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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科爾多瓦商人

真的有情況?

真的有情況!我心翼翼的接過還沾著死人口腔液的羊皮紙卷,眉頭皺得像千層餅一樣,但不是因為厭惡黏糊糊的口水,而是肯定了自己正處于危險的現實,紙卷雖,卻堪有千斤分量,沉甸甸的壓在手心。

「這上面寫著什麼?」胡迪尼好奇的在我和紙井間不停的扭頭,仿佛上滿發條的搖頭女圭女圭。

我深吸口氣,慢慢打開潮乎乎的紙卷,心中有種圖窮匕見的糾結,擔心里面突然蹦出個什麼驚大秘密——就算真的有秘密又怎樣?于我來,經歷了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哀大莫過于心死。

「快告訴我上面寫了什麼?」乞丐國王不耐煩的催促著。

「invenit」我輕輕念出上面潦草的單詞,炭涂的痕跡很清晰,黑乎乎的貼在紙上,也如陰霾般籠罩我的身心。

「invenit?」胡迪尼生硬的跟著我重復,「發現什麼?」

沒錯,這個單詞是拉丁語「發現」的意思,走南闖北多年的乞丐不可能不了解詞義,法蘭克語、倫巴第語、拉丁語、希臘語對他來全都不在話下,「多會兩句外國話沒準還能多討來一口飯呢!」胡迪尼曾經這樣得意的自夸。

「我。」平靜的指向自己,我苦笑著點點頭。

「你?」胡迪尼的眼神瞬間變得疑惑,旋即又犀利起來。他一腳踢開被螞蟻啃得布滿窟窿的棺材蓋,憤憤的盯著我吼道,「現在可以對我講實話了吧?你到底是誰?去熱那亞想干什麼?為什麼連‘狗鼻子’……不對。有人要監視你?」

我嚅囁著抿緊嘴唇,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要把這一切告訴他嗎?這個人值得信任嗎?經歷太多背叛,心門早已緊閉,還有誰值得托付秘密?我把紙條塞進口袋,不知該如何解決眼前的信任危機。

「這活我不接了,金幣不金幣的。見鬼去吧!」胡迪尼狠狠地跺腳,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發泄出滿腔怒火似的,「老子可不能為了點金疙瘩丟了命!」完。他朝地上啐口吐沫,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新的一來臨,朝陽歡快的播撒光芒,暖洋洋的照耀大地的每一個角落。將沉睡了一夜的萬物從睡夢中叫醒。遠處的村莊漸次響起雞鳴人聲,由死氣沉沉變得生機勃勃,胡迪尼左拐右拐的消失在高低錯落的茅屋背後。

罷了,走掉也好,省得拖累了他。我長出口氣,望著繞過村外通向遠方的大路,不上苦澀或是欣喜,平靜的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可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呢?我都找不到熱那亞的方向……」

腳下的與其是路,倒不如是牧羊人踩出的徑。越往前走便越發的狹窄,兩道淺的幾乎看不出來的車轍里竟長出半尺高雜草,可見荒涼的多久沒人來過,如果不是隔很遠才突兀堆在路中間的風干馬糞赫然提醒外來者這里也曾趕車走馬,我差點懷疑昨晚住過的村是不是人跡罕至的世外桃源。

「不過現在……該選哪邊呢?」太陽升到正午一半的高度,我被曬得兩眼昏花口干舌燥,絕望的站在從一塊**岩石分而兩向的岔路口,「左邊……一片光禿禿的石頭地;右邊,一樣光禿禿的石頭地,均是了無生趣的景色,但哪條才是正確的道路呢?沒有路牌什麼的指示嗎?」。我自言自語的找了會,終于撐不住倒在地上,借著岩石的陰影躲避愈發強烈灼熱的日光。

「反正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到不了目的地吧?」我心中酸楚的喃喃自語,身子蜷得更緊了,似乎讓陽光曬到半點都會融化一樣,「托斯卡納算是比較富裕的國家了,怎麼走了許久也沒看到人?」至于村莊……那得先有人啊。

「就選左邊吧!」我站起身胡亂拍拍**,其實這身破衣爛衫沾上點灰又能怎樣?太陽將將正午,零星點綴在岩石和黃土空隙的綠色草木雖然給沉悶的大地增添了不少生趣,卻大都頂不住似火驕陽,蔫蔫的耷拉著腦袋,形象的展示出與我相同的狀態,「左邊離海岸線更近,找不到路的話,沿著海岸走怎麼也到熱那亞了。」我那貧乏的地廓識在此刻顯出相當作用,由此可見讀書確實多多益善。

安慰著自己這條路離海更近,悶熱的空氣仿佛也帶上自海而來的潮濕,吸進肺里頓時覺得舒服不少,腳步隨之輕快起來。皇不負有心人,順著連續下坡的路,一座略顯繁華的市鎮跳入視野,相比「牛角路」,這里佔地面積要大,房子也多,還有座遙遙可見豎著十字架的石頭教堂——去教堂討碗飯吃總不會太難。

正午時分的村子一般都了無生氣,農人忙完一上午的活計,紛紛躲回自己半地下的茅屋避暑,滿街撒歡亂跑的禽畜也不見了蹤影,整個村莊幽靜的像座空城,惟聞耳邊微風颯颯,輕沙飛揚。

涉水而過一條依偎著村莊的河,河水淺的連腳面都沒不了,倒是清澈見底,將細密的沙礫洗刷的分外干淨透明。河流上游隱在教堂後面,河邊豎著一架水車,別看這玩意笨重,在這個時代可算得上先進發明,不是哪都建的起的,即使財大氣粗,恐怕也找不到會工程技術的專業人員。

濕漉漉的草鞋——我的牛皮靴子讓那倆個挨千刀的衛兵搶走了,多虧胡迪尼偷了雙別家的草鞋,才讓我不至于打赤腳,雖然他自己依舊光腳走下,像其他赤貧的農民一樣——一上岸就沾滿灰塵和沙子,我卻毫不在意的奔向不遠處圍著籬笆的菜園,正俯身忙著什麼的農婦听到奇怪的聲音,直起腰往這邊觀望,然後——你腦補下有個渾身髒兮兮衣服爛到絲絲條條的瘋子張牙舞爪的沖自己狂奔,那種視覺沖擊力肯定相當驚悚!她嚇得哇哇大叫,一溜煙鑽回家里,片刻之後,兩個瘦削的男人拎著木棒和草叉出現……于是,換做我哇哇大叫著抱頭鼠竄。

「呼呼……」我大口喘著粗氣,身子伏得幾乎鑽進地里,耳朵敏銳的捕捉周圍的動靜,是的,我跑得像條喪家犬,好在速度比較快,提前逃出追趕者的視野,找個凹進去的石坑暫且藏身,「俗話,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可雞至少還有對翅膀,對付蟲咬什麼的綽綽有余,再看看自己,哎……」這樣頹然的想著,我索性仰面朝,任憑毒辣的陽光直刺肌膚,體會那種痛苦的快感。

朦朧中頭頂的光芒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團黑影,是我恍惚了嗎?還是被抓到了?黑影越來越大,逐漸現出一張皮膚粗糙的人臉,「你們打死我吧,反正我沒力氣也不想活了……這麼活著真沒意思!」我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對著那張臉叫囂著,「快點快點,給個痛快!」

「朋友,我們初次見面,何以如此呢?」臉消失了,陽光重新鋪滿眼眶,這聲音中氣十足,卻透著精明。

我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觀察著同自己講話的人——他戴著一頂典型猶太人的氈帽,形制略有不同,鬢角垂下兩綹頭發,這也是猶太人的習俗,胡須經過簡單的修剪,根根縴毫畢現,看起來十分干淨整潔;雙眼明亮,不怒自威,鼻梁挺直且稜角分明,皮膚是那種久經風霜的粗糙,倒襯托出不同凡響的氣質;一件清素但考究的黃色長袍,既沉穩又不失莊重,讓他整個人顯得文質彬彬,勝過大多數領主城堡里自稱滿月復經綸的學者和抄寫員,如果換個情境,讓我倆在古代中國的街頭相遇,我會毫不猶豫的將他當成月兌俗絕倫的大儒。

「對不起,請問您是……」陷入臆想的我差點迷迷糊糊地彎腰作揖,來個不倫不類的中國式拱手禮。

猶太人得體的微微欠身,更彰顯其良好的修養,簡直風度翩翩,「我是來自科爾多瓦的商人,哈里發陛下忠實的僕人,巴魯赫.柯昂—艾恩。」他笑著,「如您所見,我是個猶太人。」

我尷尬的笑笑,各國普遍歧視猶太人,敏感的貴族甚至視和猶太人共同呼吸為恥,可沒什麼經營頭腦的領主尤其是大貴族又離不開這些他們鄙視的下等人,因為後者向來以善于經商著稱,他們千瘡百孔的財政需要「聖子背叛者」的幫助和補貼,友善點的自降身段招攬猶太商人來自己的領地做生意從中抽取高額稅金牟利,卑鄙點的干脆把後者當成「會走路的金幣」,直接殺了搶光完事,並不把殺*猶太人看做什麼罪惡,所以上點規模的猶太商隊都會花重金聘請武裝隨從保護——當然,這種「保護」很不靠譜,一來給了虎視眈眈的領主們借機「解除武裝」的口實,二來隨從們也不是啥好鳥,往往拿了錢不辦事,甚至監守自盜搶了雇主。

「科爾多瓦?」我撓撓後腦勺,怎麼也想不起這陌生的地名所在何方,「……那真是個遙遠的地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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