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元解醒來時看到倒了的牌位,驚得忙將牌位扶起,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爹,娘,是孩兒不學無術。ai愨鵡二老息怒,孩兒知錯,定不再辜負期望……」
起初,白狐不知這書生為何對著兩木板這般惶恐,也不懂他所說之言。後來它才漸漸懂了,那是他的爹娘,變成木板的爹娘……
其後的日子,他沒日沒夜寒窗苦讀,它趴在一側,靜靜地看著。時間,就此流逝……
如此,三年。它陪伴他三年,白日是它,蜷在他懷中,看著他飽讀詩書;暗夜里是它,化為妖形,看著睡熟的他,撇嘴輕笑瞑。
後來,三年的苦讀終于讓他等來赴考的日子。他帶著它,離開了舊居,及至北越城內,找到了一處寺院,暫居了幾日。
寺里的高僧將最好的禪房給他,素齋清屋。他是安逸了,可它每每清早睡得正酣,就被木魚的敲打聲弄醒。
今日亦同,它趴在席上,靜靜地看著苦讀詩書的李元解瑾。
………………
寺內,
「信女秦夢蝶,只願尋覓一知音之人,共度此生。」身著彩衣的女子跪在佛像之前,雙手緊合,誠心虔求。爹爹已是花甲之年,身子一向不好,想著將她早日嫁人,了卻心事。可是相親的那些,不是達官貴族,就是頑固子弟,絲毫不識筆墨丹青,與她無半分情意。
「這是一支上上簽。」解簽人拿著女子遞給他的簽說道,秦夢蝶一听,眸光一亮。
「姑娘的姻緣,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丫鬟碧兒听著,瞧了眼四周,這寺里,只有和尚啊……
秦夢蝶心下暗喜,即便她再知書達理,也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只願與志同道合之人,相守一生罷了。
…………
好餓……白狐躥出屋子,真無法再忍受這里的齋飯。以前在李元解的舊屋,好歹後山有很多狼群,可以滿足它。此刻,再不飲血,她只怕會餓死。
也不知身在何處,跑來跑去,都是和尚,都是佛像。
「唔……」白狐胡亂躥跑著,忽而聞到一股芬芳,不是和尚的氣息。
「小姐,小心!」碧兒看著朝自家小姐躥來的白狐,驚喚一聲。
「啊!」待秦夢蝶看清腳前之物,已是被嚇得踉蹌一下,較弱的身子跌落在地。
「小姐!」碧兒大驚,上前忙扶起秦夢蝶,一側怔住的小和尚也忙將弄事的白狐抓起。
「寺里怎會有這畜生?!傷了我家小姐千金之軀,你們可擔得起?!」碧兒怒斥著,冷不丁對上和尚懷中白狐的那雙眸子。
「小畜生,沒人性的東西!」
「好了,碧兒……」秦夢蝶穩住氣息說道,心中卻也是極其厭惡這白狐的。尤其是它白靈的目光,讓她不由發寒。
「小狐狸……」李元解在屋內發現白狐不見了蹤影,便出屋去尋。正巧踫上這一幕,見和尚手中的白狐,心一松,上前接過那小東西。
「又亂跑,不乖!」他輕笑著,這才注意到面前的兩位女子,一位身著彩衣,眉目清秀,眸含溫婉,讓人瞧一眼,便忍不住心動。而另一位,則是目含冷厲,見到他後,沒好氣問道︰
「這畜生是你養的?」
畜生……李元解微怔,畢恭畢敬回道︰
「這白狐,正是在下的。」
碧兒一听,冷笑道︰
「那你可知,你養的畜生險些傷了我家小姐!」
伏在李元解懷中的白狐不耐地動動身子,該死的奴婢,最這般惡毒,小心本妖吃了你!
「這……」李元解語塞,不解看向和尚。
「李施主,方才確實是這白狐無故跑出來,驚嚇了這位女施主。」
李元解深深吸口氣,復將白狐放下,走至女子面前,俯了俯身子,
「這位姑娘,驚嚇了你,是小生之過。」
「……」秦夢蝶看著眼前一襲白衣,書生意氣的李元解,不由怔了怔,淺笑回應︰
「公子多禮了。不過是這白狐頑劣,與公子無關,夢蝶何怪于你?」
柔音倩語如輕煙盤旋在李元解心間,仿若一泓清潭,清而不濯。女子一顰一笑,宛若清蓮,出淤泥而不染。
「小姐,莫與他多言,我們走!」碧兒冷冷瞪著李元解,拂過秦夢蝶便離去。
秦夢蝶回首,多瞧了眼男子,嘴角輕揚起一抹笑。
近在眼前……秦夢蝶想,她是找到了。
………………
秦府,
碧兒小跑而來,秦夢蝶在長廊坐著,見碧兒的身影,心切地站起,問道︰
「打听到了麼?」
「呼……寺里的小僧說,是暫居廟里,幾日後便要赴考的書生,叫李元解。」
碧兒邊說邊喘著氣,不解小姐為何回府後便讓她去打听今日遇上的男子。見小姐那期冀的神色,碧兒納悶,,小姐莫非是……對那書生上了心?
「李元解……」秦夢蝶重復著,他是要去赴考的,若是高中,便是他當真有才華。
「小姐,不可不可!」碧兒搖手,秦夢蝶嗔笑而問︰
「何不可?」
「小姐不可對那窮書生上心,若是被老爺知曉,定會動怒的!」碧兒的話讓秦夢蝶臉頰一紅,抿唇回之︰
「誰說我對那書生上心了?」
雖如此說,但臉上的紅暈絲毫未被掩飾。
「再言,若我能覓得有緣人,爹爹不會阻止的。」
秦夢蝶是抱有期冀的,若李元解高中,爹爹又怎會阻礙?
「是麼?……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窮書生無端養一只白狐,說不定內心便與那狐狸一般狡猾。別看他表面斯文,難言這心里在盤算著什麼。」
碧兒說得也是理,只憑一面之緣,未免太過草率。秦夢蝶沉下眸子,未有言語。
「小姐,不如這樣……」碧兒心生妙計,附在秦夢蝶耳邊說著,許久,秦夢蝶微蹙起柳眉,
「如此,成麼?」
「成!若他淡泊金錢,則是清高之人;若他是貪財的卑鄙小人,小姐也不必再為此人費心。」
………………葉子………………
李元解放下書,走至窗前,推開窗,瞧著寺內及至夜色的安寧之景,不由回想起今日所見的那位女子,眼角輕揚。
月光透入屋中,白狐瞅著對月思人的男子,皺皺鼻,不滿地在席上滾來滾去,不時發出唔嗚聲,可卻絲毫未擾亂男子的思緒。
它此刻真想現出原形,罵醒這書呆子!莫非他看不到那女子對它的厭惡?莫非他听不到那小婢子罵它為畜生?!世間的男子都是如此麼,見到美貌的女子,便日日思,夜夜念?
「小狐狸,你說,今日那位求簽的小姐……元解可會再有重見之日?」李元解將鬧性子的白狐抱在懷中,低聲問道。
不會,不會!
白狐翻翻眼珠子,不應他。
他自嘲笑道︰
「忘了你只是白狐,怎會知曉我所言。」
「唔……」
只怕我應了你,你還以為是夢一場。
…………
夜里,他入睡後,席邊守著他的狐妖,睜著眼楮,透出絲絲不甘,死死盯著男子沉睡的臉。
「該死的李元解,我討厭你!」
氣不過,伸手捏住他呼吸的鼻,見李元解察覺鼻間不能呼吸,復將口微微張開。
「色!見到美貌的姑娘,便就不待見我!……世間最毒婦人心,那小姐,文文弱弱,嬌態地令人作惡!還有那可惡的婢子,嘴真惡毒……」
它喋喋不休的抱怨著,越想越憤懣。三年,除去它之外,它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別人。像是曾經在妖洞里,被其它狐妖搶了獵物一般,恨不得引盡那女子的血。
尖細的長耳听到有沙沙的聲動,推開窗,便見一只白兔沿著牆邊躥去。
白狐眼眸子驀然發出亮光,來這里的日子,可算是讓它找到能吃的了!倏然化成一縷白煙,奪窗而出。
寺院後井之地,白狐追至那兔子之際,只見那絨兔轉瞬化為妖形。
白狐冷笑一聲,輕蔑地看著眼前的妖精。
「可算是找到姐姐了,還以為你早已死在那道士手中!」
「沒死,讓花狐你失望了!」
三年前,若非是這小妖精將捉妖道士引來,故意為之,它也不會受傷,自然……也不會遇到他。說來,還得感謝這花狐。
花狐冷冷勾唇,花色的尾巴長長拖著,笑道︰
「這段日子,姐姐與凡人一起,可比得以前在妖界,快活多了!」
「這都拜花狐你所賜。不過,我離開了妖界,那些小妖都听候你差遣,你又何嘗不是快活多了?……也是,向來做小的,也有翻身為主的一日啊!」
「……」花狐臉色一變,毛色變為紅色。
白狐嗔笑,花狐不愧是花狐,一動怒,就絲毫掩飾不了自己。
「滾回你的妖界,若讓我知你在人間作祟,休怪我不客氣!」
花狐一怔,強忍住怒意,冷笑回道︰
「姐姐的意思,是不想回妖界,繼續留在人間?」
白狐不應,只是犀利地目光中泛出白色,鋒利的爪子若隱若現,白絨的尾巴微微搖曳著,
「再不走,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