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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或許是一夜無夢的好眠,有些人或許根本沒有時間睡覺。
魏君灝當然是那個沒有時間休息的人,他有史以來最長的「休假」大概就是受傷的這段時間。幾天不閉眼是正常,全年無休是合理。當然,先排除他心血來潮要去看老虎這類違反自然規則的事件。
以往的每一天,魏君灝除了各個國家的飛,還要駐扎在他自有的工廠。
魏君灝的軍火制造工廠如今的規模大有一並吞下整個歐洲份額的能力,可見廠區之大。
當然,除了需要查看工廠的進度,他還要飛到各個國家跟進合同條約的細目等等。以最近公司旗下新開發的電子產品為例,他不單需要親自下廠去跟進,還要親自動手學習技術。如此一來,他能最明白掌握自家產品的特點,也能第一時間在談判桌上先入為主。
魏君灝視察各個廠區的時間一般為時好幾天,這個期間是最為勞碌的,通常情況下都是一整天不吃不喝。然而除了自己工廠里生產的武器,魏君灝還有一部分的武器是通過其他軍火制造商提供。這就需要更多的時間就約談,踫面,應酬。
早年魏君灝的團隊是以中間人的形式談判為主,佣金是他們最大的收入。後來是走私,走私軍火的盈利是毒品的好幾倍。如今直接生產買賣,這中間的盈利自然是巨大的。
王冠秋無疑是魏君灝最得力的助手,因為他的存在,魏君灝的工作量減少不止一倍。王冠秋也是最清楚明白魏君灝的喜好的人,能在第一時間為他排憂解難。王冠秋更像是魏君灝的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魏君灝腦子里的想法王冠秋總是能出色完成。
魏君灝背著手站在王冠秋面前,他的身後是一面窗戶,窗戶外是一片足以成林的甘蔗地。王冠秋就坐在魏君灝面前,他臉上的深情頹廢。
「你瞞我。」王冠秋說。他坐在一張椅子上,臉上的表情與往常截然不同。
人人都知道王冠秋能力超群,他不但幫著魏齊打下半壁江山,又輔佐魏君灝打理整個大家族。以往,王冠秋更多時候都是代替魏君灝出面辦事,更有些不太詳解情況的人總會以為王冠秋就是魏君灝。其實這種烏龍不止鬧過一次,畢竟誰都想不到年紀輕輕的魏君灝有那麼大的決策能力,加之魏君灝自己的確很少露面。但王冠秋從來都不是狼子野心的人,誰都不清楚他雲淡風輕的背後到底是什麼。
魏君灝轉身面對窗戶,他的視線停留在那片甘蔗葉上,「我瞞你什麼,不過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這片甘蔗林,郁郁蔥蔥,就快成熟了罷。
「怎麼會是陳年舊事啊是魏齊殺了王雨夏啊!」王冠秋仿佛瞬間奔潰,他癱軟在椅子上,然後泣不成聲。好像是把那麼多年的思念、感傷全部發泄出來,他一個近五十的男人,獨自一個人掩面痛哭。
一個男人的哭泣,夾雜著多少不能言說的痛楚。
魏君灝自始至終背對著王冠秋,等到人終于停止了哭泣,他走到王冠秋面前蹲下。不自然地伸出手,他拍了拍王冠秋的肩膀。
「後悔了?跟我身邊那麼多年,這樣一件事件就把你打垮了?」魏君灝頗為煽情地說道。他們兩個一老一少,走到哪里都是互助互相。什麼樣的場面沒有遇到過?死更不過是轉瞬的事情。飛雪,雨林,王冠秋總是會在第一時間沖在魏君灝面前抵擋飛來的子彈,他雖然是一名助手,可對魏君灝來說,也是一個長輩。
「不過是我父親做錯事,您也要怪罪到我頭上?」魏君灝的眼里甚至帶著笑意。這是魏君灝第一次以晚輩的身份在王冠秋面前,不是為了贖罪,只是覺得眼前的人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年輕氣盛的書法老師。
冷靜後的王冠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老淚,踩在出生的這塊地上,似乎所有的回憶都涌上心頭。他喟嘆一口氣不再說話。
魏君灝不做打擾,拍了拍王冠秋的肩膀示意自己先出去。
走廊上全是親信,魏君灝隨手關了門,冷冽的神色道︰「馬上接通魏齊電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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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價值觀崩塌。
王冠秋一直應以為傲的魏家現在冷得可怕。
當年那個讓他溫暖的王雨夏再也回不來,他不是死于王雪冬之手,而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人心叵測,即便忠誠如王雨夏,也免不了一死。
有些記憶被翻開,痛者更痛。
魏君灝亦記不清王雨夏的面容,只記得王雨夏的臂膀如此溫暖。
有時候王雨夏甚至比魏齊更像是一個父親,他寬厚的肩膀上扛著幼小的魏君灝,到處嬉戲。魏君灝見過章子茜,像是看到一個仙女下凡,他小小的身子被抱在那個女人溫柔的懷里,他以為這就是媽媽的味道。
這些記憶都已經那麼久遠,真假難辨。
魏君灝尤忘不掉王雨夏死的那一刻,他親眼目睹整個過程。那種殺人的花式,只有人纔才能想得出來。他們的設計原則是把死這件事情變成一個可供細細品味、慢慢咀嚼的漫長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組成人的一切器官和肌膚全都成了痛苦的由頭,因此受刑者只能怨恨自己竟然是個人。
或許這是造成魏君灝對死亡這個詞的藐視主要原因,因為他見識過什麼叫生不如死。
魏君灝剛剛結束那通遠洋電話,那頭冰冷的聲音和他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度。他們幾乎沒有太多的聯系,自從魏君灝接手魏家的所有生意之後,魏齊就過上了太上皇的生活,遠住在丹麥某個角落,那個角落甚至連魏君灝都沒有踏足過。
今日的遠洋電話達成一致的協議,魏君灝摘掉耳機。魏齊,一旦你食言,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有時候魏君灝常常在想,自己當初為什麼一定要走上接手魏家這條路?很多事情哪怕現在看起來都是幼稚至極,當初的一時沖動換來十幾年殘缺不全的人生。有時候,他站在鬧市街頭看著來往的人群,亦不知道自己的終點在哪里。或許想都來不及想,王冠秋已經將他護進車內,因為外面的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魏君灝的命。
與魏君灝同樣出生在魏家的魏君瀚,他卻可以瀟灑自在。
如果沒有人提起魏君灝和魏君瀚是一對兄弟,相信沒有人會將他們聯系在一起。他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液,卻有著不同的人生軌跡。
現在魏君瀚已經結束了在a市的所有工作,開始準備奔赴另外一個國家。在此之前他有幾天的休假,可他卻破天荒沒有提前離開a市。
章家高大的水杉下坐著一些談笑風聲的年輕男女,笑得大聲地自然是周笑容,她根本不會顧忌任何人事物,只要自己高興,非得弄得全天下都知道。
這里有一場小型的戶外燒烤聚會,聚會的召集者是周笑容。周笑容二貨的個性已經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如今章家里里外外還要看她幾分面子。
魏君瀚是一個段子高手,他一面燒烤還可以一面哼歌,不其然還會轉頭調侃一下在場的某個人,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王曲話不多,但是沒有放過所有人臉上的細節。章陽是真的疼愛周笑容,似乎對周笑容所有的行為都有疑義,卻又放縱。那個叫連淑姣的亦是上次王曲不小心誤認為佣人的女孩,她留著長長的頭發,行為舉止卻像是一個假小子。在場還有幾個王曲不認識的男女青年,有周笑容的朋友,也有章家的孩子。都是非常友好的人,氣氛非常熱鬧。
魏君瀚雲淡風輕講起自己不久前在非洲低航拍攝獅子,弄得見過大場面的周笑容一臉的好奇︰「非洲啊?怎麼去的?獅子比動物園的還要大嗎?會吃人嗎?天吶!我也要去!」
「幾年前我哥偷偷跑去去印度看老虎不帶上我,我想非洲看獅子還不錯,所以就去了。」魏君瀚嘴里咬著一塊雞腿,手上油膩膩就要往一旁的連淑姣身上擦,弄得連淑嬌一把揮了過去。被打的魏君瀚還不忘調侃︰「女中豪杰,晚上陪陪大爺怎麼樣?」
「滾。碧池!」
人都走得差不多時候魏君瀚獨自帶著王曲來到蓮花池前坐下,他像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王曲一陣緊張。
眼前的蓮花听說都是章螭吻親自種下的,當年章螭吻並不愛連淡荷卻娶了她,到最後日漸相處之後才知道非她不可,所以種了這一池的白蓮花。這一池的白蓮花有什麼象征意義或許只有連淡荷能體會。
王曲定定地看著一朵花上的蜜蜂。
「王曲。」魏君瀚坐在王曲的身旁,喚一聲她的名字仿佛是為下文做鋪墊。
王曲將看著蜜蜂的視線轉回到魏君瀚身上,「你說。」
「請用心愛我哥,他說他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是你。」
有一次魏君瀚吊兒郎當地問自己家那個高高在上的哥哥︰人活一世,你到底有沒有夢想?
魏君灝當時正在拆卸一把槍,他想都沒有想說︰有,王曲就是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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