竟李喬眉可被他留在外面呢。
她還是希望,他們去過的地方,別人不要再去,那是她的記憶——獨一份的。
方獨瑾顯然也注意到了,頓住了腳步,試探著問道,「要不進去看看?」
王秘書正要附和,白曉晨立刻打斷,「不是說去吃私房菜麼,我餓了。」
方獨瑾瞟了她一眼,譏諷地表情很明顯,但還是拔腿要走,突地听到那邊打完電話的李喬眉吼了一聲,「白曉晨!」
白曉晨扶額,這幾天李喬眉的處處針對,讓她幾乎生出錯覺了——難不成李喬眉深愛的是自己,才因愛生恨,處處和她作對?
前幾天也是沒事就來敲她的房間門,有那功夫多討好討好嚴尚真不成嗎,非扯著她做什麼!
濃蔭如雲,白曉晨的臉色被映得忽明忽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慢慢接近這邊的李喬眉,又瞅到周圍人詫異的表情,先發制人,前踏一步,叉著腰吼道,「找我干嘛,整容女!」
她突如其來的爆發,把李喬眉和方獨瑾都驚到了,她從來都是溫柔似水的,也有母老虎的氣勢?
李喬眉的臉色更是如調色盤一樣,由青到白,由白轉紅,變換了好幾個色度,才漲紅著臉抖著手問她,「你,你說誰?」
白曉晨的話甫一出口,本還有點畏懼,如今見李喬眉被自己吼得張嘴結舌,她忽地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你強別人就弱,你弱別人就強!
網上的那句話說的好,自己是包子,就別怪狗跟著。
白曉晨暗暗一琢磨,氣勢更壯大數分,張嘴就是一長串,「說的就是你,以為開了眼角磨了腮化了妝就是大美女?我呸!長得再漂亮也是個慣三,還有臉先來找我麻煩,我可撂下話了,你和那個誰誰誰好了就好了,別整天在我面前瞎晃悠,最好離我遠一點,你的高中的破事兒當我都忘了是不是?到時候給你在北京一傳,李家的老頭子不打斷你的腿才怪!」
李喬眉被罵得鎮住了,白曉晨解氣地喘了幾口氣,抬眼四周一看,周圍人都是一副怔怔的樣子。
方獨瑾也瞠目結舌,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更晚了,抱歉,明天一定是下午五點十分更新,只可能早,不可能晚,明天我要存一整天的稿。嘻嘻。
謝謝大家的留言,李喬眉確實性格有點扭曲。
頂鍋蓋說一句,其實嚴尚真出發點是好的,他就是沒真心愛過,所以不會處理問題,我要在下一章讓他倆單獨相處一會兒,爭取接吻一次,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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