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天空我是一只哮天犬
作者︰傾城更新時間︰2012年8月19日
第六回白雲觀里的相思樹
九尾狐小紅回到天庭,來到王母的御花園,用手指將走神的我戳醒,在我面前揮動不知道為何物的東西時,我關心的是我的執法立牌。睍蓴璩傷
小紅並不慌著還我東西,現在對她來說,最要緊的,是要給我講她此番拿著我的執法令牌,打著為娘娘尋找壽禮的幌子,到下界都經歷了些什麼?
令牌必須在她想借的時候,我必須借給她,對于她的故事,我必須听從她,當她的听眾,我要是不想听,就趁早別借令牌給她,既要借她令牌,還的必須听她的故事,這兩樣,對她來說都重要。
我豎起耳朵听她給我講。
話說小紅得了我哮天犬的執法令牌,起身離開王母在天庭的御花園,直奔南天門,通過了天兵天將的盤查,來到天邊,縱身一躍,飄然而下的過程中,心中默念河南白雲觀,不多久,俯瞰腳下,一片山巒疊翠當中,有一處道觀掩映其中。
腳一落地,小紅一轉身,化成行動敏捷的火紅狐狸。
掩映在山巒當中的白雲觀,前後兩處院落,前院是道觀,後院是伙房、道士休息的寢室。
道觀不大,瓖嵌在一個四面環山的山坳中,這里景色旖旎,一條清澈的小溪歡唱著從道觀里穿過,小溪小的不能再小,潺潺流經後院,道觀的圍牆故意留下洞口,讓小溪穿過,道觀里正好把它拿來當做飲用水。
前院的大殿,供奉著三清道尊。
大殿東北角有一拱門,連著後院,後院當中,有一株枝繁葉茂的相思樹,高song入雲,古老的枝干,一看就是歷經歲月淘洗,此時正是綠蔭華蓋,金黃色的花朵在葉間綻放,就像天上的雲彩一樣炫麗。
人世間正是大明天下,恰逢「弘治盛世」。
再說那白雲觀的後院,是用青磚沏成的三間瓦房,從左至右,第一間是伙房,第二間是道長的寢室,最右面,是一間招待房,朗朗的讀書聲不時從這間屋里飄出來,給這個寂靜的道觀平添了一份生氣。
循著這書聲,一位窈窕地紅衣少女翩然而至。
她掂起腳尖伏牆窺覬之後,竟頑皮地向屋內的讀書郎投去了一枚石子,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了書生的案桌。只听「嚓」的一聲脆響,讀書人忙探頭向窗外喊道︰「誰呀?」
沒有人回答,就疑惑地走出院門一看,見拱門外有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紅了臉低了頭掩面而立。
于是他頗感吃驚地問︰「小姐找誰呀?」
少女問他︰「這里不是白雲觀嗎?道長在嗎?」
沒等公子回答,站在門口的少女又羞羞答答的問︰「公子,我一路山上而來,甚是口渴,能否跟公子討碗水喝。」
「那行,請進屋吧。」
女子進屋後,康生頓時覺得香沁肺腑,五髒清爽。
接過書生遞過的一盅清茶,只淺淺地飲了一口,便紅著臉兒試探似地問︰「公子就一個人在此嗎?」
「為了準備秋季進京入闈趕考,我特意到山上來躲清靜。」
「好用功啊,公子。」少女向書生投去一瞥敬佩的目光。
「奴家是山下的人家,到這里來是找道長的,我家中有事,我怎麼沒看見他?不在嗎?」紅衣女子舉目四下打量。
公子這廂說道︰「這道觀里的道長我也不認識,我是路過的,經過此處,見這里環境優雅、寂靜,便想留宿幾日,靜下心來讀讀書,我想,你所說的那位道長,可能外出雲游去了。」
「這可如何是好,我家中有急事要找他,怎麼不在呢?」少女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
公子不知如何幫助眼前的少女。
「我先等一回,行嗎?看看道長是不是能回來。」少女向公子頭來詢問的目光。
「當然可以。」公子很是爽快地答應。
「公子貴姓?」
「小姐叫我康生就行。」
「這麼用功,還跑到山上來,讀的什麼書啊?」
康生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答道︰「一天到晚閉門用功,除了《四書》,還是《四書》。」
少女接話說︰「依奴家看來,讀書考功名雖然是大志,並不算什麼天下第一等事。」
康生也來了興趣,就笑著問︰「那依小姐的意思,什麼才是天下第一等事?」
「唯有明大道,做聖賢,留名千古,才是天下第一等事;你不也是反感什麼《四書》之類的八股文章嗎?嫌它老套僵化。」
康生面露敬佩,思所片刻之後說︰「科舉考試雖然考的是八股文章,套路僵化,但說到底,其所考的內容還是時事見解,治國道理,實用的東西不少。所以科舉這東西,努了半天力未必能考得上,不努力的,一準就是考不上。」
少女感嘆道︰「千辛萬苦,就為了功名,人人都想榮華富貴,可老百姓這些年沒少交稅!為什麼稅收得越多,朝廷反倒越窮?」
康生勉強應了一句︰「開支也大。」
「是啊,為什麼?」傻女反問道。
其實康生知道原因,可他從心眼兒里不願意說。
見康生不吭聲了,少女就自己往下說︰「當年魯哀公因為饑荒要對魯國百姓加征賦稅,向孔聖人的弟子有子問計,有子反而勸魯哀公減稅,說︰‘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咱們大明朝怎麼就不出幾個有子這樣的賢臣呢?」
發了一會兒愣,康生低聲道︰「小姐,不可妄議朝政……」
听康生這麼說,少女的火氣也上來了︰「朝廷這些年間收了多少稅,邊關將士卻沒飯吃,老百姓也還是照樣餓死!都說弘治朝是‘盛世’,可這幾年沒少餓死人!盛世還能餓死這麼多人嗎?」
康生不由得端詳起面前的這位少女,心中好生敬佩,對剛才的話,只是隨聲附和道︰「……是啊,錢都養了宦官,養了貴戚,養了王爺了。」
康生的這番話,看來正合了少女心里的想法,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好端端養那麼多宦官干什麼?都是禍國殃民之輩!當年太祖皇帝還專門立了鐵牌,嚴禁太監干政,後人怎麼就不听呢?」
康生忙沖少女擺擺手,少女明白他的意思,隨即停住議論,苦笑一聲。
見少女突然住口,康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繼續剛才的話題,解釋道︰「本朝的朝政
構架就是如此。司禮監,東廠,錦衣衛,這一套體系雖然嚴酷,卻行之有效。有這套制度在,從朝廷到地方的所有文武官員,誰都不能專權,自然也就不會亂政。歷朝歷代多有武將擁兵自重,奸臣弄權誤國,甚至謀朝篡位。但這樣的事在我大明朝以前沒發生過,以後也不會有。」
少女義憤填膺道︰「可這些太監到了地方上,每每胡作非為,威逼百姓,御史和地方官奏報上來,皇上又經常護著宦官……」
康生回答說︰「這是因為官員權重,太監權輕。說到底,處理朝政、治理地方以及用兵作戰的實權,都在各級官員手里,太監只是從旁監視。在官員和太監這兩股力量中,皇上一定要折衷處置,抑其強,扶其弱,而太監的勢力就是弱的,這麼一來,皇上就不得不偶爾打壓朝臣,庇護太監。」
少女有些激動了︰「皇上這樣的搞法,太監一旦坐大,就會加害朝臣,為禍作亂。」
「這種事畢竟不多。前朝出過王振,出過曹吉祥,出過汪直,都是作亂之人。可天子一旦感覺到他們為禍,就會立刻將其鏟除,而且每次都是彈指一揮,這些太監們就灰飛煙滅了。這也是因為太監既無實權,又無根基,雖能為禍,但不至作亂。」
這一下子少女有些明白了︰「這也就是說,我朝的制度是朝臣提防太監,太監效命天子,天子敬重朝臣。」
康生點點頭︰「本朝制度,環環制約,這是歷朝所沒有的。」
听到這兒,少女又明白了︰「就是說只要皇上敬重大臣,朝政就清明;如果皇上不敬大臣,朝政就昏暗?」
康生點頭回答︰「可以這麼說吧!」
一听這話,少女氣哼哼的說道︰「說來說去,原來天下只在皇帝一人手里,他明則天下明,他暗則天下暗!」
听少女把話頭直指到當今皇帝身上去了,康生不由得緊張起來。
少女「嘿嘿」地笑道︰「公子,是不是我一語道破了玄機,大明朝已經把治國之術發揮到了極致,可最終跳不出皇權這個圈子,天下盡掌在天子一人手里,明倚內閣,暗操獨治,天子明,天下明;天子暗,天下暗。」
默然半晌,康生忽然沉聲說道「所以我們這些讀書人一定要讀好書,要考功名,要做官!然後做諍臣,做諫臣,做忠臣!為了做成一事,完成一諫,粉身碎骨,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一句話把少女說得目瞪口呆,啞口無言,不由得多看了康生幾眼。
一時無話,少女向窗外瞧,說︰「道長怎麼還不回來呀?」
「是啊!會不會今天回不來了?」
少女吞吞吐吐地說道︰「公子,你看,天色已晚,我……我,我能否在公子這里暫住一夜?」
「這怎麼能行啊,你一個姑娘家,住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讓人瞧見多不合適呀!」
話一出口,康生就感到很後悔,多想讓這個貌若天仙般、通曉世事的姑娘留下啊!可他卻硬著心腸說著違心的話。
姑娘只好紅著臉兒有點不舍地走了。
姑娘走了,他心中若有所失,多半天倚在門框上痴痴地眺望著眼前的相思樹,回不過神來。
太陽西沉,少女可曾下山?康生擔心起來。
康生此番下定決心考取功名,本想借道觀的清淨,苦讀詩書,可是突然出現的偶遇,竟讓他魂不守舍。
再回到房間,房間內空留少女來時的馨香。
翻開書卷,那些枯燥的文字頓然乏味,眼前老是晃動著姑娘那婀娜多姿的身影,他多恨自己的迂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