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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魏君灝的認知里,沒有什麼東西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他出生的時候正好面臨魏家爭權,魏家老爺有兩子,分別是魏整和魏齊;一個掌上明珠魏悅還是年過半百才得來。
大兒子魏整自然是要做大,可偏偏這個大兒子魏整做事魯莽。魏家老爺權衡再三還是在觀望觀望,等自己真的干不下去了再將位置交了出去。
如果說魏齊坐上第一把交椅,自然是不太能服眾的。魏齊能力有限,但卻有個王家的王雨夏幫忙扶持。要說當年的王雨夏,他的智慧和風頭是遠遠高過魏整魏齊兩兄弟的。王家全指望這個小子出頭,那時的王雨夏是現在坐鎮王家的王雪冬不及其半分的。
年幼時魏君灝還會喚魏整一聲伯伯,但在王雨夏死後便再也沒有叫過,連幼時一起游戲的大哥魏曾悠也斷絕了一切往來,只因為魏曾悠是魏整的兒子。那時候魏君灝年僅六歲,已經知道什麼叫做仇恨。
都說魏整為了掌握魏家的勢力,所以聯合王雪冬一起圍剿魏齊。外界都以為魏齊辛苦,走了最得力的助手,還要被自己的哥哥聯合外人圍剿。最後都將同情票給了魏齊,魏齊居然真就坐上了魏家這張大椅。
魏齊接手魏家之後沒幾年又提出自己身體不行,于是將整個魏家交給了魏君灝。那個時候魏君灝才十六七歲,他那個不學無術的弟弟魏君瀚剛學會和小姑娘私奔。
很多事情都是營造出來給外人看個體面。其實,從魏君灝出生到現在,幾乎沒有一天不活在算計斗角之中。等他縱欲將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楚,徹底和自己的父親斷絕關系之後,才驚覺自己並不知在追求什麼。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王曲竟然已經進入夢鄉,等她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床頭獨留一盞壁燈,仿佛是怕她醒來之後不知所措。
王曲揉了揉眼伸了個懶腰。這個六月天,冷氣足夠的房間里甚至還蓋著厚厚的棉被。身旁已然沒有了魏君灝的身影,王曲還記得入睡十分自己掙扎著要從那副懷抱里掙月兌出來。
王曲光著腳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半個人,只覺得自己的肚子實在空空。索性便想著能去廚房找點填肚子的,順著樓下走去,著實沒有料到大廳里居然有一幫人。
是的,一幫人。
王曲站在樓梯上望下去,有很多身穿制服的警察,還有西裝筆挺坐在沙發上的魏君灝。警察當中也有一個她熟悉的身影,程坤。
「能驚動程警官大駕,榮幸。」王冠秋客套地說著,已經起身準備送人。
程坤穿著便服坐在沙發上,他微笑的眼底,暴戾一閃而過,「和警察打交道可沒有人覺得幸運。」說著也起身。
「魏君灝,讓我看看你能囂張多久。」程坤笑著站在魏君灝眼前,他微微彎著腰,臉上的表情玩世不恭。
「撤隊!」
站在拐角腿軟的王曲被人一把拉住,王曲嚇得連忙轉過頭,沒有料到是孔先生。
孔先生臉色不大好看,他看著樓下的魏君灝好像自言自語般︰「真是該死的警察!有本事再留十分鐘!你們最好現在就將魏君灝謀殺了。」
王曲順勢看下去,魏君灝雖然面無表情,可是臉色是慘白的。他這幅樣子,傷口撕裂開了?
警察一走孔先生連忙飛奔下樓,王曲也尾隨。
「止血帶!」孔先生吼道。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醫護人員已經準備妥當工具。
孔先生堂而皇之在客廳里解開魏君灝黑色的襯衣。
鮮血已經在襯衣上映出,孔先生皺著戴起手套。
「再有一刻鐘,你就可以血盡人亡了!」孔先生一著急就冒英文。
魏君灝︰「閉嘴。」
「準備300cc血袋!」孔先生吼。
緊接著,魏君灝被帶離客廳。
王曲站在腥味十足的客廳看著井然有序的醫護人員。她顯然和這個團體格格不入的,但心里卻沒由來緊張。
站在一旁一臉淡定的王冠秋拍拍她的肩膀,然後隨魏君灝被帶離的方向而去。
王曲心里緊了一緊,軟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她的心為什麼那麼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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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沒有見到魏君灝,王曲很自然地知道他是在休養。偶爾踫上送藥的佣人,王曲都會忍不住朝魏君灝房間的方向多看一眼。
無聊的一下午,王曲除了待在下沉花園看書之外沒有其他休閑。起身來到大廳的時候,王曲頓在樓梯拐角看著客廳的景象——還是一堆人。
能坐人的沙發椅子上面已經沒有空位。站著的人有抱胸的,也有叉腰的,這些人其中不乏王曲早已見過的易建馳、文玉、紅景、孔先生。當然還有好些王曲不認識的人,他們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單人沙發上的魏君灝。
魏君灝背對著她,顯然是不能發現她的。
可很快有人發現了她。
是一個站在角落的佣人,見到站在拐角的王曲輕喚了一聲︰「小姐您醒啦?」
醒啦?可不是麼,整個人不都活生生站在這里嗎?
王曲有些頭皮發麻,現在整個廳子里的人全部齊刷刷將視線轉向她。
「小曲,來這里。」是王冠秋的聲音。
王曲順著聲音看到了站在魏君灝身側的王冠秋。
雖然王曲在之前看不到魏君灝的臉,但是在這一刻卻準確無誤看到。他微微側著身子像那些人一樣將視線集中在她的身上,然後朝她點了點頭。
王曲稍有些慶幸,好在她沒有衣冠不整。橫了下心便慢慢下樓。
想必所有人都對這位名叫王曲的女人充滿好奇,魏家在國內幾乎能來的重要人物都已經來了,各家主子還不忘帶上自己的親信。來探望魏君灝是不假,但也免不了想見見傳說中的王曲。
來魏宅不容易,在山腳就已經有嚴格的排查。魏家本身就是做走私的軍火生意,對安全把關非常重視。
遙望這幢坐落在半山腰的房子,當真是隱蔽到讓人遺忘a市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原本還算熱鬧的廳子里因為王曲的到來鴉雀無聲,頗為尷尬的王曲一步步走向他們,如果她有先見之明,一定不會光著腳。
心中莫名奇怪的念頭讓人分了心,王曲思緒橫飛地來到魏君灝身邊站立。
所有人不禁細細打量,可無論如何誰都有些汗顏,這個光著腳丫的小女孩是大哥魏君灝的調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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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您可真有閑工夫。」說話的人是紅景,坐在魏君灝兩點鐘的方向。
七景說話直來直往,熟悉的人都知道,當下所有人只當是她打翻了醋壇子,誰不知道七景是同魏君灝一起長大的?這個七景為了魏君灝出生入死,雖然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但受到不少尊敬與優待。底下辦事的人大多默認她和魏君灝的關系,可眼前的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王曲非但傷害了魏君灝,還一臉的單純模樣,這樣的人怎麼都不太符合他們的圈子。相較之下,更多人願意看王曲鬧笑話。
王曲順著聲音望過去,想來似乎是有點理虧,便不打算開口解釋。
王曲不說話,廳子里也沒人幫她回答。
可這廳子里沒人說話就有點像在等她回答。
王曲轉頭看了眼魏君灝,雖然這個家伙沉著臉,但怎麼都像是在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有些凝結的空氣里多了些嘈雜,倒是一個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解救了王曲,「餓死了!什麼時候開飯?」
眾人爭相奚落孔先生。
王曲看著那個被眾人擁簇拳打而抱著頭的孔先生忍不住勾起嘴角。
氣氛本來是熱鬧的,雖然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魏君灝本尊,可話匣子卻是沒有停過。魏君灝坐在一群人中間,就好像是一個大家長似得,偶爾搭一句話,可大多數時候都是扶著額頭靜靜地听著。
眼下倒是魏君灝的臉色似乎不大好,他頗為嚴肅地坐在沙發上,穿戴整齊的樣子連身上有傷都看不出來。
都是懂得看眼色的人,客廳的氣壓高高低低,也教人心驚膽戰。
「為什麼不穿拖鞋。」魏君灝說。
王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赤腳,踩在這個厚重的地毯上倒是沒有覺得什麼,被紅景弄得也早忘了。只是經魏君灝這樣一說,怎麼樣都覺得實在尷尬。
眼疾手快的佣人馬上拿過來一雙女式拖鞋,王曲卻怎麼都不願意穿上。
王冠秋是太了解小丫頭了,在一旁心想著,如果她現在會穿上這雙拖鞋的話那實在是要變天了。
小丫頭自尊心很強,很多事情雖然意識到是自己的錯誤,但也絕對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這好比讓她光了身子站在大伙兒眼前,哪里肯的?
就拿早些年小丫頭不願意吃飯的事情來說,他當著佣人的面說重了幾句,小丫頭就幾天不要吃飯。他哪里是帶過孩子的人,所謂的強硬手段還不是連哄帶騙。大抵也是他教育孩子的方法不對,小丫頭倔起來真的很讓人頭疼。
「穿上!」魏君灝用重了語氣。
在一旁的人早已經目瞪口呆,就連孔先生和文玉也是咽了咽喉嚨。
「不穿!」
在眾人看來,王曲的樣子是恨不得和魏君灝干上一架了。
果不其然,這個丫頭氣呼呼地拿起了地上的拖鞋。大伙兒可是知道這個丫頭對魏君灝開過槍的,還有什麼事情是干不出來的?
稍微沉得住氣的都已經起身準備護住魏君灝,實在已經著急了的都要起身將王曲制服在地。
只見王曲一個用力將鞋子扔出去,剛好扔在了紅景面前。
紅景被嚇了一跳,剛要開口呵斥,王曲便打算跑走。魏君灝眼疾手快,抓住王曲的手讓她逃月兌不得。
王曲急紅了眼,見著這里那麼多人,只覺得現在消失掉都不為過,可魏君灝卻抓著自己讓自己怎麼都掙月兌不了。
「魏君灝!你放手!」
魏君灝哪里會放,嘴巴里還是那幾個字,「把拖鞋穿上。」
一堆人哪里見過這種場面,自家二哥一個眼色別人便知道干什麼,平日里嚴厲起來也大多是讓人掉腦袋的事情。哪里冒出個小丫頭和二哥對著干的?還叫二哥這般惱火卻發作不得。等等,這莫非就是二哥墜入愛河的樣子?可嫂子的性子未免也太火爆了點……二哥不會拿槍斃了她?不對,被傷害的可是萬人敬仰的二哥啊!
「二哥二嫂,怎麼都跟小少年談戀愛似的,是要膩死我們啊?」文玉懶懶地靠在沙發上說。
隨文玉說完,大伙兒都非常給面子地笑了起來。這看起來,倒真的像是情侶間別扭的樣子。
這有了笑聲便覺得氣氛輕松了不少,孔先生起身將紅景腳旁的拖鞋撿了起來放到王曲跟前。
再怎麼鬧脾氣也有了個台階下,王曲便也也穿上了拖鞋。
經過這一波,原有的話題已經進行不下去了,好在佣人及時過來吩咐可以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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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冠秋一直知道魏君灝是一個冷傲的家伙,雖然這些年圍繞在他身邊的得力助手越來越多,但這個家伙始終不見多言。這個家伙是個性情中人,恩仇分明。能被魏君灝收買的,大多屬于有才有能之人,目前坐鎮各個重要省市的都是魏君灝親自挑選。魏君灝一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卻也在早些年被幾個弟兄合計著差點拱手整個魏氏江山。但即便如此,魏君灝對用人方面還是非常舍得放手。
能在這張桌子上坐下的都是魏君灝最親信的人。
「老二現在吃東西還是沒有味道?」說話的是王曲沒有見過的一個人,看起來頗為斯文,甚至還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在場的人都叫他眼鏡,許是生動形象的外表所以才給起的綽號。
王曲早餓的前胸貼後背,想著美美飽餐,倒沒注意別人說什麼。只覺得這個戴眼鏡的男人能將無框眼鏡佩戴得如此好看也算難得。
魏君灝抬起頭,沒有等他回答,孔先生倒是搶了先︰「沒有動手術是解決不了的ok?」
孔醫生自然是不能容忍別人對其醫術的懷疑。
原本在魏家就是食不言,現在更是安靜。安靜之下王曲突兀的吃飯就特別明顯,本就是每個人一小份一小份的,可別人碗里都還沒怎麼開動,王曲似乎早已下去大半。
大伙兒自然是想笑的,這個丫頭怎麼好像是從貧民窟里出來的?
魏君灝終也是忍不住,用手敲了敲身旁王曲的桌面。
王曲的位置被安排在魏君灝身邊,剛好是夫人坐的位置。在場所有人自然都是沒有異議的,只不過紅景看著便有些別扭,曾經這個位置一直是她的。見王曲這般沒有規矩,心里面也等著看笑話。
其實王曲吃飯的速度算作正常,要說吃飯快,那之前工作時台里的那幫人才叫做狼吞虎咽。能有多少人像魏君灝這般,好像把吃飯當成了世間最需要細心對待的事情。
王曲抬起頭,心里是知道魏君灝為何敲她桌面的,再看看桌上的其他人,于是便也放慢了速度。
一干等著的人原以為這個火爆的丫頭是不屈不撓的,誰知現在那麼好說話,便也都乖乖地吃起了自己的盤中餐不再發表任何感言。
「老二,我覺得孔生說得有理,做個小手術讓味覺恢復,否則這一桌的美食,對你來說都是浪費。」那個帶著眼鏡的男人坐在王曲的斜對角,所以他說話的時候王曲聞著聲音很自然地把頭抬起來。王曲分明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種叫做計算的東西,但無論如何,她還是忍不住把一顆心放在了魏君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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