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時一刻,換回女裝大半的紀墨晨回到了靜王府。看到靜王出行專用的馬車泊在門側,她便知道李澤已經下朝回府。
大雍近日無大事,每日散朝也散得較早。而那向南朝打擊報復的事情被擱下來之後,上至皇帝下到朝臣,再無一提及。
紀墨晨剛進到內宅,還沒有進自己的房間,就被靜王妃房里的小丫鬟攔住了,那小丫鬟一頭一臉的汗,一見她就急急忙忙的說道︰「小姐!王妃請了您幾趟您都不在,您趕快跟奴婢去一趟吧!」
紀墨晨不知發生了何時,只有隨這小丫鬟去見靜王妃。誰知到了正房,卻發現所有的丫鬟婢女都被打發在廊道盡頭站著,正房里面靜悄悄地一片,只有靜王妃從小爹身婢女芳華站在靜王妃身後服侍著。
紀墨晨一見這陣仗,便知道是出了什麼大事,連忙走上前問道︰「王妃,不知又發生了何事?」
芳華在她一進門,就上前把房門關上,又卡得嚴嚴實實的。
靜王妃一臉憤然,伸手將桌前的一張紙一掃,說道︰「你自己看!」她素日待紀墨晨極好,這次卻不知道為何發火,連對紀墨晨說話都語氣不善。
芳華立刻將那封薄信捧起,遞到紀墨晨手上,還向她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紀墨晨將紙打開,只見上面字跡娟秀,寫了半頁紙。下意識中,她輕輕地念出了聲︰
「致靜王妃︰奴家近日听聞坊間流言蜚語,唯恐王妃對靜王殿下產生誤會,特特親自執筆休書解釋。奴家之清譽尚不多慮,只恐蜚語累計王爺聲名。若讓王爺名聲受到絲毫損害,奴家縱使一死也決不願見此情景。另坊間流言皆虛構,萬望王妃莫要輕信。周淼淼敬上。」
念到最後一句話時,紀墨晨臉色微變,喃喃道︰「好一紙此地無銀三百兩,周淼淼她是下挑釁書了!」
靜王妃早已漲的臉上通紅,此時一听這話,登時控制不住憤怒之情,猛地將手邊茶盞摔碎在地,胸口已是大起大伏,想必定是氣得不輕!
茶盞摔碎的聲音十分清脆,只怕關緊了門仍是傳了出去。芳華先是忙忙上前拉著靜王妃的手檢查有沒有受傷,然後才用帕子包著手撿起了碎片。一邊撿一邊勸道︰「公主何必為這種女人生氣,沒得傷了自己的身體!」因她是靜王妃的陪嫁,又是自小服侍在靜王妃身邊的,所以一直沒有改口,仍是像靜王妃出閣前那樣稱呼。
然而靜王妃此時凝得進去她的話,只覺受了平生最大的欺辱,一雙眼狠狠的盯著紀墨晨,一手朝門外某個方向一指,咬牙切齒的問道︰「墨晨,你說!他,知不知道!「
紀墨晨當然知道靜王妃問的是誰,她沒有說任何勸慰的話,因為事情已然發生,一昧粉飾太平根本不是辦法,她只是深深的望著靜王妃,說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但我知道,她一定想讓他知道!「
這句話有些拗口,可靜王妃在心中過了兩遍之後就听明白了。她的激動之色褪去了一些,然後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後,臉上又浮現悲戚的神情,顫聲說道︰「當初知道被賜聯姻,我便做好了心似古井無波的打算。爾後他避魂出逃,宮中人人皆知,我還要故作震驚,強顏歡笑。這一切,其實原本早在我的預料之中,然而我沒想到的是,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我……我……仍然沒有足夠的承受能力去面對!我……」說到這里,哪里還說得下去,一雙玉手捂住了臉,有抽泣聲從指縫間慢慢溢出來。
「公主,您別傷心,事情沒您想的這麼糟!「芳華在一旁勸道,全然不知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紀墨晨默默的看著,只覺靜王妃十分可憐,忽而又發現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一個讓靜王妃無條件支持她的絕好機會。于是,在房中只剩哽咽之聲時,紀墨晨慢慢說道︰「誰說聯姻注定悲劇收場?王妃未免太過悲觀!要知道歷史上在聯姻中收獲美滿的人也不是沒有啊!「
靜王妃松開了捂臉的手,慢慢撢眸看了過來。
紀墨晨繼續說道︰「王妃,事在人為,人定勝天!若你想要收獲美滿,就必須忘記這段感情是以聯姻為前提!「
靜王妃看著紀墨晨的那雙奕奕生光的星眸,只覺那對眸子中充滿了自信與力量,又有一股神器的安撫力,讓她漸漸平復起來,半晌後,只听她喃喃道︰「美滿?「
紀墨晨正準備再說點什麼來堅定她的信心,正在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然後響起小廝的聲音︰「啟稟王妃,王爺派奴才來問您,明日太子為燕王踐行請諸王至行宮賞梅,您可願同行?「
靜王妃作勢欲語,然而未成語,先皺眉,顯然是內心還在糾結這份信。
紀墨晨見狀,連忙向站她身後的芳華使了個眼色。那芳華也是個聰明的,立馬就高聲應道︰「你去回稟王爺,王妃明日一定陪王爺赴行宮賞梅!「
靜王妃听了,沖芳華瞪著眼楮。芳華溫和一笑,扶住了她的肩膀。
紀墨晨見機,在一旁說道︰「王妃,無論你是否想要與靜王百年好合,這周淼淼一事都要盡快解決,否則越拖越久,反而累了王妃你的名聲!「
靜王妃听到這里,臉上的柔弱變淡了許多,聲音忽然凌厲起來︰「哼,挑釁?她也不看看我是從哪里出來的!!!「
是啊,自古皇宮都是斗的最血腥最激烈的地方,縱使她從未斗過,但從小見多了,也就早就習以為常了。
紀墨晨看著靜王妃臉上露出的堅決之意,微微一笑,暗想道,若是她能真心實意的喜歡上靜王,才更有可能收獲美滿,否則這一切都基于得過且過上,就是將周淼淼打發了,余生又有何可喜之處?
這時,靜王妃看了她一眼,和聲問道︰「墨晨,這姓周的我決定速戰速決,你可有什麼法子助我?「
紀墨晨想了想,忽然展齒一笑道︰「既然人家巴巴的送來了信,王妃理應回信才是。「
回信?靜王妃和芳華對視一眼,同時露出疑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