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裂開森白的牙齒柔聲笑說︰
「你雖然比我入愚宮早,進三大營卻比我遲!從第一次大考開始,你便是我的手下敗將。我實在不明白,你此時是以什麼身份與資格在我面前叫囂?
如果你想成為主上眾多女人中的一個,隨時爬他的床是你和他的事情,與我何干?我警告你,收起你那點興風作浪的小心思,少給我添亂!
如果你確實記性不好,弄不清自己的身份的話。代替你成為秦默雲的我,唯一能夠為此時身為小丫鬟的你做的……就是報個因公殉職的犒賞了!」
紅妍聞言,臉色瞬間煞白,盡是無法反駁一句!
這時,寧穎嫣笑容一斂在紅妍的面前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眼神里沒有半分鄙夷,卻讓被注視的人自覺卑微弱小。
「主上讓你來干什麼?」
紅妍猛然一怔,錯覺此時的寧穎嫣那不可一世的姿態既熟悉又陌生。
強忍著身體的疼痛,霍的推開蕪月瞪著寧穎嫣︰「寧穎嫣,你以為你是誰!主上其實是想護我,所以才讓你直面危險——這秦國公府你以為是天府之國嗎?」說著一手指著身後的門︰「他們包括今日上門的那些貴婦小姐,可都是拿豺狼虎豹的眼神看你這個哥舒家未來的兒媳婦呢!」
寧穎嫣卻是不以為意的抬眸看她,輕點頭︰「嗯!我听懂了,你是特意來告訴我,主上原來是打著讓我過來送死的主意!很好!你可以再多說點,讓我有更多的理由背叛主上倒戈敵營,然後你可以再鼓動愚宮所有女弟子跟我一起,從此讓你一個人為主上鞠躬盡瘁!」
「你——」紅妍被寧穎嫣再次反擊的說不出話來,猛然驚醒,她怎可壞主上大事?
「我如何?繼續啊!」寧穎嫣動作優雅的在書桌旁落座,執起之前放置的書。
紅妍見得寧穎嫣的樣子,恨的牙癢癢。本來想教訓奚落對方一番,卻沒有想到最終被重傷,還沒有還手的余地。
知道終究在寧穎嫣手里討不到好處,紅妍憤恨的看了寧穎嫣一眼,便拂開蕪月推門而出。
「小姐,紅妍她……」蕪月見此,擔憂的看向寧穎嫣。
「隨她去吧,她如果不能在秦國公府幫襯我,主上也自有定奪!」寧穎嫣淡淡的道,心里也大約猜到紅妍來此的原因。
讓紅妍這個正主負責秦國公這邊的勾斗,再由她借秦默雲的身份背景去應考,可謂一舉兩得。
可紅妍雖身為春營弟子,奈何沒有繼承任何祖上的書香涵養,倒是武功在三大營屬于佼佼者。所以,她不禁擔憂這姑娘幫倒忙的可能性更大。
寧穎嫣眸光落在手中書籍上,少許又道︰「讓人查一查劉嬤嬤!」蕪月聞言一愣,搜尋了一番記憶,才想起這個人是誰。
「是,小姐!」
「另外,這些日子我不想看見那對母女在面前蹦!」
與獨孤氏已經撕破臉,她暫時也沒有多余的精力應付她們。想來,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可能修復,不如就眼不見為淨!
——
北燕皇城的春夜,肅寒未消,顯得有些清冷。
司空連赫方下衙,放馬緩步在行人稀疏的大街上。
驀然,余光一閃,仿佛看見有什麼在月下中天飛掠而過。
司空連赫下意識的抬眸,卻見遠處一個黑點消失在琳瑯黑瓦之間,快如幻覺。
司空連赫長眉微凝,二話不說,便一拍馬背飛身追去。
——北燕聖上中庸,皇後司空清媛獨攬後宮大權,雖不干涉國政,但其背後的司空家外戚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當今聖上唯有兩個兒子,其中二皇子雖听說禮賢下士,卻是不問世事一心向佛,而今皇後所出的太子昏庸,不私社稷只整日紙醉金迷。如果他日登基,北燕難說不成為司空家的北燕……
昏黃的暖燭之下,寧穎嫣端坐在書案邊。
身邊的香爐裊娜出宜人的香氣,期間夾雜著一抹灰燼的雜味。
寧穎嫣閱覽過一頁,便撕下那頁凝思片刻,接著便將紙張扔進開闔著的香爐內,看其燃成灰燼。
「司空連赫……」寧穎嫣輕喃,想起今日見著的算是故人的男子。記憶里某個片段與方才閱覽的關于北燕司空家以及朝局的內容在腦海里融合,讓她心底瞬間閃過奇異的感覺。
暗衛回報,劉嬤嬤是司空皇後有意派遣過來的,其幫襯獨孤氏想促成秦芷妍代替她嫁給哥舒聿廷的用意明顯。
顯然圖的不是幾乎沒落的秦國公府,而是與其聯姻的哥舒家。可是她知道,身為司空家這一輩最倚重人才的司空連赫,與哥舒聿廷幾年前似乎就不對盤……
寧穎嫣剛想再深思幾分,突覺一抹淡到幾近于無的香氣沁入鼻息,繼而越來越清晰。眼底方閃過一絲詫異,下一刻便落入一個溫暖的胸懷,接著整個人便被拎起,身下多了一條大腿。
一雙骨節勻稱,如玉雕琢的修手穿過她的肩膀,輕合了一下她手中的冊子,狹長的眸子耽了一眼封皮上的字,長眉微挑。
「我以為,你更關心十天之後的科舉,在溫習功課!又或者會仔細了解一下今日得來的零花錢,看看夠不夠你謀劃更美好的出路。」
寧穎嫣看了一眼伸在眼前的黑色長袖,忍不住回頭,卻見身後人被黑巾蒙住的大半邊臉。
來人正垂著漆黑的眸子,四目相對,寧穎嫣瞬覺對方的眸子里仿佛有流光閃過。
「我英明神武的主子,你要扮采花賊前,是不是該先斂去身上的香氣?」寧穎嫣端坐在男子的大腿上,湊近他身邊嗅了嗅。
對于他刻意加重的最後一句話不置可否。
「你初來乍到有所不知,因為北燕第一美男子哥舒聿廷近年越發見得風華絕代,引得無數閨中女子瘋狂迷戀,于是整個采花界的風流艷客們作案時皆效仿起喜好,這香氣也僅是其中一樣而已!」
男子露出的眼角微彎,那一瞬間的冶艷叢生,好似夜棠花開,瞬間綺麗奪目。
寧穎嫣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跟著就要站起來。
下一刻頭頂黑暗壓下,唇瓣便被隔著一塊布巾霍住。
寧穎嫣一愣,臉頰瞬間緋紅,下意識就想推拒。一只大掌卻適時的按住她的腰際,緊緊的將她往自己的胸膛壓。
雖然隔著黑巾,但是灼熱而熟悉的氣息還是無可阻擋的侵入口腔,讓寧穎嫣一下子亂了陣腳,腦海里下意識就浮現那一夜的迤邐……
隨著那溫燙大掌的作亂,寧穎嫣也只能嬌喘不休,身子也軟成一團,不覺那大掌已經探進衣內,肆意挑dou起來。
衣衫漸落,涼意襲來,寧穎嫣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啪」——
正在這時一聲巨響傳來,緊閉的窗戶驀然被從外撞開。
寧穎嫣一驚,下一刻滑落肩膀的衣衫又被合攏。
抬眸間,人已經被推進椅子里,整個人帶著椅子在推力下直直往後滑去。寧穎嫣正看見原來站著的位置一身黑衣蒙面的哥舒聿廷一掌擊出,與破窗而入的人瞬間交戰在一起。
剛想看清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帶著她的椅子已經劃過屏風,隔絕了視線。
「大膽狂徒,天子腳下也敢如此猖狂!」盛怒的聲音吼起。
寧穎嫣听得一鄂,司空連赫?!他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此?
本想立即沖出去看個究竟,但想起今日哥舒聿廷的裝扮,眸光一轉,趕忙先整理好了衣衫,方想起身,卻覺得身體一軟,人往地上滑去。
哥舒聿廷給她下魅毒了?!寧穎嫣驚!
「可惜了,只差一步!美人兒,今日咱們做不成夫妻,在下定會再訪!你身上的魅毒一杯清水可解,莫要見著這人英俊不凡就把持不住啊,可要等我噢,咱們後會有佳期!」
邪肆而陌生的聲音越離越遠,听得寧穎嫣一陣咬牙切齒。
明白,哥舒聿廷這分明是布局故意引司空連赫過來的!
算他還不算太薄情,即時將她推入屏風,沒有讓她惷光外露。
而他給她下毒又不打算讓她失身與其他人,想必是想造成她中毒被俘的假象。畢竟她終究是要在外露面的,如果不如此,恐怕到時候無法解釋她會武功卻還被采花賊欺辱的原因了。
「大膽狂徒,休逃!」司空連赫跟著大喝一聲,追了出去。
屋子里一時陷入安靜,寧穎嫣困難的爬回椅子上嬌喘連連。身體里莫名的騷動,仿佛一只不安的小貓伸著爪子輕撓著她的五髒六腑,分明不痛,卻滋味難言。
心里將哥舒聿廷從里到外罵了個狗血淋頭,就算他要算計司空連赫什麼,也不至于真下毒吧?早說的話,她又不是不可以配合演戲!
「小姐!」蕪月的聲音剛至,人也已經到了身邊。
「水!」寧穎嫣下意識扶住蕪月遞過來的手,呼吸急促的道。
蕪月看了一眼寧穎嫣衣衫不整,臉色嬌紅的樣子一詫,當即回轉身去屏風外倒水。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何事?」迅速折回的蕪月邊扶著寧穎嫣喂她喝水,邊驚疑的問。他們身在愚宮,雖不知朝堂事,卻熟知江湖事。
寧穎嫣一副明顯中招的樣子,讓她一時間居然想不起來究竟江湖上還有誰能不的聲響的暗算到她?
「小事,無需大驚小怪!」寧穎嫣喘了口氣,感覺心跳舒緩了很多,才虛弱的開口。
蕪月听得詫異非常,小事?
「姑娘!」這時,屋外傳來男子清冷的聲音。
寧穎嫣知道,是肯定是沒有追上哥舒聿廷的司空連赫回來了。
蕪月聞言驚詫,但看寧穎嫣給自己的眼神,便趕忙走出屏風,繼而隔著大開的窗戶看見了立在窗外的一道頎長身影。
從那如玉的輪廓,以及冰霜般的神色,蕪月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大人……」蕪月當即露出驚惶不定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司空連赫看見出現的青衫小丫鬟,劍眉微皺,依稀在記憶里搜尋出相關記憶。又轉眸朝屋內看去,卻也只見一道繪著荷塘蓮花的屏風。
「你家小姐可好?」一向冰涼的聲音,不禁緩和了幾分。
心底也不禁生出些許同情,今日在秦府門前撞見里面的女子,回去的路上听得妹妹說起這姑娘的身世。原听說是老秦國公嫡親的孫女,如果不是其父早逝,如今也該是秦國公正經的嫡長女,名門千金、大家閨秀。
可惜命運使然,淪落鄉野。難得哥舒尚書信守承諾,讓這姑娘回京履行婚約。之前發生在秦府門前的小插曲,他這種大世家出生的子弟又豈能看不出其中算計?
本沒有去多想一個一面之緣的少女今後有何種坎坷,卻居然在今夜她遭遇這樣不幸的時候,又再次遇見!
雖然未曾追捕到采花賊,但他也不忍心再追問一個差點被侮辱的閨閣女子相關訊息。此時想到的就是回去以後要狠狠敲打京兆尹,增加皇城巡夜的官兵,戒備此類的事情再次發生!
「我家小姐還好……」蕪月輕聲回答,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
一副不知自家小姐發生了何事,但又不想說錯話壞了自家小姐閨譽的樣子。
司空連赫眸色沉了幾分,看了一眼蕪月,又最後耽了一眼屏風的方向,開口︰
「你可記住,今夜我從未來過此處!」
話必見小丫鬟連忙感激的點頭,又看了一眼破敗的窗戶,「去其他園子里找一扇相似的窗戶換上,護好你家小姐,以後切莫大意了!」
寧穎嫣此時已經恢復了幾分力氣,小心的移到屏風邊,隔著一道屏風看見窗外依舊穿著白天衣物的司空連赫,他的衣袂在黑夜里被寒風掀起,整個人肅立在那里,衣襟的黑絨輕柔擺動,不動如山般沉穩內斂。
明明隱在黑暗里的眸子看不清,話語也沒有任何溫度,但是她卻能夠感受到這之後的真誠關心。
很難想象,這個傳說中剛正不阿,正氣十足的男子會是那個霸攬專政的司空家的子孫。
「多謝大人!」寧穎嫣這時開口。
雖然她不知道哥舒聿廷究竟想算計司空連赫什麼,以後他們又是否會成為敵人,但是此刻是真的很感激這個男人的善意解圍。
司空連赫聞言又看了屏風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寧穎嫣眼看著司空連赫身影轉瞬即逝在黑暗里,方舒了口氣,就覺得身後多了一道幾近于物的氣息。
「你先出去吧!」哥舒聿廷的聲音傳來,是對著方想走進屏風的蕪月說的。
「是!」蕪月頓了一下,才恭敬的應聲。
寧穎嫣感覺身體里那種奇怪的感覺已經退去,只是懶得開口。接著感覺身子一輕,視線就隨著抱起自己之人的動作,由屏風轉到了屏風後面的床鋪。
等到身子平躺在柔軟的被褥里,哥舒聿廷毫無遮掩的俊美容顏便落入了視線。
寧穎嫣秀眉微挑,像極了某人質問時的樣子。
這時身後傳來輕微的聲響,听得出,是高效率的暗衛已經找來了窗戶已經在更換。
「你故意引司空連赫過來的!」
寧穎嫣懶得動彈,靠在被褥里斜睨著眼前一身黑衣裹身的哥舒聿廷。
屏風外傳來窗戶被閉合的聲音,哥舒聿廷沒有回答她,而是背對著她解開腰際的衣帶,大手一揮,外衫掛上屏風。
「你,你月兌衣服干嘛?這麼晚了,你不回去嗎?」
寧穎嫣見此心跳不由得加速,只覺臉頰一燙,下意識想往後縮。
哥舒聿廷聞言只著了黑色的中衣轉過身來,一步步走近床邊,最後彎下腰,大手很自然的撐在寧穎嫣上方,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正是晚了,所以才不打算回去了!」
夜棠花的清冽香氣逼近,說話間,灼熱的氣息拂向寧穎嫣的面門,寧穎嫣只覺臉頰燙的更厲害,卻是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胸膛道︰
「好了,說正經的!你故意讓司空連赫看見我名節受損,究竟打的什麼主意?我人都已經在這里幫你辦事了,你就不能干脆一點跟我坦白後續計劃嗎?」
名節受損幾個字,寧穎嫣說的自然大方,好似全然不在意的樣子,這倒讓哥舒聿廷心底一詫,垂眸深看了她一會兒。
「你這樣看著我作甚?」寧穎嫣對上哥舒聿廷探究的眸子也是不明所以,下意識的模了模自己的臉。
哥舒聿廷的修手這時也伸了過來,將她的手與小臉一並收入掌心,輕柔摩挲。
寧穎嫣一怔,清晰的看見他瀲灩的眸子里映著自己懵懂的神色。
「我以為你此時該彷徨的……」哥舒聿廷柔聲開口,語氣卻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彷徨什麼?」寧穎嫣不解。
他以一場棋局為由要了她的身,卻從未說過對她的心意;說讓她嫁給他,卻是以別人的名義。他不解釋,她卻也從來不問。
自以為從來將所有事物掌握在自己局里的哥舒聿廷,此刻看著眼前人兒絕麗的容顏,突然產生了點點難以琢磨的疑慮。
這疑慮模不清是什麼滋味,只知道落在心底的感覺不太好受。
「無甚!」哥舒聿廷收斂了疑慮,唇瓣又勾起慣有的輕懶笑意︰
「司空連赫是我故意引過來的,可惜他並未認出你半分!你可知,三年前,他以為你死了,在城郊為你立了一座墓,且年年拜祭!」
「啊?你跟他說我死了?可是我跟他又不熟,誰讓他拜祭了!」寧穎嫣听得驚詫,她之所以記得司空連赫,也主要因為三年前被他連累受傷的事情,可是︰
「嘖嘖嘖,不過真難想象,就算我是被他連累‘死’的,一個世家大公子,高高在上的權臣,也會惦記一個路人甲的死活?」
只要一想到長滿野草的荒郊野外,豎立著一座上書她大名的墓碑,寧穎嫣不禁覺得毛骨悚然,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司空連赫拜的折壽!
哥舒聿廷聞言斜睨著寧穎嫣,一副事不關己,沒心沒肺的樣子。
「咦?認出我?你是想他從而指出我是冒牌貨!還是你以為三年前他對我有什麼特別想法,所以想讓他從我這張臉上產生遺情反應?」寧穎嫣突然疑惑的看哥舒聿廷。
「如果他真心待你,如當年的顧連臻一般許給你未來,你可想跟他?」歌舒聿廷問的漫不經心,似是寧穎嫣即使真的回答是,他也無所謂般。
寧穎嫣卻是愕然,回過神來後,靈波流轉的眸子此時沉靜的盯著歌舒聿廷
「司空連赫?顧連臻……這兩者是否有何關聯?或許,我該說,這兩人本就有何特別關系,所以你當年拿顧連臻試探我,如今又故意讓我與司空連赫產生微妙的聯系。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又會再見顧連臻這個故人!你是想拿我牽制他們?還是挑撥他們?」
不待歌舒聿廷回答,寧穎嫣又說︰
「如是這般,你又何必問我可想跟誰,不如直接說,你打算將我送給他們之間的誰,施行你的目的便是!」
說這話時,寧穎嫣是在笑的,她絕麗的容顏上,長而卷的遇睫輕顫,靈光四溢的眸子里看不見半分的傷心,卻叫看見她笑顏的人驀然生出幾分憐惜。
歌舒聿廷看著這樣的寧穎嫣,卻沒有半分的閃躲,靜看了她一會兒,指尖把玩著寧穎嫣垂落在身前的發絲,笑得冶麗傾城︰
「你一直最好奇的,不是我究竟圖謀的是什麼嗎!如果我說,我想要的是這整個北燕天下,你可願陪我?」
寧穎嫣聞言驚訝非常,但是對于他突然的坦白卻沒有任何意外。只因為,她很早就知道他身為朝廷命官,又培植了愚宮那樣一個在江湖上地位超群的門派,她是瞎子也能感覺到他的用心了。
「你——這可是要謀反?!」寧穎嫣壓低了聲音,突然湊近歌舒聿廷問。
「是又如何?你願意陪我一起逆天嗎?」歌舒聿廷溫柔又霸道的給予肯定,繼續追問寧穎嫣的答案。
寧穎嫣又是驚訝的看了歌舒聿廷一會兒,對上他波光瀲灩,卻始終看不懂里面所承內容的黑眸,最終嘆了口氣︰「都已經上了賊船,你會告訴我怎麼下去嗎?」
心里記得的確是歌舒聿廷問話里的「陪」字!陪這個字的含義有太多解釋了,可以是站在他身邊的戰友,也可以是捏在他手里任意捏園搓扁的棋子。
關于他們之間的感情問題,她一直不想問。
前世她未曾涉足過男女情愛,沒有想過如何處理男女戀人之間的關系。
而今和歌舒聿廷的這種關系雖然讓她彷徨過,但她卻也清晰的知道,如果他心里有她,不說任何事,但凡與她有關的,他理應為她考慮。反之,就是問出再多花言巧語,又能如何?
他對她如何,沒有人比自己心里的感覺更清楚!
再問這些年跟在他身邊,她倒真不像其他下屬那般對他畢恭畢敬。
就是他最信任的隱七,在他眼里也是有底線的。
她在愚宮各種的優待,還有作為他的第一個女人的她,還沒有在他心里找到自己的底線!
暫且她可以理解為,他對自己是比對別人寬容愛護的!
如果他真的做的太過分,即使她真的喜歡他,她也不會因此吊死在他一顆樹上!
而今,為了生存,也只不過彼此照應罷了!
「算了,隨你要如何算計了!我是困死了,現在要睡覺!明天還得看書,離科舉可沒有幾天了!」給了歌舒聿廷一個白眼,寧穎嫣就拂開他的手,徑自掀被蒙住了整個人。
歌舒聿廷看了拱起的被子一眼,眼底的神采明滅不定間,心底又覺得有點好笑,暗自嘆了口氣笑道︰
「縱使如此,可也別荒廢了武學,每日應當適當的運動一二!」
寧穎嫣剛調整了一個姿勢睡好,也沒有想歌舒聿廷會不會走,就听見被子外傳來男子如酒醇醉的話語。
還未明白過來男人的意思,身上便是一輕,接著被子里就灌入另一個人的氣息……
無邊春色與女子的抱怨,最終淹沒在了男子的喘息里,一並便掩蓋在了帳幔之內……
而屋外一棵梧桐樹叉間,一人攥緊拳頭,听著屋內隱約的叫喚聲,縴細的指尖幾乎刺破掌心。
「你該回去了,下次如無命令,別再自作主張的接近我,如今我的身份是主上的暗衛!」梧桐樹的另一根杈上,一人雙手環胸,靠在樹干上語氣冷肅的道。
那人聞言驀然回過頭來,黑夜里的眸子閃爍出隱隱的光︰
「你除了警告我听從命令以外,還能對我說甚?」女子壓低的斥責儼然是紅妍的聲音。
隱七藏在暗處的神色不清,頓了一下才開口︰「紅妍,你逾矩了,快走!別驚擾了主上!」
紅妍聞言卻覺得壓抑的怒火更是蹭的往上竄長,聲音不禁拔高了幾分,喝道︰
「紅妍!紅妍!分明我才是秦默雲!你自己放棄哥舒家嫡長子的身份,要做這見不得光的奴才,我卻從來沒有說過要忘記自己的祖宗!」
隱七聞言劍眉皺起,深看了紅妍曝露在夜色下因為嫉妒而顯得有些扭曲的嬌顏,卻是不語。
紅妍見隱七不說話,卻並沒有消氣,反而越是看他沉默的樣子越氣,忍不住就踏著枝椏上前一步狠推了一把他的胸膛︰
「你說話啊?你既然不想履行與我的婚約,又何必拉我一起進愚宮?你究竟當我是什麼?」
「你是因為不能如期履行與我的婚約而生氣,還是在嫉妒如今以秦默雲這個身份備受主上寵愛的寧長老?」
驀然嚴肅的反問堵的紅妍一噎,紅妍原本泛著淚光的眸子不自在的一閃,臉頰也是瞬間燙紅。一下子居然找不到反駁的話——是的,她在嫉妒,從三年前寧穎嫣以一個村姑的身份被主上親自請進愚宮開始……
因為在那之前,她是愚宮從上至下唯一一個由主上帶進愚宮的弟子。
問她對主上有男女之情嗎?其實她更願意隱七能夠恢復正身,嫁他為妻。
可是卻也不想那個奪了愚宮所有榮耀,被愚宮上下譽為一代奇才的寧穎嫣受主上寵愛。為此,她更不惜現在就恢復秦默雲的身份,代替她完成所有主上下達的任務!哪怕讓她去勾引司空連赫,或者其他的誰……她也願意!
「你又是以何身份問我這種問題?」頓了下紅妍便收斂了情緒,繼而憤憤的看著隱七︰「婚約?我們還有婚約嗎?那是秦默雲與哥舒家嫡長子的婚約!不是隱七與紅妍!」
說完又狠推了隱七一下,轉而縱身消失在黑夜里。
隱七一個踉蹌,險些栽下樹杈,待穩住身形,卻也只是看著紅妍消失的方向未曾追過去。
不時,一抹黑影悄無聲息的立在隱七的身邊,看了隱七一會兒才意味深長的開口︰
「你如此一再縱容,不僅減不去半分你的愧疚,也得不到她半點的感激,我怕她遲早會壞主上的大事!」
隱七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道︰
「她終究是怪我的,所以在說氣話!不過這些日子在皇城待下來,看見那些深宅的爾虞我詐,她已經有所領悟。假以時日,她會明白,當初如果不是愚宮救了她,她根本無法活到今日!她……終究還是涉世未深!磬竹,別為難她……」
作為哥舒聿廷在哥舒家貼身隨從的磬竹,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無奈的嘆道︰
「你該知道,從來沒有人為難過她。就是寧長老,也多是讓著她的,只怪她自己太過盛氣凌人。否則的話,她如今焉有命在?好了,今日她逾矩與你接近之事我當未曾看見,但願如你所說吧!」
——
一聲尖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緊接著秦國公府就鬧了開來。
除了寧穎嫣所在的園子,秦國公府各處皆忙翻了天,從上至下所有人皆戰戰兢兢。
源于獨孤氏一早照鏡子發現滿臉長滿了紅疹,第一個就嚇厥同床共枕的秦國公,接著就嚇暈了她自己。
前一日的多番陷害失手,加上這一刺激,獨孤氏便一病不起。
同樣的,秦芷妍亦是身發紅疹,但是比起獨孤氏卻輕了很多。大夫診斷為內火上旺引起的毒疹,告誡患者不能見光吹風,十天半個月便可恢復如常。
所以秦國公府的一切事物在秦國公的授意下,暫由吳姨娘掌管。吳姨娘在外給人的印象就是溫婉可人,因為育有一個有出息的庶子秦睿年,所以頗得秦國公寵愛。
而除去獨孤氏,秦國公府恐怕沒有一個人希望和寧穎嫣正面沖突。
于是一大早當一張燙金的請帖遞進府里,指明要給「秦默雲」時,沒有任何阻攔。
發帖人是柳家,名目是時下自家梅花盛開,所以邀請帝都內所有名門千金過府一聚。
「這個柳家是如今北燕的第一皇商,柳家當家封號長信侯!」輕捻著那燙金的請帖,紅妍介紹道。
看了一眼坐在窗邊書案旁執著書籍翻看的寧穎嫣,神色有些幸災樂禍。
「柳家的大小姐柳如歡文武雙全,柳家如今有一半的產業都是她掙下的!而她那一身好武藝,就是軍中將領恐怕也沒有幾個能敵得過!」
寧穎嫣听得這話,落在書頁上的眸子一頓,就听紅妍走近她三步之遙站住,又道︰
「帝都之內無人不知,柳大小姐痴戀哥舒家公子,早些年就攔轎求親,揚言甘為平妻下嫁哥舒家,卻遭到哥舒公子的拒絕。即使如此,帝都之內也沒有一個人敢笑話她!」
紅妍說到這里,已經將請帖放在寧穎嫣身邊的桌案上,唇瓣掛著等看好戲的譏誚︰「對了,柳家這次的帖子發了兩份,一份署名獨孤氏與秦大小姐,另一份指明是秦默雲!」
言下之意,這帖子很大程度就是沖著寧穎嫣來的。
寧穎嫣听到這里才放下書籍,抬起頭嘆了口氣看向紅妍。
在紅妍以為寧穎嫣已經為後日赴宴之事發愁時,卻听她道︰「紅妍,你去聯系一下哥舒家目前在我名下的幾處產業的管事,安排輛馬車,明日隨我出城去巡視一番。此去大概要四日時間,所以該準備的切莫忘記了!」
「你不去赴宴?」紅妍聞言錯愕的看向寧穎嫣。
寧穎嫣卻是拿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明知道是鴻門宴,你會去嗎?」
紅妍被反問的一噎,頓時一陣氣結,卻只能憤看了寧穎嫣一眼不敢,不甘不願的道︰「是!」
說完便拂袖大步離去。
站在一旁的蕪月見此,秀眉微蹙,不禁擔憂的往下寧穎嫣︰「小姐,你派紅妍去張羅出城的事情,不怕她從中做什麼手腳?」
寧穎嫣透過一旁的窗戶,看見梧桐林間疾走而過的紅妍,不禁勾唇而笑︰「如此便正好讓我看看她有何本事!」
次日一早,寧穎嫣便按計劃乘車出城。蕪月被留在了秦國公府,隨行的只紅妍一人。
「你為何帶著我?明明咱倆不對盤,何必相看兩相厭呢?」坐在晃蕩的馬車里,紅妍語氣不善的質問悠然的靠在錦榻里看書的寧穎嫣。
寧穎嫣聞言卻是詫異的看她,一副她何出此言的樣子︰「兩相厭?我不覺得啊!」
在紅妍因為她的回答錯愕時,突然笑得見牙不見眼的道︰「我倒是覺得看著你豎著眉目,或者每每因為說不過我而吃癟的樣子,心里特別的有塊感!」
「你——」一句話氣的紅妍仰倒,奈何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憤恨之余,也只得憤怒的瞪了寧穎嫣這幾日越發嬌艷欲滴的容顏一眼,就掀簾到車廂外去了。
寧穎嫣目送紅妍出去,之後卻是嘆了口氣,心情很隨性無畏的樣子。之後放下了手里的書籍,揉了揉眼角穴位,微掀起車簾一角眸光朝外看去。
此時已經是四月天氣,大地回暖,馬車行駛在官道上,也遠遠可見地里的新綠,和勞作的百姓。
一陣清涼的風透過簾幔吹進來,寧穎嫣深吸了口氣,試著放松有些疲憊的身心。
雖然她這些年一直習武,可初經人事沒有多久的身板,還耐不住那男人如狼似虎的索取。在秦國公府的近兩天他連續報道,雖然每夜只一次,可這一次卻無限綿長。每每才半場,她就已經大喊吃不消了,後又被他逼著加強內功修為為由,再一起相擁雙修後半夜……直到接近早朝時間,他才起身離去。
「駕,駕——」男子策馬呼喝的聲音驀然遠遠傳來,寧穎嫣听此趕忙落下車簾以擋住灰塵。
「喂,連,連回……你,你慢點啊……啊……等等我!」接著隔著車簾寧穎嫣又听得一人策馬追過,听那聲音顯然騎術不精。
「少爺,你慢點,當心摔著……」轟隆隆——與此同時,是一大批人追隨而過。
「你們這是踏青還是追魂吶?」又一隊人追過。
「啊呸,啊呸……」馬隊呼嘯而過後,紅妍連連吐著被迫吸進的塵埃,抬手就想掀簾躲進馬車里,心里直罵晦氣。
「哪里來的賤婢,竟敢對本公子喊呸!」男子滿是暴戾的聲音傳來。
寧穎嫣看不見馬車外發生什麼事情,但卻感覺到夾帶著勁風的氣流波動在塵囂之間。
接著只听啪的一聲,車廂外傳來馬兒一陣痛苦的嘶鳴,身下的馬車驀然一陣劇烈晃動,便失控般的朝前飛奔而去。
秀眉一皺,寧穎嫣當即就料到,是哪個紈褲子弟不分青紅皂白故意拿鞭子抽了他們的馬兒。本擔心馬車因此失控栽進農田里,寧穎嫣準備竄出馬車,這時卻覺馬車頂一陣異響,便止住了動作。
第一個策馬奔過的司空連回驀然被發狂的馬車超過,微微一鄂,回頭間就看見竄過的馬車駕駛位上一黃衣少女手忙腳亂的想扯住韁繩。
「啊,車夫,你快幫忙穩住馬車啊!」
司空連回還來不及給出反應,就見一個玄影從天而降,狠狠扯住了發狂的馬兒。
「吁——」
寧穎嫣在馬車里感覺到,馬車被險險控制住的時候,身後遠處一片少年驚恐的尖叫聲乍起。
短暫的時間內寧穎嫣判斷出,這應該是一群出城踏青的貴族公子,因為經常養尊處優不善騎射,剛才瘋趕前面的人,這時被馬車擋了去路,一時拉不住馬匹,有人已經被狂躁的馬兒摔落馬下。
「啊——」一聲尤為淒慘的尖叫傳來,勒住馬車的玄衣男子都不禁回頭看去。
卻見一個身材臃腫的少年滾落馬下,還來不及翻身滾開,就被下落的馬蹄踩踏上身。
「少奇兄!」司空連回當即慘白了臉色,連忙翻身下馬飛奔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