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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同殤!殿下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素來穩重又深得殿下信任的劉世博終于沖動了一回,自他與殿下一同從西風城外將軍師帶回來之後,他便開始行坐不安,總覺得近日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幾經慎重思慮後,他終是決定踏著夜色驚擾殿下,他總覺得有,有些事情已經不能再由著殿下的那幾分少年輕狂性子了,依殿下最近幾次行事來看,已經完全失了分寸,若再這樣繼續下去,指不定這些年的忍辱負重都將付于流水。

「當年劍魔君悠然之所以能夠大破‘八方誅魔劍陣’,便是因為這一招‘天地同殤’……」

劉世博抱拳而立,神色凝重,一改往日的旁敲側擊,直接進言道︰「軍師的身份撲朔迷離、真假莫測,明明身為東寧平北侯府小郡主君惜竹,可她卻故意隱瞞身份,化名為蕭聆雪來刻意接近殿下。」

「且不說她與東寧十六皇子南宮瑜關系甚深,單是她與前朝慶林公主和上帝睿的那些牽扯,殿下就該有所防範,如今,殿下更是親眼所見,她身懷魔道劍術……更是刺傷了殿下……」

「懇請殿下三思!慎重處理!」

劉世博說罷,便撩開衣罷跪地,行稽首大禮,頗有古時賢臣以死進諫之勢。

永輝殿下端坐書案後,一身傷口雖然都已經被處理過,但其臉色卻蒼白如紙,緊抿的薄唇上更是不見絲毫血色,在明滅的燭火照映下,仿佛隨時都搖搖欲墜……

軍機圖就被置于書案上,她本是在研究三日後的伐陵之策,卻不想劉世博竟然會深夜來勸諫。

「天地同殤……本殿下倒也听說過,據聞,這是一種劍心種魔之術,」蒼白的面容上無悲無喜,淡淡淡道︰「是也不是?」

「是!」劉世博應道︰「這種邪魔劍術極其殘忍,不僅是要求習此劍者天賦卓絕,更需在其幼年時期,將前一個修習這種魔道劍術之人的畢身功力強行封存入其體內,而後再將其放入屠戮場,將其人性磨滅,強行培養成好血噬殺之輩,只有待習劍者一劍光寒屠戮萬眾,方才堪稱劍術略有所成……」

「不錯。」永輝殿下听罷,反問道︰「在今天之前,先生可有見過軍師噬血好殺?」

劉世博忍不住微微一楞,他當即便想到西漠中被君惜竹帶著斬殺的降匪,想到了殿下封地內那些被血洗的各勢力,更是想到了東寧出雲山被君惜竹傾山所埋所傷的那些數萬東寧將士——如果,這還不算是好血噬殺的話,那怎麼樣才能達到殿下所言的‘噬血好殺’?

「即便是今日,軍師也是情非得已,方才施展了此等劍術……不管怎麼樣,本殿下都不想听到這件事情被傳出去……」頓了頓,楚汐微垂眸光,繼續道︰「先生且退下罷,此等要事,本殿下自會有所斷決。《》」

永輝殿下這話里話外的開月兌之意,劉世博又豈會听不出來?但是,殿□為南楚公主,身為雄才偉略的南楚先王後裔,又豈能因這幾分女兒情懷而耽誤大計?

「殿下應當知曉如今南楚國情,楚王平庸無能,王太子卓又心胸狹隘,文不足已治國,武不足已安邦,更兼武侯歐陽明月掌權,禍亂朝野……」劉世博雙目含淚,直視永輝殿下,朝著南楚王城的方向抱拳而跪,話重心長道︰「殿下難道已經忘了先王當年縱橫半壁江山的英雄氣概?」

「如今適逢亂世,諸國烽煙並起,我南楚危在旦夕,殿下又怎忍僅因小小兒女私情,便將天下蒼生置于不顧??」

「不說先王英年早逝,不說天下蒼生水生火熱,更不說那君惜竹居心叵測,只說當年,殿下與我初識之際,是何等的心高志廣?!」

「殿下曾說過,總有一天,會讓天下人都為之驚嘆!」

「殿下曾說過,總有一天,會盡熄九州烽煙,讓天下萬民俱歡顏!」

「殿下也曾說過,不論青史何等浩翰,都將會有我們的章篇……」

「那時的殿下是何等驚才絕艷?!何等的氣概萬千?!」

「可現在呢?現在的殿下卻沉迷兒女私情,三番四次的將自身陷于危難!甚至讓瓊花宮也遭此劫難……明明知道君惜竹來歷不簡單,殿下卻優柔寡斷……」

「當初的壯志豪言,難道……難道殿下現在都已經忘了嗎?」

……

隨著劉世博的字字句句,永輝殿下的面色逐漸從蒼白變成了慘白,一動不動的端坐在書案後面的雕花椅上,不言亦不語。

雙掌被緊握成拳,掌中狼毫禁不住那樣的力道,逐漸的變得彎曲,仿佛隨時都會被折斷。

她的目光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凝,不自覺得落到在書案的右方,看見搖曳燭火邊上,有一只從陰暗角落出來的飛蛾正在無聲飛舞著,時高時低,時近時稍遠,圍著那小小的燭火盤旋,一次又一次的接近,一次又一次的遠離。

每一次,它稍稍遠離之後,又會轉身飛回,戀戀不舍的繼續盤旋,繼續接近……

終于,它似乎已經疲憊,停止了飛暫不,落身于盛著燭火的托盤上,一步一步緩緩的向前走著,緩緩的接近那團搖曳間明滅不定的燭火,任由那團燭火灼燒著它的翅膀,將它焚為灰燼。

啪!

在飛蛾被焚燒的那一刻,狼毫斷裂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動了永輝殿下,亦打斷了劉世博的千言萬語。

「先生,暫且退下罷,本殿下會有所決斷……」

劉世博原本還有話待說,此際听得永輝殿下的回答,遂抬頭一眼看了過去,卻見永輝公主像是極其疲憊似的,就這麼失態至極的低頭趴在了書案上。

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可那語聲中,分明是失去了素來了清冷和自持。

劉世博知道,就算是勸諫,也不能太過急進,否則的話,只會適得其反。更何況,只要殿下將他今日的話語听了三五句入心,就算是此時沒有親口決斷,想必以後與君惜竹之間也不可以像往日那般親近相處,只要兩人之間有了隔核,分離,是遲早的事情。

抱拳告退之後,劉世博便離開了永輝公主的書房,卻沒想到,他方才出門,竟然在外面看見一個令他頗覺意外的人。

「劉先生安好。」白芷手中拿著一個不過拳頭大小盒子,似乎方才過來,眼見劉世博推門出來,便迎上前幾步款款一拜問道︰「永輝殿下可在里頭?」

「白姑娘深夜尋殿下,可是有何要事?」劉世博抄手而立,並沒有回禮,只是冷聲道︰「若無要事,還請不要打擾殿下歇息。」

「那日承蒙殿下救之恩,」白芷抬抬了手中的小盒子道︰「今日听人說殿下受傷,正巧手上有粒上等傷藥……」

「殿下正在書房,」見白芷竟然是為了送藥而來,劉世博臉色稍霽,語氣亦大有轉變︰「白姑娘若無甚要事,不妨抽些時間,多陪陪殿下。」

白芷頷首應允之後,便與劉世博告了辭,上前敲響了書房的門。

未多時,便听里面有道清冷的聲音響起,道是允她入內。

「白大家深夜前來,可是有何要事?」合上軍機圖,永輝殿下站起身來,卻不想,竟然在起身的那一剎那間,頭昏目眩,差點就摔倒在地。

白芷見狀,上前兩步,伸手欲扶她一把,卻不想竟然被楚汐拂袖擋了開來。

「只是听說殿下今日受了傷,所以便想借機送上傷藥,以償當日殿下的救命之恩。」白芷的聲音輕淺柔軟,猶若流水潺潺。

邊說著,白芷邊將掌中的小盒打開,露出被裝置在里頭的丹藥。

「冰蓮回生丹?!!!」

丹藥盒被打開的那一剎那,滿屋清香漫起,與之同時,還有永輝公主那清冷如冰的驚詫之聲︰「朝野傳聞,當年天下第一神醫冷千秋于機緣之下,在蒼茫雪山之顛采得一株千年冰蓮,煉制了九粒丹藥,被譽為療傷聖品,有起死回生之能……可後來不是有人說,他被君悠然所殺嗎?九粒冰蓮回生丹皆被君悠然搶走……如今怎麼會出現在你手中?」

「天下傳聞的真假又豈可盡信?」白芷蓋小心翼翼的蓋上小盒,將其置于書案上,然後道︰「道是僅有九粒,焉知就真的只有九粒?」

其言下之意,便是不願意道清這丹藥的來歷。

言罷之後,她觀楚汐沉默不語,遂又緩緩問道︰「殿下可是在懷疑這丹藥有問題?又或者是在懷疑凝熙居心不良?」

「白大家的舉動,不得不讓人懷疑。」楚汐坦然直言︰「我與白大家素無深交,那所謂的救命之恩,亦不過是附帶之舉,又何需白大家以如此相待?」

「凝熙不過是贈藥而已,竟然換得如此猜疑,卻不知是殿下疑心甚重,又或是只針對凝熙一人?」白芷淡淡一笑,抬眉對上楚汐的眉目︰「我听人說,君姑娘已經將劍戳進了殿下的心口,卻不知殿下可有想過其中緣由?」

微微的頓了頓,她又繼續道︰「還是說,殿下其實從頭到尾都知曉,一直都不過是在假戲真做而已?」

「卻不知白大家何出此言?」永輝殿下不躲不閃,回視白芷的目光︰「但求甚解。」

「君姑娘身為黃泉劍主,緣何會身受重傷現身于西漠?以她如今所顯露出來的實力而言,西漠中的那些沙匪又豈能奈她如何?」

「更重要的是,身受重傷垂危的君姑娘,為何不早不遲的遇上了殿下?又那麼恰巧的被殿下所救?」

「據我所得到的消息,殿下待她,好像也不似表面上的那般將她視為知己,曾趁她重傷昏迷時,將她的黃泉劍送給了白術……」

「縱觀以上幾點,君姑娘接近殿下居心叵測,殿下與她接近她同樣是意圖不純。」說到此,白芷嫣然淺笑的總結道︰「殿下果然是成大事的人,竟然能夠做到這般滴水不漏,幾乎騙過了所有人,怕是連劉先生都被騙在其中而不自知罷?」

尋常人若是听得以上言論,不論真假,只怕就已經出言為自己辯解,但永輝殿下卻與此相反,她既不承認,亦不否認︰「白大家可還有話要說?」

「自然有。」白芷說著,從衣袖間拿出了一方薄絹,展開一看,卻見上面所繪的,竟然是西風城內地圖︰「我知道東寧的那十萬兵甲被藏于何處,也可以告知殿下,只有殿下能夠答應我一件事。」

永輝殿下看了一眼地圖,淡淡問道︰「何事?」

「把君悠然的人頭留給我!」這一刻,面前這猶如江南煙雨畫里走出來的女子身上終于染上了幾許紅塵——恨!

是的!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白芷眼底浮現了強烈的恨意!

楚汐既沒有果斷拒絕,亦沒有答應,僅是淡淡反問道︰「劍魔還活著?」

「難道殿下真的覺得,劍魔真如傳言中死在了南楚先王的手中?」白芷同樣反問道︰「如果早在將近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那君惜竹的‘天地同殤’又是從何處學來?」

的確,早在當時君惜竹使出‘天地同殤’這一劍,盡屠那布下‘八方誅魔劍陣’的四十九名劍客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當年的君悠然。

——君惜竹,這個白衣翩然,清雅如畫的女子,背後所牽扯到的,竟然是當年那三個驚才絕艷的之人!

——她們,一個貴為前朝公主,威儀天下;一個身為帝師,文武雙全;另一個,踏馬江湖,劍震八方!

慶林公主的死,萬眾親眼所見,她是確確實實的自刎于鳳臨城上。

但上官睿的死,和君悠然的死,都只是傳言,而傳言,總是會讓人生出許多猜測來。

永輝公主並沒有問白芷為什麼要殺君悠然,因為,她是知道那段舊事的,那是一段于聖謀一族而言,並不如何光鮮的舊事。

前朝泰和十六年,已經從朝堂歸隱的聖謀一族突然再次被諸多人口耳相傳的提起,原因無它,竟然是已經身懷六甲的聖謀一族的大小姐白依被其夫家休回來了娘家。

白家出來的女兒,素來是貌美如花,德才兼備,那她又因何會被夫家所休?

眾人一番打探之後,方才弄清其中緣由,原來,竟然是白大小姐的夫君看上了新人——白依之夫乃是當時朝中左丞相鄭靖南家的三公子鄭世成,以他丞相之子的身份,就算是看上了新人,納入府中為妾亦不過是小事件,又何苦要鬧到休掉正妻得罪聖謀一族的地步?

如此,就不得不說到那三公子看上的新人了——君悠然!

這位丞相之子在機緣之下所看中的新人,竟然是當時還不曾揚名天下的劍魔君悠然!

為了她拋妻棄子,追隨她浪際江湖……所有人都以為,這位丞相之子必然會抱得美人歸,卻不曾想到,這位美人竟然在後來化身成魔,禍亂江湖,劍震八方。

再後來,大寧王朝覆滅後,鄭丞相投靠了當時手掌兵權的番王,然後就是舉族西遷,跟隨其主建立了如今的西蜀國。

在白依死後,其女白術被被鄭世成接到了西蜀,自此時間晃然而過,便已是將近二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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