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近的距離,即便有意地抑制呼氣和動靜以防被上面巡視的夜祈淵給發現,然而那沉抑濃重呼吸在二人之間隱隱徘徊流竄,竟生出幾分別樣的曖昧之色。這樣近,那一襲龍涎香令人有些心神蕩漾。有些不自覺地輕輕挪了挪,別過臉錯開與他的直視。別臉之余似乎看到傅絕眼底淺淺的笑意淌過。
許久,直到頭頂上方沒有了動靜,傅絕才悠悠道,「他們走了!」
「嗯。」芷珊訕訕地點頭,緊隨著傅絕的腳步穿越在濕漉漉的茂林之中,雨勢越來越洶涌,寒風大作凍得人瑟瑟發抖。
「這兒有個洞,進去避一避雨。」傅絕回頭對她道。
「恩恩。」
洞很狹窄潮濕不已,傅絕從腰際掏出一個打火石撿了些零碎的柴擦亮了這暫時的安身之所,頓時溫暖不少。
極其微弱的光線卻暖暖的,這樣和他獨處,突來的沉寂靜謐讓芷珊別扭著,隔他數尺的距離緩緩坐下烤火。
見芷珊一臉謹慎地戒備樣兒,傅絕不禁失笑,「呵呵,還不快把外衣月兌了,烤干。」說完便自顧自的月兌下紫色箭袍懸掛著烤干。
芷珊猶豫著要不要月兌,最終想到還是身體重要,她還要趕路呢可不能再有閃失了,何況不就月兌件衣裳而已,想她前世的響還穿蕾絲超短裙之類的呢。人還真是會被環境所影響,不知不覺地她也變得有些小保守了,有時更會像個真正古人一般緬懷過去憂傷惆悵,到底是前世的記憶遠去了。媽,洛洛這些字眼已被歲月沖刷得模糊不清……
「想什麼這麼出神?」傅絕突然驚醒了芷珊散漫飄飛的思緒,他妖孽的容顏近在咫尺,從她手中搶過她月兌下的衣裳。
「沒什麼……」芷珊猝然回神,莞爾對上傅絕深深到究,只覺得此刻他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地泛白。無意地瞥見他那件外袍上還沾染了斑駁血跡,不禁詢問道,「你受傷了?」
「小傷無礙。」傅絕仿若絲毫不在意。
卻沒能逃過芷珊的眼,她起身繞到他身後臉色突變,錯愕在她眼底暈開,「傷得這麼重,還流了很多血,臉色這麼差還逞強?」
「……」傅絕頓時汗顏,「你是沒見過什麼才叫做傷……」當年他從猛獸山中如何渾身浴血苟延殘喘地掙扎爬出來的時候,體無完膚、痛到了麻木那個才叫傷。
「呵呵,那什麼才叫傷?」芷珊只覺得好笑,沒想到平時放誕不羈,流連花巷風月的傅絕竟然會這般的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不禁戲謔調侃道,「難道等到失血過多快要死掉才叫受傷嗎?傅侯堂堂侯爺幾時變得這般不自愛了?既然活著就好好的活著,等攆你要是真的死了,或許念著你救過我的份兒,我會替你收尸的……」
話雖如此,卻還是不忍心,顧不得什麼男友之別了,誰叫他是為了救她才受傷(盡管她並沒有要強求他來救她),略微遲疑地扳過他的身子替他包扎背後的傷,月兌下上衣,映入眼簾的背脊讓驚愣,深深淺淺的痕跡凌亂無章的爬滿他的背,即便傷口早已愈合但是痕跡卻仍舊殘留,傅絕是極度講究之人卻還是無法完全消除這些痕跡,她難以想象他是受過多重的傷,芷珊眼底泛起絲絲柔光,慶幸身上帶了些上官鈺給她的療傷藥,「上官鈺的療傷藥甚好,這個給你,連敷幾日便可痊愈。」
傅絕倒是異常地安分,緩緩接過那瓶藥,深深地望著眼前這個替她擦藥包扎的女子,眸子泛起絲絲柔光有些憂傷,「想不想听個故事?」
「故事?」不知傅絕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這個時候講什麼故事啊?
難得見到這樣虛弱的傅絕,芷珊忍不住戲謔道,「難道傅侯是真的怕自己死在這兒擔心心願未了,所以故意把秘密透給我听?這可不行的,俗話說的好,知道得多的越是命短,我可不要像你一樣在算計別人和被別人算計之中徘徊,最後落得個短命的下場。」
傅絕頓時汗顏,似苦笑般戲謔道,「言兒就這般心心念念著我短命早死?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對待傅侯您自然得狠心一點不然便會被傅侯更下心狠的對待了……」此言雖是戲言,但是言芷珊心底知道若是她一味忍辱屈服只會在弱勢中越陷越深被人牽著鼻子走,所以她懂分寸知進退。
「哈哈哈……」傅絕只是輕笑。
過了許久,夜里風雨交加,雨打樹枝發出的嘀嗒聲顯得格外清晰,只听見他緩緩又道,「從前,東陵國有個魅惑妖嬈的女子,出身青樓卻潔身自愛出淤泥而不染,無數風雅公子達官貴族想要得到她的親睞,她都沒瞧得上眼,孤高自傲的她在一次出游遭到打劫,恰逢一位將軍路過救了她,她便傾心嫁于他,古往今來美人無不愛英雄。那將軍亦為了納她為妻不惜違背家族,休掉了府上所有的妻妾,此時轟動盛京,幾番周折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如願成親……」
芷珊靜听著傅絕講訴著一個遙遠的故事,傅絕的目光竟是別樣的憂郁,讓她不禁雄。他口中依舊未作停留,
「然而故事卻並沒有因此美滿的結尾,成親的第三年,夫人卻無故失蹤只留下一名虛弱的快要死去的嬰兒。將軍府有兩位公子,那名一位從小錦衣玉食,而後更是官拜禮部,光鮮亮麗,另一個小的卻打小被關在猛獸山,猛獸殺盡之日便是他下山之時。傳聞中將軍記恨青樓女子的絕情,將夫人失蹤帶來的錐心之痛,全然責怪到了小公子身上,是以要麼對他不理不睬要麼對他嚴格苛刻。十年之後,少年終于下山,其間過程無人知曉,他是要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父親狠心,他亦可以更狠……」
傅絕的講述戛然而止,芷珊疑惑地凝視跟前的人,心中有些了然。傅絕,那個被母親拋棄被父親殘忍傷害的小公子就是你吧。
芷珊此刻已不知道說什麼好,靜靜聆听,卻不料傅絕眸子稍稍閃爍,饒一側身,臉色微變泛白嘴唇突兀道,「故事就到這里了,晚了,睡吧。你不是很急著要回瀘州城嗎?別睡過頭,本侯可不會叫人起床。」
「啊?」芷珊有些詫異這思緒也跳得太快了吧?不過既然傅絕都這樣說了,她也樂得清靜,剛才那樣的傅絕才真的會讓她倍感手足無措呢,雖對著故事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好奇。
「你真的愛他?」
「……」未料到傅絕會突然冒出這樣的問,她的腦海浮現出那個令她心動的身影,嘴角不自覺上揚叼蜜微笑已是最好的回答,自離開瀘州城的一刻,她的心卻沒有一刻放下那個讓她翩然心動的男子。情深至此不自知,她將她屬于她的爛漫愛情捧在手心。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他不是你想象中的他,你還是執意要和他在一起……」傅絕別有深意地詢問,有些話卻硬生生憋回了心間。
「這是芷珊的私事,沒必要向傅侯一一交代吧?他就是他,無論怎麼我都會和他在一起的。」芷珊的語氣極為肯定,想到夜瀟凌她內心只剩下甜蜜,她不知道這話卻讓傅絕的心猛地一揪。
柔弱的光線下,一絲悵然若失的哀傷在他繚繞魅眸下輕飄而過,不帶一絲痕跡,若無其事地悠悠閉眼假寐。
言芷珊見傅絕不再出聲,便也安靜地睡下,盼望著回城,歸心似箭。
翌日,林中霧氣在明媚晨光中驅散,窸窣的光束在林中散漫四射璀璨粼粼。
二人穿越茂林總算是走上了正途,言芷珊取出一個小哨子喚來了雲聘。瞧見雲聘歡喜朝她奔來,她遂即翻身上馬溫柔地撫了撫它的頭上的一拽馬毛。
「沒想到,這世間少有的寶馬‘雲聘’會成為你的坐騎……」傅絕打量著芷珊和雲聘之間的默契動作勾唇輕笑道。
「少羅嗦了,還不快上馬!」傅絕多少因她而受傷她也不能不管他只好委屈自己和他共騎了。然而,雲聘竟然很有靈性的表示抗議,在傅絕一騎上馬背就嘶鳴大叫,馬尾往上一翹向他身後狠狠甩去。這一襲擊傅絕差點狼狽的被摔下去。
傅絕黑著一張臉淡淡道︰「罷了,這馬還是你自己騎。前面就是市集,到時我再買一匹便是……」
芷珊一茫然地看著傅絕的慘淡樣兒,撲哧大笑,心道,想必傅絕這是身平第一次被馬給欺負了吧!
縴細指尖撫了撫雲聘的馬脖子,湊到它耳邊低聲淺笑道,「呵呵……雲聘,你這是在替他吃醋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我多加了內容一點點,今日還有更新!下午之前!親們有興趣可以去看看雲海的小短篇《幻月離心鏡》《絳雲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