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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縱橫睥睨(三)

在敵人響亮的哄堂大笑中羅洛的臉變了顏色,他眼神閃著陰晴不定的深霾,嘴唇因為咬得太緊而微微顫抖,剛才的失誤被他視為奇恥大辱,尤其是在我的注視之下釀成此狀,更令他羞憤難當。

因為離得很緊,我清晰地听到羅洛咬牙切齒的聲音,他快步走到欄桿邊探出大半個身子,用力揮舞手中的小旗,「混蛋,別偷懶,再來一次!」他也不管隔得這麼遠對方能不能听見的大喊著。

「算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弩炮的極限射程只有三百碼又是仰角射擊,最多將就著夠到城牆,無論重來多少次都無濟于事。」其實我根本不懂什麼仰射角、極限射程的,純粹為了勸解羅洛,他的臉都已經憋成豬肝色。

「那要不要發動一輪進攻?」別那麼執拗,少年,被偏執蒙蔽的雙眼看不到讓事情柳暗花明的竅門,「士兵們都準備好了,只要能順利渡過護城河沖到城下,我們絕對有辦法突破城牆!」

我默不作聲沒有回答,就現有的條件來說,聖天使城堡簡直無法攻克,強行進攻只會損兵折將的踫一鼻子灰,「把城堡團團圍住,咱們進不去,也別讓敵人輕易的出來。」恐怕敵人壓根不想出來,「走吧,咱們要抓緊時間去辦另一件事情,梵蒂岡那邊布置得怎麼樣了?我希望得到一切順利的消息。」

「教堂的問題不大,出逃和躲起來的神職人員一抓一大把,全都乖乖地束手就擒,但是……」羅洛拖著長音觀察我的臉色,要是兩件事情都辦不妥當,他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樣的懲罰,「聖座樞密院人去屋空,紅衣主教跑得干干淨淨,不僅如此。他們還帶走了教皇加冕必要的聖器……」話音戛然而止,他不敢繼續說下去。

早想到了,穿紅衣的人也就這點出息,以為在玩小孩子過家家嗎?「沒關系。這些都是形式,有人在就辦得成事,畢竟梵蒂岡握在咱們手里。」我漫不經心的眨了眨眼楮,「接著按照計劃安排吧,明天會是具有非凡意義的一天。」是對神聖的延續亦或傳統的背叛,人們總有各種各樣的說詞,但這就像圍在大象旁邊品頭論足的螞蟻,嘰嘰喳喳的再歡,大象甚至都看不到他們,「記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要學會利用現有的優勢達成最大的效果,因循舊路往往不是好辦法。」

「唔。」羅洛現在似懂非懂的表情越來越像當年的公牛,這說明他開始習慣接受和思考了,而這兩者正是成長的關鍵。

回到駐蹕的宅子天色已晚。我忙得沒心情用膳,羅馬的事情亂糟糟一團讓人理不清頭緒,不過總得抽絲剝繭一點點把它們弄干淨。忙碌是成功者的標志,也是無可奈何的宿命,我用這兩句話激勵自己,同時望向端著一盤葡萄進屋的羅洛。

「大人,廚房預備了葡萄和干面包。您可以簡單吃點。」他把盤子穩穩當當的擺在我面前的桌上。

「曼蒂尼斯.塞爾吉烏斯來了嗎?」我揪下一顆還沾著水珠的葡萄,放到嘴邊淺淺的吮著。

「下午便來了,已經恭候許久。」羅洛往我跟前湊了湊,「伊斯皮大人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抓過來,听說他順著密道逃出城外,要不是有人告密差點登上出港的貨船。可惜就在碼頭被逮個正著!」

「又是一個不識好歹的家伙,他們的草包腦袋里塞滿了道貌岸然的‘忠誠’和‘信仰’,要是真的‘信仰’‘忠誠’也罷!」「忠誠」是忽悠傻子的靈丹妙藥,而「信仰」則是麻木愚民的千金良方,兩者相輔相成。共同攀附在「權力」和「利益」這對王者的腳下,遺憾的是,歷史上永遠不缺傻子,也處處可見愚民,「那就再晾他一會好好反省反省,等我吃完這串葡萄。」說著,我捧起盤子走到臨河的涼台憑欄遠眺,越來越黑的天幕已看不清聖天使城堡的輪廓,但攻守雙方燃起的篝火卻格外清晰。

台伯河水靜靜地流淌,似乎從上帝創世以來再未改變過。我迅速填飽了肚子,盯著河水突然冒出個絕妙的主意。「羅洛,去找些人來把河岸這邊墊高……」我比劃著對岸修建整齊的岸堤,「然後命令圍城的部隊撤到高處。」

他抻著腦袋跟隨我手的動作觀察半天也沒听個所以然出來,「把河岸這邊墊高的話,拐彎的河水便無法順著低處繼續傾瀉……」他恍然張大嘴巴,「我懂了,您這是要迫使河水倒灌,沖垮敵人的城牆!」

「不!」羅洛的思路是對的,不過有所偏頗,「聖天使城堡如此堅固,這點河水肯定起不到作用,我還另有目的,你看!」我指了指遠處影影綽綽的城堡,「敵人仗著儲備充足想同我們死磕,我就逼他們自己出來投降。河水一泛濫城中的水井必然受到污染,到時候疫病流傳開來,叛軍還有能扛得動長矛的人嗎?」

我歹毒的主意听得羅洛一愣一愣的,他從沒想過一條再尋常不過的大河竟然還有這樣的作用,在他眼中,台伯河是阻止大軍合圍以及保護敵人的障礙,卻經我巧計搖身一變成摧垮叛軍的利器。

「去叫人把曼蒂尼斯帶進來吧。」我制止了他想說更多話的意圖,走回桌邊隨手翻檢著堆積的幾份文件,每個圖形各異的啟封代表著不同的家族,「羅洛。」我叫住剛要推門而出的年輕騎士,後者條件反射的躬身候命,「有奈梅亨的消息嗎?」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但仍舊控制不住愈發激動的情緒。

羅洛垂下眼簾,他思前想後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對不起,大人,我們的斥候尚未歸來,羅馬這邊傳得都是北邊打仗的消息,也沒有關于奈梅亨的情報……」我想到萊昂納多安插在城中的線人,他們保持著一對一的單線聯系,听到我進軍的信兒早該到這里報告了,可是……

「派更多的斥候回去,務必探听到真實的情況;另外著手調查可疑的人員,我估計咱們可能惹到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強大對手,沒準此刻咱倆的一舉一動就盡在對方的掌握之中呢。」我放下拆開看了一半的文件,腦子里思考的卻不是上面的內容,「必須得加快速度了,這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很不好,像是個沒有感官的廢人,對身邊的任何狀況均一無所知,只有被動接受的份。」

「我明白。」羅洛的語調中滿含不確定的悲戚,「那里也有我的家人,我不希望他們有事……」

曼蒂尼斯.塞爾吉烏斯在羅馬是個有名的浪蕩子,坊間瓦肆處處留情,貴族間曾流傳著「塞爾吉烏斯家的那小子聞過全羅馬所有女人褲襠」的笑話來諷刺他糜爛的私生活,因為經常穿著紅色的絲絨長袍,所以這位公子有著「紅狐狸」的雅號,鑒于他是老那不勒斯藩侯的私生子,又被戲稱為「裙角親王」,人們對其的看法由此可見一斑。「紅狐狸」四處坑蒙拐騙投機倒把,不止一次得罪過大人物,卻仗著深厚的家族背景逍遙法外,繼續「游戲人生」的荒誕生活,夜夜笙歌揮金如土,情婦換得比衣服都勤,聲名狼藉的一塌糊涂。按理說這種人正好和干著走私勾當的德馬爾沆瀣一氣,沒曾想他倆竟是勢不兩立的死對頭,著實讓我搞不清狀況。

不得不說,曼蒂尼斯雖然名聲不好,但確實是個相當英俊貴公子,「紅狐狸」像女人一樣漂亮光滑的臉蛋上有歲月留下的細小皺紋和淡薄的劍眉,以及如永夜般漆黑又魅惑十足的狐狸眼楮,任何人被這雙眼楮盯著都難免心笙搖曳深陷難逃,他的鼻子和下巴都很尖削,頗具塞爾吉烏斯家族的特征,富有光澤的黑色頭發剪得很短,其中只有幾道銀絲,頭發在眉心上方形成一個顯眼的美人尖。

「這麼多年時間都未能在您的臉上留下痕跡,塞爾吉烏斯大人。」門開的剎那,我微笑著對套著一身破衣爛衫的「裙角親王」寒暄道。

「您大可不必使用敬語的,還有,叫我曼蒂尼斯,這樣會顯得更為親切,不是嗎,公爵大人?」他毫不見外的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我對面,兩只腳自然地搭在桌上,好像同我很熟絡的樣子,「讓我猜猜看,您把我抓回來可不單單是為了敘舊,再說你我之間也沒啥舊情可敘。」他扯下一顆葡萄丟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說,「現在的羅馬就像被捅的馬蜂窩,嗡嗡嗡嗡……您想吃蜜又不想挨蟄,于是便需要采蜜人的幫助,對嗎?」

和聰明人打交道從來不用那麼費勁解釋,卻要更費神應付,「明天還會有好玩的事呢,來不來?」

「來,為什麼不來?我這人最喜歡湊熱鬧了。」他索性拎起一串葡萄叼著吃,「不過,在這之前,您能讓我先洗個澡嗎?」

(這半個多月忙活民主生活會的事情焦頭爛額,前前後後報了改、改了報的反復多次,還耽誤了好幾天的更新,上周終于開完會,這兩天又匯總材料,忙得不亦樂乎……最近睡眠質量超差,總是半夜驚醒,然後干瞪眼到天亮,白天又困又乏又疼,簡直折磨死人,難道是因為鬼節的關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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