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追其後,想著方才他看自己的眼神,似是已知這是她的小把戲。愨鵡曉他一向不喜這些手段,此次莫非是真生氣了?
還有憬燁……看來得罪的人不少啊!
他腳步一止,她也跟著止住。
「膽子越發大了。」
話語中帶著危險的氣息,她听了,像做錯事的孩童低著頭旄。
「怎麼不說話?」
她不是挺厲害的麼,敢在他面前耍那些小把戲,他倒要看看如今她有何理由。
「奴婢,無話可說。豳」
她抬首看著他薄唇輕抿,眼神深沉,知他是真動怒了。
「本王的話,你倒是忘得干淨!」
他的話……他說過,不允許她再自稱奴婢。莫非,他不是為了蘇菀那事不悅?
「你,不生氣?」
她睜著帶若星辰的眸子問道,只見他劍眉微挑,嘴角輕笑。
原來她以為自己在生氣……
「該氣的是憬燁不是本王。不過……他到底何處得罪了你?」
他深邃的眸子在那一瞬間發出妖冶的光,她看得出神,慌亂散落目光。
「他……上次在青樓,若非你出現,指不定我早被他灌醉,不知會發生何事呢!」
他听了,輕笑一聲。看來在陌靈眼中,憬燁已是十惡不做的登徒子了。
「他不會傷害你。」
他深知憬燁的為人,即便憬燁當真留戀,也不會動他看中的女子。
她撇嘴,不說話。自己當然也知憬燁性情,不過就是不平他的戲弄。如今,彼此算是扯平了。
蕭越宸,你又蹙眉了……她撅嘴,說道︰
「我也不是有意傷害他。」
此言一落,他的劍眉蹙得更緊。她只覺一陣冷風拂過,縮了縮身子,模樣甚是委屈。
他的眉頭一舒,微微搖頭,將身上的披風褪下,為她披上。
「回去吧。」
而後,他挽住她的肩,讓她偎在他懷中,兩人步步消失在園內。
不遠黑暗之中,是憬燁深諳的目光,看著相依相偎離去的兩人,苦澀一笑。
她能這樣陪著他,真好……
………………
翌日清早,她早早為他備了茶,今日多備了一份,是給憬燁的。但那茶至涼都未有人動,只因,憬燁未在屋內。听下人說,自昨夜那西苑之事後,有婢子看到憬燁出了王府,進了不到十方圓里的招。
「又是青樓……」她小聲嘀咕著,想到上次在那地方發生的事,她就不自在。
這個時辰,蕭越宸還未回府,隨影從前日被他派去辦事。她究竟該不該……
招,
「李大人,你好久沒來看雲兒了!」
「……客官慢走……」
五彩的燈籠下,是女子送走一個個客官,又迎來金主。
她站在那胭脂水粉味濃重的牌匾下,看著那些青樓女子的一行一色,猶豫再三。
「喲,姑娘!」一個煙花女子攔住要入樓的陌靈,打量一番,嬌笑說︰
「你可不能進!」
「為何?」
為何這青樓只有男子可進?她就不信,女子不如男。
那女子听了,笑出了聲。
「呵……姑娘進青樓,不會是找樂子吧?」
這青樓的樂子,只能是女子。
樂子……她一怔,莫非,憬燁已成了這招女子的樂子?
不會的!天,她到底想哪兒去了!
「我來找一位姓憬的公子。」
「哦?你是憬公子的娘子?」那女子反問,眼前的姑娘長得可是出眾,憬公子沒理由不要如此美貌的娘子來這招找姑娘啊!
「不……」她想要開口,女子身上的濃香味襲來,她聞著作惡,也不想再多做逗留。推開攔著自己的青樓姑娘,竄入這招。
與那一年來時一樣,沒多大改變,依舊一片艷麗。
那歌伶,那舞娘,那搖曳的紅緞綢……
放眼一看,目光即刻落在二樓之上的一抹白影。那是白衣憬燁,身側有兩個妖媚的女子,左擁右抱。
「憬燁!」
聞聲,男子悠悠向下看去,那抹嬌小的身影就站在樓下的花台前。他眸光一怔,沒想過她會來這找他。
………………
廂房內,男子依舊風流倜儻,手挽著一個美人的腰身。而她就靜靜站著,看著他快活。
「憬公子,昕兒服侍你。」
昕兒嬌羞說道,憬燁魅惑而笑,有意將一側的陌靈無視。
女子陣陣嬌喘不斷回旋在她耳邊,她也知這時打斷他的好事實在不厚道,但一想起要是被蕭越宸知曉她出了王府,指不定又要遭罪。
「憬燁……」她幽幽出聲,見憬燁與那昕兒絲毫未听見,依舊一番纏•綿。
她皺眉,顧不得他到底听沒听,自顧自說著︰
「我知你是生氣了,不理我了!但你想想,這也是你之前一次次戲弄我的惡果!」
男子充耳不聞,她也不怒,繼續在一側喋喋不休,讓他無法進行他的好事!
「這次我們扯平了,最多,我向你賠禮道歉。」
說得再多,她只是希望憬燁能明白,他是蕭越宸的友,她不想看到蕭越宸蹙眉。
「憬公子……」昕兒一愣,只因男子停下了對她的挑•逗,微微推開自己。
憬燁卻是笑著瞟了眼陌靈,不懷好意的目光讓她心底一凜。
「喝了這杯酒,本少主就原諒你。」
「……」她怔住,看著憬燁面前滿杯的酒,分明就是有意為難!
心中有一絲膽怯,卻是伸手欲要抬起酒杯。
「逗你的!哈哈……」
憬燁拍開她的小手,暢笑著將酒全數飲下。
要是再讓這丫頭喝酒,指不定蕭越宸會當即了當了他!
這就是這麼多年,陌靈認識的憬燁。不會真的生氣,動怒;也不知何為憂傷,哀愁。永遠一副風流倜儻,放浪不羈之樣。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很多不敢對蕭越宸說出口的話,她只能同憬燁說,方正這家伙總是充耳不聞。而她到最後才知,他的笑,他的風流,不過是他愛他,比任何人都愛。
………………葉子………………
後來的幾年過得很快,那株夢曇花也開始發出了新枝的芽。
她倚在他懷里,看著眼前如夢如幻的花樹,笑得傾城。
「宸,你看,這株夢曇花開了,而這一小株,也發芽了!以後啊,兩株連在一起,定會很美!」
「本王覺得你意有所指……」
「才不是呢!」
「不是為何臉紅?」
「蕭越宸!」
後來,他的苑子置名為清柃苑,清柃——傾靈。
白駒匆匆,轉眼間,她已在這宸王府內待了八年,與他相知相愛,有六年之久。
三日後,就是他迎娶相府千金柳如雪的日子。在那之前,他曾問過她幾次,願不願意做他的正妃。
她只是搖頭,因為她懂,那個位置,是要留給一個能幫他奪得大業的女子的。
因為愛他,所以願意以奴婢身份相知相伴,只因是他。
听聞相府千金柳如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听聞她美貌如斯,溫婉可人;听聞……
她勾唇淺笑,淡然自若。
三日後的大婚,定是舉城同慶的好日子,可嫁給他的,卻不是她。
近來這段日子,她總是反復夢到八年前的種種,她也是人,也會怕……怕沒有多少時間,可以陪他了。
大婚那日,她在苑里看到夢曇花開了,那一刻,她滿心歡喜,習慣性地側首看他,卻是那月光之下,那抹熟悉的影子不在身旁。
她忘了,他今日娶了正王妃。
曇花,固然只是一現。孤芳自賞,無人嘆。
柳如雪的確很愛他,她開始可笑自己被那份愛感動了。
他又動怒了,只因她的不在乎。
不在乎?她無言以對。
蕭越宸,若是我當真不在乎你,又豈會留在你身邊這麼多年,這麼多年。
和好如初那夜,他問她——
靈兒,待我成事之日,你可願像這世間女子一般,鳳冠霞披,喜帕遮頭,嫁于我蕭越宸為妻。此生此世,做我唯一的皇後,唯一的妻?
那一刻,她真的以為那就是他們之間的永遠。
可是最終,柳如雪如願懷上了那個孩子,那時她想,她不欠任何人了。
她想走,回到屬于她的地方。
他卻不允,用他的方式讓她留下——成為他女人那刻,她從未後悔,也以為遙遠的以後也不會後悔。
但這人世間,總是有一些事,讓你不得不後悔。
他能給她想要的禮堂,給她名分,給她愛,卻獨獨忘了將信任給她。
他不信。
無論她如何求他,他都不肯相信。
直至他抬著那碗藏紅花親手喂她喝下,她方知,何為恨。
憬燁死了,粉身碎骨,那些屬于憬燁身子里流淌的血濺了她一身。那一瞬間,她不是悲傷,而是活了這麼多年從未有過的害怕。那些血,就像憬燁依附在她身上的寒冷,冰得刺骨。
笛木救不活他,只是將他葬在了琉辰國最美的地方。那個最美的地方,成了她最怕去的地方,只因那里葬著的人,他叫憬燁。
四年,經歷了之前的情劫,她的靈力恢復。這四年里,莫殘帶著魚塵兒找到了她,她的哥哥。
有笛木的相伴,她不想回到北越國,也不想報復,但父皇急需寒淤雪蓮,她沒得選。
四年後的再相見,她不知會發生何,也料不到未來的事,但她深知——這一次,她不會再愛了。
PS︰明天開始第三卷,比較短的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