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郝?她倒是忘了這一茬︰"他還在長安?"
"穆郝皇子在安國並不受寵,此次隨親姐到長安,說是送親,也算是變相為質。"右相解釋道,"皇上為他在長安置了宅子,分配了下人侍從,在朝中安個閑職……"
孟卿雲一直自動擯除有關那位從安國而來的皇妃一切的相關事宜,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另一位大臣笑道︰"慶雅公主進宮後,孟相就去了隨州休養,是以不知這穆郝皇子……如今也算是長安青.樓楚館一名熟頭熟臉的貴客了。"
眾人聞言俱是一笑,右相道︰"不如讓人去叫他收斂一些……檉"
孟卿雲擺擺手︰"不必了,遠道而來是為客,讓讓他也無妨。"
"孟相大度,"一人笑道,"只是這安國來的姐弟都不讓人省心,一位在宮中與玉妃娘娘使絆,一位在宮外荒yin無度,皇室教養尚且如此,真讓人匪夷所思。瓏"
幾位都是人精,在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看來慶雅姐弟確實得罪了不少人。
她笑了笑,揭過不提。
酒足飯飽,相互道別。她已是微醺,酒意加上困意,一上馬車就閉眼倒下。
蘇歷在東華門外等她下朝時早睡夠了,此刻滿滿憐惜,慢慢駕著馬車,平緩行進。誰知還沒走出半條街,前方人潮擁堵不留半點縫隙,他揚聲喝了幾句也沒人讓開。
跳下車,撥開人群往里,一眼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幾個男人圍著一頂小轎調笑。四個轎夫被人捆了扔在路邊,守在轎子前的婢女已經滿面漲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強撐著沒有掉出來。
這樣公然調.戲良家婦女的場景,他倒是還沒見過。
跟在孟卿雲身邊多年,對人對事都留了幾分心眼,沒有冒然出聲。只是莫名覺得那婢女有些面善,他想了想,忽然一驚,想上前,又怕魯莽會給主子招惹麻煩,只得先回到馬車上。
"主子……"硬著頭皮叫醒她,"主子……"
"嗯,"孟卿雲懶懶應了一聲,困倦濃重,"怎麼了?"
"前頭……好像是江尚書府上的轎子,里頭坐的似乎是江三小姐。"
江三小姐……江琳諳?她勉強打起精神,只听得到男人嬉笑調.戲的聲音,心下升起厭惡,"她怎麼了?"
"被人攔了轎子,轎夫都綁了,沒人出手幫忙。"
揉揉額,醒了一點神,撩開簾子下了馬車。穿過人群,果然看到江琳諳的婢女,另外幾個男人很是眼熟,她微微凝目,瞧清為首男子高鼻深目的長相,突然明白過來。
清了清嗓子︰"穆郝皇子,你這是在做什麼?"
小婢女听見有人出聲立時大喜,側目看見那張容色出眾的臉,失聲叫道︰"孟大人!"
轎簾一動,那張我見猶憐的的臉出現在視線里,目中含淚,定定將她看著。
穆郝攔了許久,這江家小姐躲在轎子里就是不肯出來,現在平白冒出一個姓孟的男人,她立刻就現了身,不免氣惱。轉過身,那姓孟的正緩步而來,膚白貌美,若非一身朝服,他還以為……朝服?
孟卿雲將他神色變化看在眼里,走到近前笑了笑︰"穆郝皇子,許久不見,在長安一切可還安好?"
穆郝面色較初見時更是虛白許多,額頭隱透青黑,分明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他看了她半天,還是認不出那身朝服的品級,疑惑道︰"你是誰?"
孟卿雲一愣,沒想到他會無腦至此。倒是他身邊的下人機靈,低低道︰"皇子,這好像是相國孟卿雲,公主進宮時見過的。"
穆郝想了想,還是回憶不起來,索性拋開。
"孟大人,你找我說話,是有什麼事嗎?"耽誤了這一會功夫,他已經開始不耐煩,"如果沒事的話就快走開,我有正事要辦。"
眼角一閃,看到孟卿雲身邊的男子已經將那些轎夫的繩索解開,他勃然大怒︰"你干什麼?!"
"穆郝皇子稍安勿躁,"孟卿雲抬手笑道,"想來這其中是有什麼誤會。"她看向轎子中的江琳諳,那人兒原先還能鎮定,待她出現,眼中泛淚,此刻已是泫然欲泣。
"什麼誤會?!"他氣急,"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放了我綁的人!"
此話一出,眾人驚然。莫說長安城,便是整個大燁誰人不知孟卿雲聖寵隆重,便是皇親貴戚也不敢與她說重話。這穆郝皇子從異國而來,不討好也便罷了,竟敢在大街上公然給她難堪,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孟卿雲目中微凝,面上依舊是笑,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出言不遜。
"這是我朝江尚書府上的千金,皇子將人攔在路中,若不是誤會,那是為的什麼?"
江琳諳忍住淚意,在侍婢的攙扶下下了轎,看也不敢看穆郝,徑直往孟卿雲所在走去。穆郝伸手一攔,她們主僕嚇了一跳,孟卿雲皺眉道︰"穆郝皇子請自重!"
穆郝無所謂地一聳肩,"自
tang重?自重是什麼東西?"朝手下使了個眼色,讓其將江家主僕圍住,他這才施舍目光給孟卿雲︰"姓孟的,我告訴你,這不是什麼誤會。尚書的千金怎麼了?我既看上了,她就走不了,大不了明日我親自向大燁的皇帝陛下開口,將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姐討了做侍妾,看誰還敢多管閑事!"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無恥到這種地步的。江琳諳又氣又怕,渾身發抖。
她身體本就不好,今日在街上被當眾羞辱,恐怕早是受不住,要是再糾纏下去……孟卿雲為她捏了一把汗,臉上維持的笑意全數消散,冷冷看向穆郝︰"既然如此,那就等穆郝皇子求得皇上聖旨再來,否則……當街調.戲貴家小姐,按律可杖責五十,皇子若是再不放人,休怪本官不客氣!"
"你!"
"誰人在此鬧事?"一群衙差從外圍喝散人群而來,領頭的捕頭張新瞧見孟卿雲站在里頭時一愣,連忙上前︰"孟大人,這……"
鬧了許久都不見人影,偏偏卡在她快發怒的時候來了。
"你們倒是來得快,"她似笑非笑,"長安久不有事,看來你們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張新心頭一涼,連連賠笑道︰"是卑職疏忽了、疏忽了。"一轉頭,正看見那個最近讓人頭疼的異國皇子,當下便明白過來。暗道不好,與孟卿雲告罪幾句,忙走到穆郝身邊說話。
孟卿雲不想再等,對江琳諳道︰"過來。"穆郝的下人看這陣仗,知道暫時只能退讓,不甘不願地讓開了。
江琳諳抿抿唇,低頭走到她身邊,低低道︰"孟大人。"聲音里滿是委屈。
"讓江小姐受驚了,孟某先送你回府吧。"言罷折身上了馬車,蘇歷對江琳諳做個有情的姿勢,她頓了頓,攜著婢女一同上了車。
對江琳諳,她是多說多錯,多做多錯。若不是情況有異,她是決不願再與之扯上關系的,平白演了一出英雄救美,還不知要鬧出多少事。
既是心中煩擾,也是為了避開與江琳諳說話,她閉目假寐。
隱忍的低泣聲和侍婢溫柔的安撫不時傳來,許是看出自家小姐的心思,侍婢開口道︰"孟大人,那穆郝皇子著實太過可惡,若是他再繼續糾纏我家小姐,可怎生是好?"
孟卿雲默了默,慢慢睜開眼。瞧見江琳諳默不作聲間竟然哭得臉都花了,她寬慰道︰"今日是街上偶遇,他唐突了江小姐,以後避開些,想來就無事了。"
侍婢搖頭道︰"他……已不是頭一次了--自那日在雅會見過,總是打听我家小姐的行蹤,出言不遜,舉止孟浪……"
"別說了。"江琳諳搖頭止住侍婢的話,不敢讓孟卿雲知道自己遭受過那麼些不堪。
孟卿雲蹙眉︰"他從哪里打听到你家小姐的行蹤?"
"還不是表小姐!"侍婢憤憤,"當初也是表小姐將人帶到雅會的,本都是些世家女子論文談天的地方,她偏偏帶了個男人來,要不然我家小姐也不會惹上這麼多麻煩!"
"表小姐?"孟卿雲想了想,道︰"可是桃花會那日的那位?"
"正是!"
江琳諳低頭道︰"她也不是成心的……"
"小姐!"侍婢怒其不爭,竹筒倒豆子似的向孟卿雲告狀︰"表小姐一向與我家小姐不對付,上次在桃花會故意將小姐推下水,這次又招惹了穆、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