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鏡中人氣色還行,眉眼端麗,氣質柔和,心中稍稍一定。
還可以,白曉晨細細打量好,戴上項鏈,模了一下自己突出的鎖骨,又把鑽戒擺正。
一晃折騰了半個小時,手機滴滴地響起來。
白曉晨沖著鏡子吐吐舌頭,糟糕,忘記方獨瑾還在下面等著呢。扯了包,蹬蹬蹬地就往外跑。
等下到一樓,從電梯出來,果然看到方獨瑾在酒店大廳不耐煩走來走去的身影。
白曉晨咳了幾聲,心虛地打招呼喊道,「方總。」
一身棕色西裝的方獨瑾听到略帶歡喜的女聲,轉過身,果然看到那女人亭亭玉立地站在身後。
方獨瑾微微一怔,目光打量她一遍,見她俏生生的立在原地,唇抿著笑,還有一個淺淺的笑渦掛在嘴邊。
這段時間沒見過她這麼精神。
眼光一閃,握拳放在嘴邊,虛咳了幾聲。
「走吧。」他盡量讓自己不帶任何情緒,大步走出去。
穿過旋轉門,白曉晨跟在方獨瑾身後亦步亦趨,等到了車上,關好車門,一坐好,就听見方獨瑾問道,「你確定要見他嗎?」
白曉晨一笑,「那肯定,我都來了。」
方獨瑾頓了一下,氣息低沉了點,「你不怕他還是那個態度嗎?」
白曉晨一愣,握緊了包,沒答話。
她當然怕啊,但是等了這幾天,一心只想著怎麼早點見到嚴尚真,壓根沒往這個方向想。
她也不想提前考慮最差的結果,無非不是離婚,反正又沒有擺酒席。白曉晨賭氣想到,抓著包的力度卻大起來,揉的都皺了。
方獨瑾沒再問下去,白曉晨松口氣,他要是接著問,自己保不準就崩潰了。
車開到一棟市中心的高層辦公樓處。下車的時候,方獨瑾給了她一張卡,「我昨天跟他打電話說,今天早上有事見他,他現在應該在第六層。」
白曉晨接過那張認證卡,低著聲道謝,然後往里走了。
—————————————————————————————
沒走電梯,因為她總有點忐忑又期待,害怕太快就見到嚴尚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
等到了六樓的樓梯口,白曉晨深吸了好幾口氣,快速地把說辭在心里過一遍,又打開小鏡子瞅了瞅自己的妝容,一切都還ok。
可以過去了。
白曉晨走過去,沒顧得上前台小姐詫異的目光,只說了句,「我是方總派來的。」
前台小姐站起來,點頭,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把「里面有人」這句話給咽下去了。
鼓足勇氣,白曉晨敲了三下,然後推開這扇虛掩著的門。
剛走進去,身體還有半截在外面。
「誰呀?」一個熟悉的女聲。
白曉晨愣住了,她怎麼會在這里。
放眼一看,嚴尚真坐在案桌後埋頭批改著什麼文件,穿著黑色西裝,看不見表情。
而一邊赫然坐著李喬眉。她穿著連衣裙,妖嬈的卷發落在胸前,手里還拿了一本書。
白曉晨的腦子有點糊住了,話堵在嗓子里,全說不出來,只是茫茫然不停地問著自己,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
李喬眉看到她,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逝,轉眼換上笑容,嬌聲道,「原來是曉晨啊,你怎麼來了。」
白曉晨頓住,說不出話來,張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目光落向伏案工作的嚴尚真,他應該听到了李喬眉的問話,手上的動作頓住,然後擱下筆,抬頭看著呆若木雞的白曉晨,平靜地說,「你來了。」
室內的吊燈亮著,明亮閃耀,照的白曉晨眼楮疼。
她怔怔的,眨眨眼,囁嚅著問道,「你們,你們,怎,怎麼在一起啊。」
她結結巴巴,聲音輕得像斷了氣一般,目光游移不定,恍惚地連自己說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就是在一起咯。」李喬眉迅速接腔道,又有點愧疚又有點得意地說道,「我和尚真這幾天一直在一起,你竟不知道嗎?」
白曉晨看她精致的五官上閃著莫名得意的光彩,竟不敢和她對視了。又听她喊嚴尚真喊得那麼親人,一時竟低下頭,喃喃重復,「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的。」
嚴尚真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冷冷地瞥了一眼一旁坐著的李喬眉,又看了眼低著臉抓著衣角的白曉晨,說道,「你先出去,喬眉,我有話跟白小姐談談。」
李喬眉還有再說話,馬上收到嚴尚真一個冷冷的眼風,想起之前和他的約定,起身拿著包,走了出去。
與白曉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白曉晨听到李喬眉對她輕聲說了一句,「吶,不要怪我哦,是他找上門的。」
白曉晨轉臉去看她的表情,只見李喬眉已經收了笑容,斜了她一眼,冷笑著出去。
辦公室里只剩下白曉晨和嚴尚真兩人,沉默的氣氛一直沒打破。
白曉晨在門邊站著,發呆。
嚴尚真看了她幾眼,站起來,走到角落的飲水機處,倒了兩杯水,對她說道,「坐。」
白曉晨看了眼辦公桌旁的沙發,剛剛李喬眉就坐在上面。
她搖搖頭,干澀著聲音說,「不用。」
嚴尚真走過來,對她揚了揚手里握住的杯子,問道,「喝水嗎?」
白曉晨仍搖搖頭,背靠著門,幾乎要站不住腳,身體搖搖欲墜,臉色也是慘白慘白的。
嚴尚真沉默著放回了杯子,自己喝了幾口,然後看著白曉晨,沒說話。
她頭腦里都是混亂的,雜草一樣叢生的思緒,迅速扎根茁壯,眨眨眼楮,轉身拉門小聲說,「我先走了,抱歉打擾你了。」
然而嚴尚真沉聲說道,「我們談談吧。」
白曉晨覺得自己得跑出去才對,可怎麼也邁不出步伐,听著他磁性的聲音,抖著手抓著門扶手。
「談什麼呢,我覺得沒什麼好談的。」她不敢回頭,牙齒咬得 作響,小聲說道。
「你這個習慣不好,不要逃避下去了,曉晨。」嚴尚真的聲音平淡無波,對她說道。
白曉晨扭過頭,看他已經走到窗前,單手插兜,看著外面的高樓林立,背對著她說道,「為什麼不簽字呢?」
她眼前一片模糊,怎麼會這麼不爭氣呢?白曉晨咳了咳,連忙拿出紙巾捂住口鼻。
嚴尚真沒等到回應,自顧自地說下去,「沒有愛情的婚姻,沒有繼續的必要,你明白嗎?」
听到嚴尚真的問話,白曉晨撲簌簌地往下落著淚,用手使勁擦著,連妝花沒花都管不了了。
這真不科學,她怎麼總是在嚴尚真面前哭呢,難不成是氣場問題。
「你明白嗎?」嚴尚真又重復了一遍,依舊背對著她。
白曉晨擦了擦眼淚鼻涕,梗著脖子說道,「我明白啊,可是我們之間有愛情啊。我愛你,你也愛我啊。尚真,你到底是怎麼了。」
她前一句還把持得住,後一句已經帶上哽咽乞求的語氣,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嚴尚真背影。
嚴尚真緩緩轉過身,臉上依舊沒什麼觸動,看著她,反問道,「是嗎?」
白曉晨死命地點頭,「是啊,是啊。」
嚴尚真笑了笑,眼里依舊是一片冷意,抱臂倚在玻璃窗上,說「你愛我嗎,我們的開始可不怎麼美好,如果不是你父母,你當時會同意和我訂婚嗎?」
「不會,可,」白曉晨急切地辯白,「可我後來喜歡你沒錯。」
嚴尚真低下眼簾,動了動嘴角,「不管你是怎麼回事,我反正已經對你沒感覺了。」
「我不信。」白曉晨揚臉瞅著他,仍然固執地重復著,「我才不信。」
「男人變心,是很快的,白曉晨。」嚴尚真抬起頭,看著她笑了笑,「我變心,又特別快。」
踱步走到桌旁,拿起文件夾翻看起來,雲淡風輕地說道,「網絡上不是有一句話。喜歡你的時候,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喜歡你的時候,你說你是什麼?」
他瞥了眼緊握著手的白曉晨,見她渾身顫抖,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
「你要是不在意我的話,干嘛一直躲著我?」白曉晨鍥而不舍地追問。
「我不是躲著你,本來就有公務要在這邊忙,沒精力跟你瞎鬧騰,再者,」嚴尚真回答,掩去眼里轉瞬即逝的情緒,淡淡地,「我已經和李喬眉在一起了,要是還有點自尊心,就乖乖簽字回家,不要出來丟人現眼。」
白曉晨听他言辭漸漸尖刻起來,「一開始圖的也就是你的容貌,現在有比你漂亮的女人,我又何必守著你呢?何況你還挺無聊,沒什麼風情,及不上我以前的女人知情識趣。」
「至于和你結婚,不過是講究三十而立,我是想安定下來的想法,然後恰恰遇到你。並不是因為你才想要結婚,不要高估你自己。沒想到婚姻生活這麼無聊,我還是趁早跳出的好。」她站不住了,全身抽了筋一般,倚靠在門上,幾乎滑到地板上。
「那以前的事以前的話,全都不算數了嗎?」白曉晨頭疼起來,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嚴尚真背對著她,嗯了一聲,「趁早都忘了吧。」
白曉晨再也忍不下去,蹲□體,捂住臉,哽咽起來。
「再說了,你本來就是為了你家的榮華富貴才出賣給我,現在裝什麼情深似海,不是嗎?」他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盯著白曉晨,俯瞰的角度,「離婚的條件很優厚,對得起你陪我睡覺的這段時間了。」
白曉晨的臉色越來越白,幾乎到透明的,她恍惚了幾秒,抬臉注視著嚴尚真說,「在你心里,我就是這樣的人?」
嚴尚真眨了眨眼,「總比高級妓女還是好那麼一點的,畢竟跟我的時候是第一次嘛。」他笑得分外冷冽,眼神也是冰涼的。
「第一次嘛。」他輕佻的話語不斷的重復在她耳邊,頭腦里雜音嗡嗡直響。
白曉晨好像听到,听到什麼碎掉了的聲音,但也不確定。
她止住了眼淚,真奇怪,嚴尚真說話難听到這個地步,她反而哭不出來了。
攢著紙巾,她平靜下來,扶著牆,徐徐站起,沒有直視嚴尚真,低聲說,「打擾了。」
吱呀一聲,她拉開門,沒有留戀,跨步出去。
嚴尚真看著她弱姌的背影,漸漸抓緊手里的文件紙,低語道,「不能心軟,你知道,她只是迫于家庭壓力,那不是真的……」
嗯,他不想再陷入到那種無望里,更不想,她永遠對他強顏歡笑——她值得更完美的幸福。
「那多沒意思。」男人喃喃自語的聲音,似有一絲顫抖,伴隨著紙張被揉碎的聲音,浮蕩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