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郁大概也猜得到顧靖衡的心思，家里出了林倩倩的事，他依然堅持帶她去倫敦游玩，一是為了補償，二是讓她遠離麻煩。愛睍蓴璩可沒想到的是，沈書蓉自殺了。
顧靖衡剛剛下飛機接到的那通電話就是醫院打來的，在機場的時候，他們就可以立刻返回，但是顧靖衡並沒有那麼做，而是關了她的手機。
雖然有些無奈，但至少這一天她過的很開心。
是顧修來機場接的他們，顧修面色凝重，略有擔憂地看著蘇郁。老太太早就發火了，認為是蘇郁拖著顧靖衡，兩人一塊兒玩失蹤。
「先上車吧。」顧靖衡拍拍蘇郁的肩，「先去醫院。」
坐上車子，蘇郁問道︰「沈書蓉怎麼樣了？」
顧修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幸好發現的早，傷口並不是很深，現在已經醒了。」
顧靖衡一路上都很沉默，繃著臉一言不發。
蘇郁心情很復雜，對這件事她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不過好在沈書蓉並沒有大礙。
抵達安康醫院已經是夜晚了，連續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蘇郁下車時竟然頭暈目眩，她險險扶住車門，身旁的兩個男人也趕緊伸手扶住她。
蘇郁看了看顧修，握住了顧靖衡的手，道︰「我沒事。」
顧靖衡擔憂地看著她，「你臉色很不好看。」
他又模模她的額頭，「有點發燒，我先帶你去拿藥。」
顧靖衡扶著蘇郁進了醫院，環視一眼，先讓她去休息區坐下，然後才去掛號。
顧修默默走到蘇郁身邊，隔了一個人的位置坐下來。
「要不你先上去，跟女乃女乃他們說一聲，我們已經到了。」即使是夜晚，來往走動的護士和醫生不少，蘇郁看了眼站在窗口前的顧靖衡，回過頭去對顧修道。
顧修偏頭看著她，卻搖頭，「我等你們一起。」
顧靖衡闊步走回來，扶起蘇郁道︰「先去看醫生……」
蘇郁握住他的手，望著他道︰「你去看看沈書蓉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顧靖衡削薄的唇抿在一起，不放心她一個人。
「我只是有點感冒。」蘇郁溫和地笑著，「實在不放心，就讓顧修陪著我吧。」
顧靖衡猶豫了一下，把掛號單交給了顧修，沉聲道︰「顧修，你陪著你大嫂去，我等會就下來。」
顧修扯扯嘴角，點點頭，「你去吧。」
顧靖衡坐電梯去了住院部，蘇郁又重新坐下，揉了揉眉心道︰「我想坐會兒。」
顧修捏著單子，一手插在褲兜里，道︰「嫂子，不去看醫生了嗎？」
蘇郁搖搖頭，「不想去，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顧修立在她旁邊，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道︰「我去給你買點現成的藥……」
「不用了。」蘇郁抬手制止他，「林倩倩和衛正鳴現在怎麼樣？」
「今早表姨過來看過了，倩倩被關在家里。」顧修對這場鬧劇並不太關心，淡淡道︰「女乃女乃對表姨一家現在是厭惡到了極點。」
沈書蓉受了委屈，從樓上滾下去摔傷了頭，那晚她態度曖昧地說林倩倩喜歡衛正鳴，好像就是在告訴別人，這個看似偶然的巧合其實可能並不是巧合，老太太知道後，能不發怒嗎？
「我們也上去吧。」蘇郁嘆了口氣，起身道。
顧修將掛號單塞進外套口袋里，抬步跟了上去。
輕輕敲了敲房門，來開門的是顧靖衡，蘇郁望著他，輕聲問道︰「書蓉還好嗎？」
「你是來看笑話的嗎？」翟婷立刻就嗆聲。
顧靖衡回頭看了她一眼，翟婷訕訕垂下頭。讓開位置讓蘇郁進來，顧靖衡道︰「書蓉已經醒了。」
VIP病房里，老太太一身莊嚴的黑色套裙，摻了白的發鬢梳的整整齊齊，她直視前方，蘇郁進來時也沒回頭。沉默冷肅的樣子讓人心里沒底。
「女乃女乃……」蘇郁立在房間中央喚了聲。
老太太沒有應，珍媽立在她後面，瞥了眼蘇郁才低下頭去。
蘇郁心中微微嘆息，這才轉頭去看病床的方向。
聶唯琪和翟婷都坐在床邊，病床上，面無血色的沈書蓉虛弱地躺著，額頭纏著厚厚的紗布，顯得她整張臉也十分瘦弱，好像就這一兩天的功夫，她已經消瘦很多。她嘴唇干裂沒有顏色，微微張著口，低低地喘著氣，手腕上的紗布還滲著淡淡的血色，看見蘇郁，她低聲道︰「表嫂，你來了。」
「你還好吧。」蘇郁走到床邊，翟婷不情不願地讓出位置，但隔了兩步的距離，又瞪大眼楮盯著她，生怕她會傷害奄奄一息的沈書蓉。
沈書蓉微微點頭，以孱弱的笑回答她的問題。
蘇郁坐在床邊，輕聲道︰「無論怎樣，你都不該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命只有一條，能活著多不容易。」
她面色真誠，沒有絲毫嘲笑或者譏諷，沈書蓉微微一愣，隨即抬手伸向她。
沈書蓉用的是受傷的手，蘇郁連忙握住她的手，害怕她把傷口弄破了。
「表嫂，對不起……」沈書蓉未語淚先流，幾乎要背過氣去。
「書蓉，有什麼話等你好了說也行，」聶唯琪連忙輕撫著她的胸口。
沈書蓉搖頭，枕在腦後的發絲撒亂地鋪在白色的枕頭上，病弱的樣子楚楚可憐。
「表嫂，都是我不好，才讓你的婚禮過的這麼不愉快，」沈書蓉說著看了眼立在床尾的顧靖衡，哽咽道︰「我喜歡表哥，但是我也喜歡你，所以我才不想打擾你……」
「別說這些了，」蘇郁放下她的手，想抽出手卻被她緊緊握住，「表嫂，你听我說完好嗎？」
沈書蓉滿臉哀求，目光從她身上轉到顧靖衡身上，然後再回到她身上。
顧靖衡沉默，蘇郁也只好點點頭。
「我是真的想要離開，雖然舍不得女乃女乃，叔叔和嬸嬸，但是只要表哥過的開心，我怎麼樣都無所謂……」沈書蓉望著她，眼淚婆娑，「但是現在，正鳴和倩倩的事情還沒結束，我能不能先留下來……」
蘇郁眉頭漸漸擰起，沈書蓉扮弱挑撥的功夫已經無人能及了，她不能甩開她的手，不回頭，也能感覺到從房間另一頭射來的視線。
「我和靖衡沒有趕你走的意思，出國留學不也是你希望的嗎？」蘇郁看著她紗布上的血色，提高音量道︰「你先放開我好嗎？你這樣用力抓著我，傷口會裂開的。」
沈書蓉眉色一僵，這才松開五指。
蘇郁拉上被子替她蓋好，站起身和她稍稍拉開了距離，道︰「書蓉，你的身體要緊，倩倩的事就讓爸媽去處理好嗎？」
「表嫂，你這麼說……」沈書蓉掩住唇，悲從中來，「是要我現在就走嗎？」
「那好……」她嘴唇顫抖，捏著被子掀開來，作勢要起身，道︰「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坐明天的飛機……」
「胡鬧！」老太太的聲音貫穿房間，看了聶唯琪和翟婷，道︰「還不扶她躺下！」
兩人這才急急忙忙繞到床頭，把沈書蓉請回了床上。
沈書蓉始終不肯躺下，只是怯怯地看著蘇郁。
蘇郁澀然，這個時候要她說什麼，恐怕說什麼老太太都會認為她在刁難沈書蓉。將目光投向顧靖衡，她目光中透著淡淡的期許。
「讓你出國留學，是我的決定。」顧靖衡神色冷凝，沉聲道︰「你現在不要想那麼多，先把身體養起來。」
他走到蘇郁身邊，問道︰「吃藥了嗎？」
蘇郁只頓了一秒就點點頭，還不著痕跡地看了顧修一眼。顧修捏著手心里的單子，抿了抿唇沒說話。
顧靖衡模模她的額頭，眉心不由蹙起，「怎麼還是有點燙？」
蘇郁微微一笑，拉下他的手，「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顧靖衡頷首，「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我先送你回去。」
「表嫂身體不好嗎？」沈書蓉問道。
蘇郁垂下眼簾，淡淡道︰「沒什麼大礙。」
沈書蓉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唇，望著顧靖衡道︰「表哥，你能不能留下，我有話跟你說。」
顧靖衡下意識看了蘇郁，見她垂著眼簾，隱隱有拒絕的姿態，便回頭對沈書蓉道︰「今天也不早了，有話明天再說。」
他握著蘇郁的肩要走，沈書蓉卻突然撲跪在床上，哭喊道︰「表哥，我不想出國留學！」
「書蓉！」老太太見她這個大動作驚了一下，連忙走到床邊，「你的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沈書蓉無視聶唯琪和翟婷伸來的手，淚目望著顧靖衡，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表嫂不喜歡我，我懂，但我只是想遠遠地看著你，表哥，求求你了，不要把我趕到國外去好嗎？我想留在A市！」
老太太板著張臉，事到如今，看著沈書蓉苦苦哀求的樣子，態度早就沒了當初的堅決。
「靖衡哥，書蓉一再讓步，現在還弄成了這樣，你就不能讓你那位妻子發發善心嗎？！」聶唯琪認定是蘇郁從中作梗，厲聲道︰「書蓉是顧家的親戚，難道只要蘇郁在顧家，書蓉都不能出現嗎？」
「你們這樣，也欺人太甚了！」
「我說了，這件事明天再說。」顧靖衡轉過身，手卻緊緊握著蘇郁。
顧靖衡看著蘇郁，蘇郁低著頭不說話，病房里的空氣漸漸冷下來。
沈書蓉的啜泣聲斷斷續續，翟婷突然尖聲道︰「書蓉，你的傷口又流血了！」
「快叫醫生！」老太太徹底慌了，回頭凌厲地看了蘇郁一眼。
一陣忙亂之後，醫生重新給沈書蓉包了傷口，囑咐道︰「現在最主要的是讓病人好好休息，家屬還是明天來探望吧。」
醫生也只是建議，看這一屋子劍拔弩張的樣子，又輕手輕腳退出了病房，這種豪門恩怨的戲碼，他在醫院也看得不少了。
醫生打了個哈欠，趕走在門口張望的夜班護士。
病房里歸于沉寂，沈書蓉幽幽醒來，張開眼看到坐在身旁的鐘敏，道︰「女乃女乃，我不想走……」
老太太心疼的不得了，又害怕她激動起來弄開傷口，于是道︰「書蓉，這件事我幫你做主。」
老太太抬起頭來，嚴厲地看著顧靖衡和蘇郁，道︰「我決定，把書蓉接到明山別墅養身體，出國留學的事就此打住。」
「為什麼要接到明山別墅？」顧修冷冷出聲，「她自己沒有家嗎？」
如果之前顧修還對沈書蓉存了點憐憫，那從今晚開始，是一點都沒有了。沈書蓉並不喜歡衛正鳴，犯得著用刀抹手脖子嗎？還有剛才說的話，好像是苦苦哀求，但他听起來，卻是句句針對蘇郁！
「顧修！」老太太雙手壓著拐杖，微微握緊，沉聲道︰「鐘瑛身體本來就不好，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照顧書蓉？」
「請醫護去她家里照顧不行嗎？」顧修冷淡道︰「接到明山別墅，傳出去別人會怎麼想？」
「女乃女乃，大嫂是你的孫媳婦，你就不考慮考慮她的感受嗎？」他看了顧靖衡一眼，道︰「送沈書蓉出國的事，大嫂從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大哥提出來的，女乃女乃您同意的，怎麼現在都來怪大嫂了！」
顧修的口氣已經有些憤怒了，老太太臉上也是一陣難看，她沒想到一向乖順的孫子會和自己頂嘴，不停地撫著胸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珍媽輕拍著她的背，勸慰道︰「老太太，別生氣了，自己的身體要緊！」
顧靖衡幾步走到老太太身邊，一手扶著她，另一手替她順氣，等她呼吸不那麼急促了，他才回頭命令顧修，「給女乃女乃道歉！」
顧修也不想傷害自己的女乃女乃，但是他也看不過所有人都欺負蘇郁。
垂著頭，他道︰「女乃女乃，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
「你有什麼不好的？」老太太余怒未消，「你不是幫著你大嫂說話嗎？！」
「我只是實話實話，大嫂並沒有做錯什麼？」顧修目光轉向沈書蓉，「錯的是她。」
沈書蓉一陣惶惑，拉緊了被子咬住下唇，委屈地看著老太太。
「顧修，書蓉已經這麼慘了，你還要她怎麼樣？」翟婷一副護犢子的模樣，「難道你要逼死她才甘心嗎？！」
顧修冷著臉不搭腔。
聶唯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蘇郁，不由抱臂冷笑，「顧修，你這麼幫助蘇郁說話，要不是知道她是你大嫂，我還以為你喜歡她呢！」
「你說什麼？！」顧修雙眉陡然一沉，放在身側的雙拳倏然握緊。
老太太一雙精光四溢的眼，陡然轉向蘇郁。
蘇郁沉住氣，不動聲色地迎上她的視線。老太太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顧修是靖衡的親弟弟，和我是一家人。」蘇郁看向聶唯琪，「難道他不能幫我說話嗎？」
聶唯琪冷冷反問，「他和書蓉認識多久，才和你蘇郁認識多久？為了你還和老太太頂嘴！」
「我講的是道理！」顧修沉怒。
「我說的也是道理，」聶唯琪冷冷盯著蘇郁，「要不是因為你，靖衡哥會想送書蓉出國留學嗎？」
「要不是她送的鑽石項鏈，林倩倩怎麼會對書蓉懷恨在心，使計勾.引衛正鳴，讓書蓉當眾難堪？！」
老太太雙眼一眯，問珍媽︰「什麼鑽石項鏈？」
珍媽附在她耳邊小聲地說著姜儀生日那天的事。
聶唯琪的話還沒完︰「現在好了，書蓉未婚夫也成了別人的，弄得遍體鱗傷連喘口氣都不行就要被趕出國，這難道還不怪她嗎！」
她指著蘇郁，「是不是書蓉死了你就高興了？她這麼求你，你都不肯松口！」
顧修上前一步擋在蘇郁前面，冷睇著聶唯琪道︰「荒唐！林倩倩的事本來就是個意外，再說誰也沒拿刀架著衛正鳴逼著他，倩倩在這件事里才是受害者，不過就是沒自殺而已……」
「 ！」水杯重重扣在桌上的聲音打斷了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
病房里的人朝聲音來源處看過去，顧靖衡緩緩收回手，習慣性地插.進兜里。
他轉過身來，本來冷凝的面色更加冰寒，銳利的目光掃過聶唯琪和顧修，最後停留在依舊一臉風輕雲淡的蘇郁身上，清晰地道︰「這件事就此打住，我不想再听到半點議論。」
「靖衡哥……」聶唯琪不甘心，還想說什麼，卻在撞上顧靖衡的目光時頓住了聲。
「唯琪，你是紹清的妹妹，我才容忍你到現在。」顧靖衡聲音淡淡，听不出喜怒，「蘇郁是我的妻子，這是顧家的家事，不需要你插手。」
聶唯琪一瞬間就紅了眼圈，難堪地低下頭去。
「表哥……」沈書蓉小聲道︰「唯琪也是因為我才誤會表嫂的……」
「顧修，為剛才的話向書蓉道歉。」顧靖衡徑直看向自己的弟弟，剛才口口聲聲譏諷沈書蓉自殺的人。
「我為什麼要道歉？」顧修微微抬起下顎，態度尖銳的反問︰「她沈書蓉失去的不過就是個不喜歡的男朋友，倩倩失去的是什麼，你不知道嗎？！」
「犯得著自殺嗎？」顧修偏過頭，冷笑著問道。
沈書蓉臉色僵了一下，本就蒼白的臉顯得更加無助，她抱著被子，雙手微微用力，放在被子上的手臂縴細的仿佛一用力就會被折斷，半透明的肌膚好像失去了生機，就如同她的眼神一樣。
「顧修！」老太太起身喝止，勃然大怒，「這樣的話你也能說出口，書蓉是你的表姐！」
顧修倔強地別開頭，顧靖衡卻上前，走到他跟前，沉聲道︰「給書蓉道歉。」
顧修無動于衷，頓了一秒，轉身就走。
蘇郁拉住要追出去的顧靖衡，道︰「算了，顧修他只是有口無心……」
話還沒說完，顧靖衡就甩開了她的手，黑瞳里有著不容置喙的光芒，他用低沉有力的聲音道︰「他必須道歉！」
病房門重重合上，蘇郁望著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緩緩收回來。
「說句有口無心就能抵消他對書蓉的傷害？」聶唯琪冷笑。
蘇郁回過頭，表情依舊淡淡的，絲毫沒有被聶唯琪的話激怒。
「你怎麼說我都不要緊，倩倩和書蓉一樣，都是我的表妹，沒有人想發生這種事。倩倩沒了清白，希望你無憑無據的不要再中傷她。」
聶唯琪一噎，卻再沒有話說，她的確是沒證據，有證據的話，現在恐怕已經打到林倩倩家里去了。
「女乃女乃，」蘇郁轉向老太太，溫和道︰「我會請人好好照顧書蓉的，您放心吧。」
「不勞神你了！」聶唯琪譏誚道︰「書蓉有我們照顧就行了。」
蘇郁微微一笑，「這樣更好，醫藥補品我都會讓人送到明山別墅。」
「書蓉，好好養著自己。」
听到蘇郁有條不紊地說了這麼多，老太太終于面色稍霽，她雖然偏心沈書蓉，但也不至于把林倩倩看得那麼不堪，事情發生在顧靖衡和蘇郁的婚禮上，是很讓人不快，可要把責任歸給誰這樣說不過去。
又安慰了沈書蓉幾句，老太太讓珍媽扶著離開病房。
老太太拄著拐杖走過光可鑒人的走廊，蘇郁就跟在她身後。
出了醫院大門，臨上車時，老太太才轉過身來，注視著蘇郁道︰「家里出了這種事，你和靖衡暫時也別出遠門了，都結婚一年了，蜜月什麼時候度不行。」
老太太威嚴地沉著眉，雙目銳利地看著蘇郁，語氣平淡，然而神態卻異常強硬。
夜晚有些冷，微風拂面，蘇郁的目光越過她，望著她身後的路燈，有片刻走神。
老太太以為她不滿，便跺了跺拐杖道︰「剛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我並沒有說什麼，算是給你留足了顏面。」
蘇郁回過神︰她什麼意思？
老太太盯著她，眼神逼人，「鑽石項鏈，書蓉出國，婚禮，這每一件事起因都是你。我這輩子，最看不慣的就是周青芳那樣的人，顧家是有錢，但你是顧家的大媳婦，要懂得尺度。書蓉的事，我一直覺得是虧欠了你，所以才同意讓她出國，分開個幾年，淡了也就算了。」
「但現在，書蓉走肯定是不會走了，我希望你要有點容人之量，不要處處咄咄逼人，撇開其他不說，書蓉還是我的佷孫女。」
蘇郁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正在慢慢變冷，咄咄逼人，她什麼時候逼過沈書蓉？
看她面無表情的樣子，老太太一陣心煩，女人有時候太強硬並不是好事。
「好好照顧靖衡，別讓他煩心。」最後撂下這句，老太太似乎是再也不想說話了，看都沒看蘇郁一眼，彎腰坐進了車里。
白色轎車漸漸駛遠，紅色尾燈一明一滅，很快消失在街道的轉角。
夜已經深了，街道行人寥寥，有的幾個也是步履匆匆，從醫院出來在便利店買零食的。
在風中站了一會兒，蘇郁張目望著陳列在透明玻璃窗後的泡面，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了。
穿過馬路，她走進便利店，拿了一桶泡面。
「要開水嗎？」店員周到地問道。
蘇郁點點頭。
店員殷勤地給她到了開水，指著轉角處的一張小桌道︰「那里可以坐。」
「謝謝。」蘇郁捧著面桶走過去。
把面桶放下，她才看到旁邊還坐了個人，長長的腿伸到了她腳邊的凳子下面。剛才她心不在焉，沒留心到貨架後還坐著一個人。
是顧修。
顧修盯著牆上的掛鐘等面熟，三分鐘一過，手剛模到面桶，蘇郁就突然走入了他的視野。兩人對上面的一刻都愣了一下。
蘇郁見只有他一個人，不由四下張望，「你大哥呢？」
顧修慢條斯理地扯了蓋子，吃了一口面才道︰「我看他開車走了，大概是給沈書蓉買飯去了吧。」
蘇郁低頭看著面桶，里面有濃濃的味道飄出來，對一個饑餓的人來說，這才是最大的you惑。
等蘇郁面好的時候，顧修已經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連湯也喝的一滴不剩。伸長手臂長長舒了口氣，他滿足地笑道︰「吃飽了！」
「你在國外的時候也經常這麼干？」蘇郁好笑地問道。
顧修點點頭，「那時候我才知道，飯要餓昏了頭吃才香。」
他風輕雲淡地一句話卻隱約透露著辛酸，顧修不缺衣食，他只是被自己逼得走投無路了。
「你的面好了。」顧修努努嘴。
蘇郁低頭吸了一口面條，泡漲的面條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味，只吃了一口，她就不是那麼餓了。
「你以前吃過泡面嗎？」顧修盯著她修剪整齊的手指，她連吃面的動作都很優雅。
「為什麼這麼問？」蘇郁莞爾。
顧修聳聳肩，「感覺。」
蘇郁看著熱騰騰的水汽，直到面脹滿也沒再吃第二口，只是道︰「有時候感覺也不是那麼可靠。」
顧修動了動唇，卻沒有說什麼，最後不甚認真地提醒道︰「你的面不能吃了。」
「是不能吃了。」蘇郁合上蓋子。
「不餓嗎？」顧修遞了張紙巾給他，蘇郁接過擦了擦手，「我飽了。」
「看來已經不需要了。」冷冽的聲音突然響起，蘇郁回頭，見顧靖衡提著餐盒，就站在三米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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