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要說二十八歲的吳景安最痛恨的節日,那肯定非春節莫屬。
春節,意味著合家團圓,熱熱鬧鬧,喜氣洋洋;而到了他這里就變成孤家寡人,冷冷清清,死氣沉沉。
也是嘛,一個人,過什麼年哪!
于是他逃了,每年這時候,只要不攤上班,他都會躲到啞叔家里蹭年飯,蹭氣氛,蹭晚會,蹭迎新。
雖然只有三個人,可每次的年夜飯啞叔總會一改節儉的節性,做上一桌子的好菜,每一道都不許人吃完,這叫年年有余。
飯後端出各種零食,看一會吃一會聊一會,接著包餃子,放鞭炮,熱鬧非凡地迎來新的一年。
吳景安總是會被這種氣氛感染,一時間忘了所有煩惱,好像他就是這家里的人,好像,這就是他的家。
第二天睡到快中午才被啞叔從被窩里撈出來,大年初一的餃子是啞叔一貫的好手藝,卻有說不出的酸澀在里面。
吃完午飯,他又要匆匆趕往單位,重復單調枯燥的生活。
往年,他總是這樣告別春節。
可今年,啞叔接到了家里的電話,讓他們回老家去過。
啞叔和家里人的關系漸漸緩解,雖然這緩解是建立在他一次次往家拿錢的基礎上,可啞叔還是很高興。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他的父母,而且,年事已高,盡孝道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和義務。
對啞叔的決定,張叔從來沒有反對過。
照他的話說,錢這東西,夠花就行,多了只是煩惱,既然老人有需要,他們補貼點也無妨。只要啞叔高興就好。
兩個單純善良的人,更加讓吳景安自慚形穢。
他或許做不到啞叔和張叔的豁達和寬容,隨著年齡增長,對失去的親情他已不再留戀。♀
言歸正傳,總之就是,今年他無地可逃。
啞叔打著手勢對他說︰跟我們一起回去,人多也熱鬧些,別把他們當陌生人,當成家人就不會不自在了。
吳景安垮著一張臉婉拒啞叔的好意,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要人走哪帶到哪,干嘛,等著拿壓歲錢分果果啊!
于是這個新年,他就得自己一個人打發了。
正思索著去菜場買點熟菜吃吃算了,手機響起來,是許畜打來的。
吳景安平靜地接通,「喂?」
「年三十想好怎麼過了嗎?」
「不勞你費心,我有地方去。」
「去哪?」
「朋友家。」
電話那頭的聲音緊張起來,「男的女的?」
吳景安沒好氣地罵道,「少吃飽了撐的,廢話完了我掛了啊!」
電話那頭的人不悅地哼了一聲,「記住你答應過我什麼,再讓我逮到亂吃草我可沒那麼好說話。」
吳景安冷笑一聲,「是不是連朋友也不打算做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悶聲說道︰「有人叫我了,掛了。」
吳景安收了手機,帶著一肚子壞情緒走往菜場。
一個豬蹄,一盤熱菜,半斤花生米,半斤小酒再加兩饅頭,就是他華麗麗的年夜飯了。
對了,還得留點,年年有余嘛!
飯菜端上桌,他卻沒了吃的**。剛想點煙時突然想起餃子還沒買,于是趁著超市還沒關門,小跑著下了樓。
買了兩袋速凍水餃,結帳時居然遇到蔣路的一個朋友。
兩人閑聊幾句,吳景安才得知蔣路現在在k城,不知是不是有貴人相助,抄襲事件居然被澄清了,他現在在一間大公司里又干起了老本行,貌似混得還不錯。
道別了那朋友,吳景安回家的步伐格外輕快。
蔣路的人生路又有了新起色,他真心為人感到高興,這樣或多或少能減輕些他的負罪感。
很快,也會找到新的伴侶吧,希望不再是像張齊和他這樣的。
回了家,把豬蹄啃到剩個小豬腳,小酒喝到還剩一口,他酒足飯飽地窩在沙發里看春節晚會。不知是不是一個人喝酒特別容易醉,看著看著,那男主持人的臉就變了樣,漸漸變成了許輝那張英俊帥氣的臉龐。
許輝說︰從朋友做起不是不可以,行,我答應你,但我有一個要求,在我和你沒變成戀人關系前,不準再隨便給我帶個男人回來,不隨便的更不行!
十天後,許輝說︰怎麼,朋友連出來一起逛個街都不行。
二十天後,許輝說︰怎麼,朋友連出來一起吃個飯都不行。
一個月後,許輝說︰怎麼,朋友喝醉了連在你家過一夜都不行。
兩個月後,許輝說︰叫你出來就出來,哪那麼多廢話,再不來我就直接殺你家去了。
三個月後,許輝說︰記住你答應過我什麼,再讓我逮到亂吃草我可沒那麼好說話。
瞧瞧,人多會蹬鼻子上臉,這少爺本性又全回來了。
吳景安是被一陣急切、猛烈的砸門聲吵醒的,其間還夾雜著某人怒不可遏的謾罵。
「吳景安,我知道你在里面,燈還開著,你裝什麼裝,給我開門,不想我把你這防盜門給卸了就快給我開開。大過年的你又犯什麼抽,快開門!」
這些不和諧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震得吳景安腦門一抽一抽地疼。
他千萬個不情願,到底還是起來給人開了門。
堵在門口,他沒好氣地回道,「大半夜的你發什麼神經,你也知道今兒年三十,有什麼仇什麼怨你不能等明年,還非得搞個跨年集會不可!你有事沒有!」
門外站著一臉鐵青的許輝,見到吳景安堵著門不讓人進的樣更是一肚子火沒處發,二話不說推了人一把,拎起地上精致的食盒就進了屋。
把東西放桌上,許輝瞟了一眼開著的電視以及沙發上凌亂的被褥,轉過身沉著臉問他,「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接真睡那麼沉」
吳景安懶得理會他的質疑,走到茶幾邊拿起手機,為防過年短信的騷擾,在他剛有困意時就把手機調靜音了,現在一看,果然,二十八通未接來電,這小子也太執著了。
手機扔回茶幾上,他又重窩回沙發里,懶洋洋回了句,「調靜音了,沒听見。」
「真會找理由。」
許輝低罵了句就擺弄起帶來的食盒,隨後模進廚房熟門熟路地拿了碗筷出來,走到沙發邊,踢踢沙發腳,「起來,陪我吃點東西。」
吳景安詫異地看著他,「這幾點啊,你又餓了你家是沒做飯還是怎麼的,餓著你了」
「哪那麼多廢話,叫你起來就起來。」
吳景安也不想大過年的跟他爭執什麼,就隨了他的意,走到餐桌邊,打開的食盒里各式精致餐點,大大小小的盒子擺了大半桌。
許輝是真餓了,見他乖乖坐到桌邊,也不再羅嗦,自顧吃起來。
從傍晚六點就開始給這人打電話,一直沒人接,年夜飯他吃得心不在蔫,老疑心這人是出事了還是鬧情緒胡思亂想得根本就沒塞幾口在肚里。本是計劃著晚上十一點多再溜出來和他一起喝點小酒守個小夜,最好再亂個小性滾個小床之類的。撐到快十點,二十八個未通電話讓他的理智集體罷工,他再也等不下去了,跟家人找個理由後拎起食盒一路狂 到這里,結果這人給他的理由竟是睡著了調靜音了沒听見
他這一肚子焦急擔心的火該沖誰發!
肚里有了點貨後,他的怨氣也散了大半,夾了一尾蝦到對面人碗里,隨口問道,「晚上吃的什麼」
吳景安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著菜,「隨便吃點。」
許輝抬眼看他,「大過年的也隨便吃」
吳景安笑,「一個人可不就這樣,我做一桌子誰吃啊」
這話听著有那麼幾分苦澀,許輝盡量忽視,賊兮兮地笑,「其實是想我來陪你的吧,還死撐著。」
吳景安看也不看他一眼,「別自找沒趣啊!」
酒足飯飽,許輝捂著肚皮晃蕩到沙發邊,月兌了外套,一就窩進沙發里了。
苦命的吳景安收拾完他那一堆大大小小的食盒,擦干手出來一看快沒氣炸。
沖到沙發邊,抱起許輝身上的被子往臥室走,惹得後者在那拼命大呼,「你發什麼神經,姓吳的,你給我回來,把被子抱回來,噢,你能蓋,憑什麼我就不能蓋啊,趕緊的,你給我抱回來,听見沒有!」
姓吳的把被子扔回床上,關了門上了鎖這才放心滿意地回到客廳。
「穿著外面的衣服還想蓋我的被,你讓我晚上怎麼睡啊!」
這話說的,兩個人都有些愣了,太tm曖昧了。
許輝順竿爬,「是嗎那我全月兌了。」說著他便解起了皮帶,笑麼笑麼地看著吳景安。
哪知吳景安比他臉皮還厚,靠著沙發看起了春節晚會,「被子鎖屋里了,鑰匙被我吞了,這屋可沒暖氣,你想被凍死盡管月兌。最好月兌得連條內褲也不剩,我保證給你扔樓下去。」
「你他媽這屋都快亂成豬窩了,還敢有潔癖!」
「沒辦法,某些人連豬都不如,我只能防著點。」
許輝討個沒趣,氣呼呼地坐回沙發,抱膀子陪他看起無聊的新春晚會。
看著看著,那手就不規矩了,在沙發上彈起了鋼琴,由低到高,直彈到旁邊那人手上就抓著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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