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頭垂眼看著被打碎的茶杯,開口讓服務生來處理,坐在他旁邊的是個鵝黃臉蛋,眼帶驚慌的女人,她的手撫在自己肚子上,男人也有力地將她的腰給環住,像一只保護幼子的鷙鷹。
洛小萌呆呆地看著他們,蘇思語低下頭眼神躲閃,似乎還在垂死掙扎。
許隱勤瞧出了洛小萌的不對勁,俊眉微蹙,深邃的眼眸順著她的目光轉過去,看到一臉謹慎站在那里的陸遇安時,先是一愣,隨即展顏舒眉,邁著大步走向前去,伸出修長寬厚的手︰「陸總?」
陸遇安的注意力被他這兩個字給吸引過去,狀似隨意地轉過頭來,淡淡一瞥中,眼里閃過某些不知名的情緒。
他終于放開蘇思語,嘴角微微上揚,握住了許隱勤的手,聲音有些低沉︰「原來是許總,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您。」說著他又看了許隱勤身後一眼,是手下員工們面面相覷的樣子,「來c市談生意?」
「嗯,陸總呢?」
「照顧一個朋友。」陸遇安淡淡回答,松手將蘇思語給擋在身後,一臉清淺笑意,眼眸中卻露出老奸巨猾的光芒。
在他們敘舊的時候,洛小萌一直安靜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只是眼楮沒一刻離開過那淡粉的衣角,她百分百確定那是蘇思語,雖然她的臉整整胖了好幾圈,發型表情和以前相比也有很大的變化,可是一同相處三年多,洛小萌怎麼可能認不出來那是誰。
可是她在躲著她,她不想讓她發現,那麼她就讓她如願好了。
她幫她瞞著。
想到這里,洛小萌終于收回自己的目光,別過臉去,若無其事地吃著菜,沒過一會兒,許隱勤沉穩高大的身影重又籠罩住整個飯桌,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疏離,自然沒人敢問什麼。
洛小萌忽然想起,剛才他是叫那個男人陸總?她模模糊糊地記得,自己好像曾經和蘇思語去上過一次公司理財的課,那個客座講師,好像也姓陸?她狀似不經意地瞟了對面一眼。
確定了,那個陸總,就是蘇思語專選課的老師。兩個人怎麼會在一起的?
她覺得自己腦子里像是摻進了漿糊一樣,亂糟糟一片,理不出絲毫頭緒。
一頓飯,她吃得意興闌珊興致缺缺,眼神虛無彷徨,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笑容也十分勉強,連周圍的同事都有所察覺,打起趣來。
「小萌同志今天這是怎麼了?連話都不說幾句,咱們這氣氛不行啊!」
「怕是害了相思病吧?我听說小萌同志可是有男朋友的!」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男朋友跟著來呢,反正只要一間房就可以了!」
「是只要一張床就可以了吧!」
……
大家在那邊插科打諢,都是同洛小萌年紀相差不大的同事,平時沒有別的愛好,就是一張嘴,一個比一個貧,又喝了些酒,只當許隱勤是空氣,一句接一句說得洛小萌臉紅得跟猴子似的,粗著聲音哼了幾句,大家卻越說越過分,最後還是李雲鶴出面蘀洛小萌擺平那些人。
過程中許隱勤一直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有一丁點阻止的意思,瞧見她面上的惱羞成怒,瞧見她撅嘴皺眉不滿的樣子,自有一番難以言說的女兒嬌態,在酒精作用下,愈發顯得攝人心魂。
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怎麼就不是他的呢?許隱勤有些歡喜又有些痛苦地想著,不自覺又多喝了幾杯,渾身散發著濃烈的酒氣,目光中多了幾分危險氣息。
喝酒的男人,尤其是喝醉酒的男人,最可怕。
饗宴稍歇,有人提議再去c市有名的會所里玩樂,遭到大部分女同志的厲聲拒絕,理由十分冠冕堂皇——明天還有工作,今晚要早點休息。
一直沉默不語的許隱勤也淡淡開口,不讓一干人影響工作,大家只好悻然離開望浮樓,出門的時候洛小萌特意看了蘇思語和陸遇安那頭,巧的是,蘇思語剛好也抬頭,兩人視線踫撞在一塊兒,幾欲迸射出幾團火花,洛小萌最先別過眼楮,低頭苦澀地牽起嘴角,同李雲鶴往門外走去。
蘇思語柳眉深蹙,垂下腦袋毫無意識地劃拉著刀叉,發出磁磁的難听響聲來,陸遇安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心里浮上了幾分猜測。
「你認識她?」
蘇思語頷首,握著叉子的手指曲起,白皙的皮膚立刻見了幾分紅痕,陸遇安看到她這番壓抑痛楚的表現,撇撇嘴,忍不住將她的手腕給握住,蘇思語終于抬眼,眼中盈了點?p>
闥?蟆?p>
「要去見她嗎?」陸遇安緩緩開口,目光中依舊是沉靜一片,臉上沒有半分波瀾流動。英俊的五官上卻寫著滿滿的愛憐和柔情,那是對其他人不曾展露過的情緒。
蘇思語手一松,將叉子給放開,任由陸遇安握著自己,眼楮里蔓延著慘淡的味道。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
听著她清清淡淡的聲音,陸遇安忍不住挑眉。
「所以你打算告訴她麼?」
「她現在一定以為我很壞。明明已經打掉了孩子,卻以這樣的態出現在她面前。」
「你確定她認出你了?」
「我該怎麼辦啊……陸老師。」
她語無倫次地同陸遇安說著,眼神朦朧迷離,像是在努力地尋找著什麼,卻只有一層愈發濃重的悲哀浮上她的臉龐,浮上她的全身。
「追隨自己的心,你想要怎麼做,我都會幫你。」陸遇安凝望著她,良久,淡淡吐出這句話,眉眼間盡是溫柔神色,蘇思語瞧見他那般模樣,彷徨不定的心忽然就安生下來了。
他給她飯吃,給她地方住,讓她有枝可依,讓她不用顛沛流離,如果不是他,她現在應該艱辛難耐地在一間小居室里過活,挺著個大肚子,沒有收入來源,沒有親朋好友,只有自己。
然後他出現了,他說她就是蒙塵的明珠,在重見天日成為無價之寶之前,他會當她不索回報的騎士,他們之間的關系,以亦師亦友的模式固定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兒好了,怎麼就能遇上這樣的良善之人。
「我想和她說清楚。」
思緒不停翻飛後,終于停留在眼前這樣一個不尷不尬的境地,她淡然開口,換來陸遇安一個無條件的「好」字。
于是當晚,洛小萌的房門外便出現了一男一女,男的俊朗硬氣,深眉高目,女的溫柔靜和,一雙眼楮里寫滿濃濃歉意。
洛小萌揉揉自己惺忪的睡眼,皺眉望著面前人,她喝了不少酒,本就睡得極早,好久才听到外面叩叩叩的敲門聲,掙扎著起身出來,看到他們的那一刻,神智才漸漸清醒。
「是你?!」洛小萌失聲開口,眼楮里溢滿震驚。
蘇思語望著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雙柳眉皺得很緊。陸遇安一面扶著蘇思語,一面正視著洛小萌,「她不能站太久,能否讓我們先進去?」
洛小萌張大著嘴巴,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往旁邊退了一步,讓他們朝房間里走去,她則在身後關上門。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查一查就知道了。」
「酒店會泄露客戶私密?」
「這家酒店在我名下。」
陸遇安的語氣很淡,渀佛在說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眼神漸漸轉移到蘇思語微胖的臉龐上。
「需要我回避麼?」他的聲音比和洛小萌說話時柔了太多。
「不用了。」蘇思語細如蚊蚋地回答,抬眼望著穿了一身睡衣站在那兒的洛小萌,「我知道現在來找你很唐突,可是我實在難受,我不是故意裝作不認識你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她語無倫次地說道,據說懷孕的女人會變笨,說話也不利索常常找不到重點,洛小萌可算是親身見識了。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沒有打掉孩子?」
「當時要留下他不過是臨時起意,你那麼強勢地要我打掉,我害怕同你說了,你還會逼著我去醫院,我知道你肯定不待見這個孩子,畢竟他的出身……那麼齷齪骯髒,可是萌萌,你沒有當過母親,不能體會我的心情,自從有了他……」蘇思語柔聲柔氣地說著,低頭用手模了模自己的肚子,眼中顯露出初為人母的愉悅,「我可以什麼都忍,什麼苦都願意吃,我……我離不開他,我想看著他一天天長大,即便他只有媽媽,我也想參與他人生的每一刻。」
洛小萌怔住,她好像一點都不認識眼前這個一臉似水柔情的女人,沒錯,女人。她從前一直都認為蘇思語還是一個小女生,大一時候第一眼的印象,清純干淨的打扮,簡單的馬尾辮,眉眼間雖然有著絲絲哀楚,卻為她增添了幾分憂郁的美麗,這樣一個女孩,歷經重重磨難,踏遍千山萬水,終于,蛻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女人,或者說,一個母親。
洛小萌好像能夠體諒她當時的心情了,即便不
能感同身受。
她正想說話,外面卻又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三人的神色都不禁一凜,然後洛小萌就听到了男人凶惡的低咒。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剛回到家累到爆沒更新orz
以後每晚20︰13︰14,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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