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天際里一縷陽光斜刺里射進屋里，晨霧有些疏松，縹緲，漸漸的在移動，夜色積聚的霧氣兒，寒冷積聚的霾，在陽光的催促下，極不情願的漸次輕輕隱去。
一級軍區大院里，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顯得明朗起來。
顧城炎一早就起了身，下樓吩附劉媽做點養身的東西，給可蘭吃。
而後，看到院里停著的車，他又想起了，之前要教可蘭開車的事兒。
好心情的上樓，想看看她起沒起來。
卻看到，可蘭正坐在房里，目光一直瞅著房里的那年少時的合影。
他輕笑著往前走。
可蘭感覺到有人進來，轉身見是顧城炎，沒急著吱聲，嘴角卷起一絲輕笑，向顧城炎走了兩步。
「今兒沒去軍區？」可蘭先問了句，烏黑的眼珠，盯著顧城炎英氣的臉頰，臉上掛著笑。
她可以接受之前顧城炎幫她拿項目，對付梁家；是為了織網，對付楊家。
但她難以想像，從一年多前，她便已經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如果她媽的病，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那這個男人于她而言，是多麼可怕。
看著媽媽痛苦的模樣，她恨不得殺了林啟業，以及搶走她爸爸的梁秀璃。
如果現在告訴她，一切，都是她的枕邊人策劃的，她不敢面對！
魔鬼，一個看似天使的魔鬼。
「還早。」
顧城炎听到可蘭的話，輕笑的走至她面前，伸手將人攬到懷里，告訴她，時間還早。
吃完早飯，他還有點時間，教她練練車。
可蘭听到顧城炎的回答，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的確還早，才八點一刻，軍區那邊今天應該舉行表章典禮，顧城炎應該要到九點多才會動身過去。
可蘭靠在男人懷里，沉默許久，復而又抬頭道︰「你今天去軍區，帶我去麼？」可蘭說到這兒，倒想去看看，昨天那麼大的動靜，今天軍區會發生什麼事兒！
顧城炎听到可蘭的話兒，垂眸瞅向懷里的女人，點頭，道︰「帶。」這種場面，是公布身份的好機會，自然要帶。
顧城炎的話落音後，可蘭臉上卷起淡淡的笑。
而後……
可蘭隨著顧城炎下樓吃早飯。
餐廳的擺設依舊沒有變，老太太的刺繡，梨花木，還有劉媽。
唯一變的，是他們！
可蘭吃了兩口稀粥，忽覺沒有胃口，放下勺子。
「怎麼了？」顧城炎瞅見可蘭忽然放下勺子，關心的問了句。
從昨兒就怪怪的，他怎麼可能沒注意。
听到顧城炎的話，可蘭眸間閃過一絲慌亂，她忽怕，顧城炎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轉而，她又平復自己的心情，側頭，瞅向顧城炎道︰「蘭姐會死嗎？」
她在向他表示，她吃不下，是因為蘭姐；她的怪異，也是因為蘭姐，並無其它。
對……蘭姐曾經幫過她，她在乎蘭姐死活，並無不妥。
顧城炎听到可蘭的話，眉頭一蹙，放下手中的勺子，側身面對可蘭，沉默片刻，沉聲道︰「會。」
蘭姐所犯的罪，不僅會死，死百次都不夠。
賣國通敵、走私毒品、逼良為娼……
有些人，做得是犯法的賣買，行的卻是正直的心，而蘭姐，表面上是個中立的江湖人士，其實做得卻是害人賣國的賣買。
其罪當誅。
可蘭听到顧城炎回答，指間忍不住輕顫，垂眸沉默許久，復而又道︰「我想去見見蘭姐。」
其實可蘭對蘭姐並沒有多少好感，但不知怎麼的，就是想見見蘭姐，她不明白，蘭姐竟然是楊老將軍的私生女，不能進楊家的門。
按理說，她應恨楊老，而不是幫著楊老，去做他們所謂的宏圖大志。
可蘭的話，讓顧城炎的神色驀角收緊，他看著她許久，薄唇緊抿成線，最終卻是點頭答應了可蘭的要求。
「可以。」
顧城炎雖然答應了，但可蘭看得出來，他的神色並不好看，甚至頗為陰郁冷戾。
他似乎在極力忍著，盡少的表現出來。
「謝謝。」
可蘭低聲說了句謝謝，聲線有些低沉，轉頭，又拿起勺子，繼續喝稀粥。
顧城炎則沉沉的坐在她身邊，看了許久，終是嘆了口氣，將桌上的小菜夾到她碗里。
一頓早飯，無聲的吃完。
吃完後，顧城炎見時間還早，便拉著可蘭坐到車上。
調了調駕駛位的椅子，顧城炎拉著可蘭坐在他身上。
可蘭沒拒絕，坐上去後，這才想起來，她曾經說過想學車。
他還記得！上心了？
不過，現在就學麼？
時間也不早了，顧城炎不去軍區麼？
「你不去軍區了，九點了。」可蘭好心的提醒著顧城炎時間，看了看手中的表。
顧城炎听到可蘭的話，卻輕笑出聲，雙手握著可蘭的手放在方向盤上。
「右邊油門，左邊剎車，知道麼？」他提高了聲線，提醒著可蘭，調了檔，將可蘭的腳一只放到了剎車那邊後，另一只又放到油門那邊。
可蘭一時沒反應過來，側頭，看向顧城炎。
顧城炎卻在這時，伸手拍了拍她的臀部。
可蘭一驚，也不知那只腳踩了過去，車子飛往前一噌，而後可蘭心急，又踩了下，車子又是一噌。
她身子受力，往前傾去，顧城炎卻是伸手，將人給撈了回來。
「你看看你，右左都不分，迷糊了。」顧城炎見可蘭開車，連空了兩次，倒是笑了，伸腳踩上了油門。
漸漸的，車子開動。
他雙手握著她的手，開著車，在院子里轉圈。
可蘭看著前方，烏黑的雙眸，漸漸變得幽黑，紅唇緊抿，面色冷毅。
昨天梁寶兒的話，說一個字都不記得，怎麼可能！
沉默許久，可蘭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小吸了口氣兒，在心中躊躇了會道︰「沒了蘭姐，我不想學開車了。」可蘭說到這里，頓了頓，轉過頭，看向顧城炎，接著道︰「以後我跟著你。」她說話不急不緩，小臉上盡是一臉認真的神色。
顧城炎听到這話，原本想教她開車的心思，全都沒了。
跟著他，依靠他麼？乖。
……
然，上一刻，顧城炎心里還忍不住為可蘭如此乖巧的話驚訝，這會兒，車子就撞到了大樹上。
震得兩人的身子均是抖動了下。
撞了車，顧家上下，便跑出了不少人。
老李，警衛隊，擺出一股對付恐怖分子的架勢。
可蘭掃了眼忽然蹦出來的一群人，神色驀然一沉，但轉而，她又打開車門跳下了車。
顧城炎不急不緩的也下了車。
眾人見是撞車，又退了回去，只有老李，走上前，看著顧城炎道︰「顧少，您沒事吧？」老李小心的問著，翼翼的瞅向顧城炎。
「沒事。」顧城炎沉聲回了句，目光停在了剛剛跳下車的女人身上。
她沒事就好了。
可蘭則立在一旁，抿唇看著兩人，見老李離開後，可蘭輕輕的笑出了聲兒。
顧城炎見可蘭笑了，也展露笑顏，向可蘭走了兩步。
可蘭卻忽然退了兩步。
「你開車都會撞樹，不安全，太危險了。」可蘭微微眯著雙眸，看著男人，臉上掛著輕笑，搖了搖頭。
顧城炎听到可蘭這話，卻是愣住了，立在原地許久。
他伸出手，將女人攬進懷里，捏了捏她的鼻子道︰「這都是你撩撥的。」他不說那話兒，他不會分心！
「那我以後不撩撥了。」
可蘭听到顧城炎的話，立馬便回了一句，神色頗為認真。
顧城炎听到她這話，輕笑出聲道︰「沒事，你可以選擇多撩撥幾次。」
多撩撥，不錯！
可蘭听到顧城炎這話，倒是抿了抿唇，琢磨了會，復而又道︰「不行不行，你要出了事兒，剛剛沖出來的那些人，一定會將我碎尸萬斷的。」可蘭說到這兒，不住了搖著頭。
軍政首腦，被女人害死，這個女人，有活路麼？
顧城炎听到可蘭的話，卻是眉頭一皺，伸手將可蘭的臉給捧了起來。
「他們敢……！」他聲線上挑，神色微冷。
一副誰也不能，誰也不敢的模樣，
可蘭听到顧城炎這話兒，心頭一抖，抬眸瞅著顧城炎，許久。
「我看是沒人敢了。」她忽得勾起臉上的笑，伸手將男人捧著自己臉的手給拽了下來。
倏而她又伸手，抱著男人的腰，眸光微垂，紅唇微抿。
*
開車沒學成，一早就把車撞了，按老人的話兒，這是不吉利的征兆。
可蘭和顧城炎去27軍禮堂的時候，這才發現，前前後後的警衛隊跟隨，比她想像中的要嚴謹、壓抑得多。
坐在車上，一股兒無形的壓力，漸漸向她襲來。
她吐了口氣兒，看向車窗外。
許久……
車子停在了27軍區禮堂。
下了車，可蘭這才看到，禮堂掛了幾根彩條，不張揚，卻極為喜慶。
她挽著他的手進去，一進禮堂，便看到不少軍官。
從最後一排的少尉排例，直至第一排的開國元老。
場面之大，氣勢磅礡。
成王敗寇，楊家人，從軍政舞台上漸漸消失，而接來的，又會是誰的天下。
顧城炎？
可蘭被安排坐在了第二排，顧城炎的身後，她剛坐下，身後便傳來梁寶兒的聲音。
「姐，今兒的表彰大會，你可不能錯過。」
梁寶兒的聲，輕輕緩緩，帶著一股兒盈盈的笑意。
可蘭听到梁寶兒的聲音，身子驀然一僵，眉頭緊皺。
不得不說，她現在不想听到梁寶兒的聲音，厭惡得很。
她沒回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台上表彰開始，主持人那激動興奮的模樣，笑魘如花。
「姐，這次因為炎哥哥，我升中校了。」梁寶兒見可蘭沒理會自己，倒又自顧的說了句話兒。
看似平淡無奇的話兒，卻是字字直擊可蘭的心頭。
梁家和顧城炎合作，清除了楊家一派的勢力，梁寶兒由此立功，升了軍餃。
本應與她無關的事兒，但此時她卻牽扯其中，籌謀近兩年，這兩年中，到底籌謀了多少！
正在可蘭胡思亂想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句低沉的男聲，緩緩溫雅。
「顧夫人。」
男人坐在可蘭身邊，輕輕緩緩的聲音，讓可蘭之前緊繃的心，忽然松了下來。
她側頭，瞅了坐在自己旁邊的人。
整個人都懵了。
楊子楚！
高中時期的校園王子！
他竟然，入了伍！
不可思議。
楊子楚的模樣，一如可蘭記憶中的那樣，雙眸水波回旋，紅唇翁合，與生俱來的王子氣質，濕潤如玉！
「楊學長！」可蘭輕聲回了句，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里見到楊子楚。
而且楊子楚的模樣，一如她記憶中的模樣，童話中的王子，盈笑如滴仙。
楊子楚听到可蘭的話，神色微愣，片刻後，又似想起來，輕笑回了句︰「林可蘭？」
一句話，讓可蘭臉上染上了一抹艷紅，沒想到楊子楚竟然記得她的名字。
青少年時她也曾瘋狂，曾想向揚子楚表白。
然最後說的話，只有兩句，一句夸獎楊子楚，一句介紹自己的名字。
而剩下的那句，我喜歡你，卻沒再說出來。
她一直都明白，她于楊子楚而言，只是人生過微不足道的過客，不會被他記起。
但現在，真沒想到，這麼多年，他竟然還記得他的名字。
「嗯。」可蘭點頭小聲應了楊子楚一句，表示自己的確是林可蘭。
楊子楚听到可蘭的話兒，輕輕一笑，復而又道︰「真有緣。」他說得輕輕緩緩，雙眸間閃動著笑，笑得溫暖和煦。
可蘭看著他的模樣，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的時候。
她像所有小女生一樣，會高興，會生氣，會瘋狂，甚至叛逆。
而眼前的男人，讓她學會了成長。
因為校會上他說了一堆與當時她們那個年紀所不一致的話，其中可蘭最為印象深刻的莫過于那句︰人非聖賢，熟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可蘭愛媽媽，她叛逆，是因為沒有父親，但因為他的點醒。
她學會了成長，哭過，笑過，痛過，才知道，她的青春，不由她肆意揮霍。
得到的不多，卻明白了很多。
一如眼前，少年時期迷戀的校園王子，再遇見，早已物是人非，只是校友。
梁寶兒見可蘭忽然和楊子楚對起了話，倒沒再吱聲兒，看著可蘭那微紅的臉，她的臉上忽然勾起了笑意。
要紅杏出牆了麼？
太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