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樵,作為中情局中年紀最小的特勤科科長,一直都讓同期的文科班同學們在背地里月復誹不已,即便是黃興,最初對楊猛這個決定也覺得很難理解。
但在經歷了11月23日晚,代號‘操蛋’的捕獵行動後,這種暗地里的質疑便再也沒出現過。
事情的起因在楊猛看來,頗有幾分狗血連續劇的味道,可以說是幾個茶葉蛋引起的血案。
上藝學院正式對外掛牌招生,使得原本冷清的細柳街,忽然成了小商販的天堂,能夠在這個亂世中參與革命這麼高端的事業,真正貧困到了極點的學生還是少數,所以在晚間偶爾出來放風的時候,對那些小吃乃至小商品的消耗自然就大了許多。
杜心武在文科班中,算是年齡最長的學員,他覺得雖然王亞樵年不及弱冠,但卻聰穎過人,加上童年時期目睹官吏豪強壓榨人民,對清廷的貪官腐吏可謂恨之入骨,每與院中青年志士談論‘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慷慨悲歌,不屈不撓,頗有古時烈士之風。
事實上,那是以前的王亞樵。
自從他從文科班畢業後,便將楊猛視為自己的人生偶像,同時也在他那悲歌慷慨的風骨中,又潛移默化地多出了幾分的猥瑣和狠辣。
細柳街中的小商小販多了,混在附近的人自然也魚龍混雜起來,盡管有杜心武這位洪門青幫的雙料龍頭坐鎮,附近的青皮偶爾乖覺地幫忙維持著街上的秩序,但在那些有心人的眼中。卻是打入上藝學院的最佳時機。
「王課長,我出去巡查,回來的時候,要不要給你帶幾個茶葉蛋做宵夜……」
王亞樵微微一愣。看著跟平日寡言少語的‘閃電手飛燕子劉’,詫異的問道︰「振聲師兄也喜歡吃這個茶葉蛋?最近不少人跟我說過,難道味道真這麼好麼?」
劉振聲二十多歲,正是好動嘴饞的時候,想了想後,有些不太確定的說︰「讓你這麼一說,也覺得不過是比較入味,但總吃總吃便好似成了習慣,一天不吃幾個做宵夜。睡覺時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王亞樵臉色微微一滯,隨即想起楊猛曾經說過,以特工的目光來看,很多吸引人的事物或出奇火爆的生意,不一定就非得靠貨真價實,也可能另有蹊蹺。
「師兄……等下,我也跟你看看去……」
兩人出了房間,正看到杜心武洗完澡,提著毛巾和臉盆向房間走去,王亞樵想了想。不覺便多了個心眼,無論是否真有蹊蹺,帶上這位身手強悍的南北大俠肯定不會吃虧。
「杜叔,一會有事兒麼?」
杜心武模了一下唇上的胡須,露出一口潔淨的白牙,「叫大哥……」
「大哥,我琢磨外面有點蹊蹺,感覺您應該比我有經驗,順便給壓壓陣……」
杜心武雙眼微微一張。忽地笑了起來。「小兔崽子,就知道你沒什麼好事……」
說話之間。杜心武將臉盆丟在一旁,就與王亞樵兩人向學院外走去。
說是學院,其實就是原本的同盟會分部。只是後來由青衣牽線搭橋,又將附近的一家堂倌的三層樓盤了下來,略微加以裝修改造後,如今看著算是稍微有了些學院的模樣。
三人並沒有走在一起,而是按照培訓課程中規定的特工守則,裝作不認識分批次地走出了院門,遠遠便看著街上的小吃攤上生意極為火爆,王亞樵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幾天的功夫,這街上就這麼熱鬧了,看來情報組的工作疏漏很大啊,恐怕這就是院長所說的燈下黑了!」
賣茶葉蛋的是個老太太,看起來約莫有五十來歲,花白的頭發下,臉色看著十分蒼老憔悴,撈茶葉蛋的手掌粗糙不堪,怎麼看怎麼都是貧困人家出身。
杜心武看了看在路對面的王亞樵,見他沒有做出任何信號,只有按照之前的計劃,與劉振聲一前一後的走了過去,「大娘,給我來四個茶葉蛋……」
老太太抬頭一看,人群外面來的正是這些日子的老客戶,臉上不禁笑成了一團,「剛剛還想著你今兒咋沒來,怕是晚上吃飽著了,你還就來了……」
劉振聲嘿嘿一笑,拿起一顆茶葉蛋在手上一撮,便將整個碎掉的蛋皮連著那層薄膜一同剝掉,向口中輕輕一丟,嚼了幾口便吞下了肚子,「咦,嶗山大哥,你也來了,來來嘗嘗這大娘做的茶葉蛋,滋味好得很……」
杜心武裝作沒有看見那賣茶葉蛋的老太太,對著劉振聲嘿嘿一笑,接過一顆茶葉蛋兩口也下了肚,隨後吧嗒吧嗒嘴,「不錯,果然夠滋味兒,來再給我來四個……」
老太太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操起大盆旁邊的竹漏勺,一五一十地數起了雞蛋,卻沒注意對面的王亞樵,在听到杜心武話里的暗示後,腳下一動便走了過來,低著的頭眼里面,不覺閃出了兩道寒光。
兩顆茶葉蛋下肚,杜心武臉上的笑容不覺愈發燦爛,「這味道果然地道,好多年都不曾吃到了,瞧您這麼大年紀了也不容易,再給我來二十個,一會帶回去給那些兄弟們做宵夜……」
老太太已經顧不上說什麼感謝的話,彷佛心里的喜悅讓她有些手忙腳亂起來,只是正在他低頭撈雞蛋的時候,忽覺脖子側面猛地挨了一掌,隨即便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小兔崽子你真下得去手,這茶葉蛋里就是攙了些大煙花,一般走江湖賣零食的偏門生意都愛用這招,偶爾吃點倒也不妨事……」
王亞樵扶著暈在身前的老太太,年輕的面孔看著有些森然,對杜心武和劉振聲忽然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這文科班的臉,算是讓你們兩給丟盡了,虧你們還上了這麼久的喬裝課,沒看她的手有什麼不對?」
劉振聲上下打量了一番。嘴上還有些不太服氣,「這手粗得都快跟挖煤窯似的,哪還有什麼……」
話說了一半,就有些說不下去,因為王亞樵已經抓起老太太的手指頭比較起來,兩人的臉不覺同時紅了起來,「沒想到這家伙竟然是個男人……」
王亞樵不顧周圍學員詫異的目光,仔細地在茶蛋車里模索起來,等到周圍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的時候。忽然伸手丟出來一把駁殼槍,「都吵什麼吵,你們來這里是學習的,不是來逛夜市享受的,都趕緊散了回學院,再看到有人在外面瞎逛,直接開除……」
剛剛還亂哄哄的人群,在王亞樵從車里丟出駁殼槍後,便一窩蜂地都散了,等到杜心武兩人目目相覷的時候。街上的學員不覺已經跑回去了一大半。
隨手在這‘老太太’喉嚨間模了一把,王亞樵這才算徹底確認,隨後在杜心武兩人詫異的目光中,極為平靜地將其脖子直接拗斷。
「這個,不用抓回去審一審麼……」
王亞樵一邊拉著兩人擠在人群中往學院里走,一邊低聲地說道,「先tm趕緊走,一會帶武科班的統一行動!」
兩人愣了一愣,忽地明白了王亞樵的用意。三步兩步的追了過去。一起消失在學院里面。
五分鐘後,學院中忽地出來二十多名漢子。手上操著步槍和駁殼槍,將整個細柳街的商販都挨個檢查清理了一遍,一旦有敢反抗或企圖偷襲者。便直接開槍射殺……
代號‘操蛋’的行動,在王亞樵的主持下,只持續了二十二分鐘,到了最後,幾十哥攤位里面,有三人舉槍準備偷襲被打死,剩下四五個喬裝改扮的則被抓進了學院,盡管當街證明了是日本間諜,可到底讓剛剛熱鬧起來的細柳街,再一次變得冷清了下來……
「柳生君,剛剛來的情報,晚上對方突襲行動,讓我們損失了十一名情報好手……」
柳生千兵流臉色有些陰郁,擺了擺手,「我已知道了,說說別的吧……」
「根據這前天的情報,那兩個叫楊小樓和吳菱仙的京劇大家,定了五天後的火車票,準備返程回北京……只是現在對方對外圍據點的警惕性極高,為了不暴露我方僅剩的兩名暗諜,只勉強觀察到了細柳街的人口流動數據再次增加,不知道其內勤力量是否也不斷擴張……」
「搜得死內……」
柳生千兵流慢慢地站了起來,開始在地上來回走動並在心里盤算著,直到二十多分鐘後,這才猛地抬頭,「根據日本黑龍會總部發回的電報,目前的首要任務是……」
「哈伊……」
「回顧東亞的大局和帝國的天職,為實行興隆東亞的經綸,挫折西力東漸之勢,目前的急務是先清除俄國在東北殘留的勢力,在東北亞將其徹底擊退,然後再把滿洲、蒙古、西伯利亞連成一片,共同建設經營大陸的大東亞共榮圈的基礎……」
看看幾個悍將莊重肅穆地看著自己,柳生千兵流伸手點名道︰「柳生霧、柳生電,你們負責帶領兩部暗柳生的殺手組,配合田中櫻子趕赴奉天小心布局,務必要拿到俄國人的在東北的間諜名單,具體任務的分配與劃分,到時候會由青木前輩全權負責,必要的時候,你們每個人都要為天皇盡忠……如果此戰能夠成功,則我大日本帝國將完全掌控中國的東北,屆時……我會上報國內的柳生本家,為所有參戰的暗柳生們全部轉入柳生宗家……」
「哈伊……誓死為天皇陛下效忠……」
「喲西……宗方美美子,船越晴子,你們兩個想辦法先轉入法租界內,通過那里的青幫長老……%¥%……滲透進紅樓,再利用紅樓與瘋猴子的關系,進入上海梨園……記住!無論你們兩個用什麼辦法,務必要達到第一目標,然後再考慮如何得到瘋猴的確切情報,必要時,可以為天皇獻身,犧牲色相來奪取瘋猴或其核心手下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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