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乍現,一聲遙遠的雞啼劃破寂靜長空。
陸沉明仰面倒在地上,睜著眼,面上是一種滿足的平靜。他身邊,熄滅的篝火冒出裊裊青煙。
只有當你為一件事拼命,而最終得到一個不錯的結果時,才能得到這種可貴的平靜。
周仲九以這樣的方式贈與他那張符是有深意的,《龍刀源》上那四幅圖看似雞肋無用,實則直指道理之本,把它當作一部巨作的只言片語顯然只是一種淺薄的井底之見。
實際上,它們更像是考古發現的幾幅雲錦殘片,盡管經過歲月的洗禮,灰敗或布滿蟲蛀,但你用心去看去想,就能想見那匹布帛當年的華麗豐美。
這也是陸沉明琢磨過《龍刀源》後,再修習《弱亦》所獲得的體悟。
《龍刀源》提供了一種可能,使得陸沉明用另一種思路去理解《弱亦》。如果說《弱亦》是至弱之道,由弱而勝強,那《龍刀源》的神魔之戰就是人力難以企及的強悍對決,由彼之至強之法,觀照此之至弱之道,猶如太極y n陽之變幻,既有趣,又發人深省。
「武術,」陸沉明喃喃道,「太奇妙了……」
歇得夠了,陸沉明起身,盡管一夜未睡,j ng神卻很飽滿。他將剛剛修成的「進退兩難」和「弱不禁風」的重重變式溫習一遍,至此,《弱亦》第一層三招便盡數為他所用,這三招及十八重變式又能彼此呼應,融會貫通之後組合起來,更是有無窮的變化。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打出寂滅領域時是那麼勇猛,而此時又可以施展出這等以弱勝強的招數,這種對于力量和技巧的把握真是令人著迷。
心念一動。
一根火折子骨碌碌滾到他腳下,哧地冒出一縷火光。
陸沉明看著這根來勢詭異的黃s 紙筒,心下一凜。
忽然間,無數呼喝如傾盆大雨,砸得他鼓膜生疼。
陸沉明驀地抬頭,令人驚駭的一幕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眼前︰二十來個人手持鋼刀鐵戟,從空中朝他殺下!
來不及細想這是怎麼回事,陸沉明一矮身躲到一樽石像後面,人還沒站穩,那半人高的石像卻突然舉起拳頭劈面砸來!
陸沉明側頭避過,呼地一拳擊出,石像隨即被打碎在地。
二十來個人將陸沉明團團圍住,盡管他們都黑布蒙面,但陸沉明已由石像判斷出,眼前這些攻擊者,都來自一種自己從未領教過的幻術。而在陸沉明認識的人中,擁有如此能力,又對陸沉明恨之入骨的,只有一個人——岳東興。
「岳館主,別來無恙啊。」陸沉明大聲道。
「小畜生,今r 就是你的死期!」岳東興從人群之外走出,他手長過膝,一臉絡腮胡子。
「呵,」陸沉明冷笑一聲,「岳館主還是這麼個急x ng子。」
陸沉明听聞造化高階可以幻化出無數不同的物體,而從阿芒處又體會到更高級別的幻術可以造出一個完整的幻境場景,施術者完全不用露面。此番岳東興本想隱藏起來,卻耐不住陸沉明一激將,就被陸沉明看穿了底牌︰這人頂多比他兒子高一層,造化中期的形幻階段罷了。
但話又說回來,即便形幻階段也不容小覷,無論武術還是幻術,到了中階以上都有「一層修十年」的說法,陸沉明可以輕松干掉岳韶,不代表他可以逆殺兩層,把岳東興也干掉。甚至從他手底下逃月兌,也殊為不易。
總比來個造化高階的直接秒殺自己好,陸沉明心中自我安慰道。
岳東興脾氣急躁,也懶得和陸沉明廢話,手一揮,又是兩根火折子飛出,陸沉明側身讓過,卻見兩支土黃s 的紙筒落地後燒著了地上的野草,驟然爆發出一蓬鸀s 的邪火。
岳東興慢慢後退,獰笑道︰「小畜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能對付‘千影’很了不起?我告訴你,真正的千影你還沒見過呢,今天,就用這等幻術和我的‘天水橫流’送你上路!」
他話音剛落,只見最先落地的那根火折子橘紅s 火苗忽地上竄一丈多,兩支鸀焰火折子也不甘落後,如兩條青蛇纏繞而上,三股耀眼的火焰即便在白天也耀人眼目,並成一股,忽地纏成一團,如煙花般在空中爆炸,霎時火星四濺!
紅s 火焰落在哪里,就有一個蒙面人出現,而鸀s 火焰落在哪里,哪里就涌出一股鸀水,那水的顏s 如此惡心,就像給化工廠重度污染過一樣。
 
蒙面人朝陸沉明圍攻過來,陸沉明撿起地上的石頭,當作暗器般,一砸一個準,然而這些蒙面人倒地後化作一灘黑水,迅速和鸀水融到一起,就像起了化學反應一樣,鸀水頓時由迅速蔓延的小溪流變為了奔騰的大洪水!
這就是「天水橫流」?陸沉明暗暗心驚,他拳腳的力量再厲害,卻怎麼打得過至柔的水?況且還是重特大洪澇災害。
只一眨眼,陸沉明就不得不在惡心的鸀海里游起了z y u泳。
「哈哈哈哈,」岳東興漂浮地站水面上,大胡子笑得翹個不停,「算你小子有點能耐,我看你能熬到幾時!」
他說著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然後猛地雙掌拍在水面上。
一股漩渦在他手底出現,攪起陣陣轟鳴的水流,朝陸沉明推來,所到之處,樹木石像盡成齏粉。
陸沉明在水中,毫無借力之處,見狀咬緊牙關,一拳猛地砸向面前!
岳東興卻在對面狂笑不止︰「哈哈哈哈,你的寂滅領域雖強,卻強不過我的形幻之術‘天水橫流’!」
岳東興的自信並不是空穴來風,他傷周仲九所憑借的正是他這一手畢生得意之術,當然,這和當r 他命令館內弟子全都自殺x ng地撲向周仲九也有關——他早料定那老不死的不會對年輕人下手,便用人海戰逼得周仲九招架不住,被他打個正著。
「小畜生,」想到那一天,岳東興也牽起了心中的仇恨,「今天,我就為我的兒子報仇!」
他說著發力催動,那本已快速旋轉的旋流更是瘋狂摧毀著一切,朝陸沉明殺來!
而這小子——岳東興心道,我看是你的拳頭硬,還是我「天水橫流」里的風刃旋流硬!
——
兩股力道相踫,陸沉明的拳力卻比岳東興預料的要弱得多,旋流一下子就把陸沉明吞沒,卷了進去。
這小子也不過如此,岳東興心中嘆道,還是韶兒的實力太弱了。
他本擬再催發兩股旋流,此時看來也不需要了。如此輕而易舉地就把陸沉明給解決掉,他心中倒有一絲失落——早知如此,也不用去州府了。
旋流繼續向前碾壓而去,水花四濺,岳東興興味索然地抬起頭,驀然瞪圓了眼︰眼前站著的,難道是……是陸沉明那小子?
他居然從風刃旋流中毫發無損地逃了出來,還在,還在沖自己笑?!
(三更,十二點之前不見不散,老魚翻著病懨懨的死魚眼碼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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