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生活了五十一年的紫禁城,曾經在滿清政壇叱 風雲的內廷大總管李蓮英,如今在很多京城人的眼,恐怕已經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了。
有人說,他是看到光緒的胞弟載灃如今監國攝政,恐怕遭到暗的報復,這才不得不急流勇退避居宮外。
也有人說,慈禧在位的時候,李蓮英在宮內宮外得罪的人太多,其很可能還包括當今內宮主政的裕隆太後,所以在慈禧出殯之後便索性托辭出宮,甚至為了避免惹來禍端,每日都是深居簡出。
對于這話,一般的小官野吏或許還有些將信將疑,可是小德張對此,顯然卻是嗤之以鼻的。
小德張姓張,名祥齋,字雲亭,在內宮太監里排‘蘭’字輩,序號張蘭德,慈禧太後曾賜名為「恆泰」,後來因為慈禧一句玩笑,索性就將宮號改為小德張。
小德張十二歲進宮,後被主事太監師傅排擠至宮內的戲班,因不甘心就此庸碌一生,並沒有像其他小內監一般隨波逐流,反而在考量了許久之後,在京劇武生方面下了苦功,並深得天下第一武生楊小樓的真傳。
有了深厚的功底,自然不愁被埋沒,憑著學自楊小樓的‘七步到’與‘白蠟大槍’的功夫,他在慈禧壽誕之日出演而一舉成名,並從此深受慈禧太後賞識與提拔。
有了靠山,再識得進退,小德張在宮內的日愈發好過起來,在多次重金賄賂了李蓮英後,他的仕途便再沒有了阻礙,等到慈禧病重乃至駕崩之前。他不單已代替了李蓮英的位置,成為宮內實際掌管事務的大太監,就連宣統皇帝進宮這麼大的事,都是他奉慈禧懿旨親自去辦的。
此人雖然只有三十多歲,但早已深諳宮廷斗爭的殘酷。就在慈禧剛剛一死的時候,他便迅速投身于裕隆皇太後的身邊,不但借著宮內太監宮女的監控和情報,幫助裕隆擊敗了三位皇妃,將之都遣出宮外為同治與慈禧守靈,甚至借著裕隆對政治上的無知。一舉將宮內資歷較深的大太監,連同一千多名異己統統排擠出了宮外。
長四司八處大總管,便是小德張領受的官餃,甚至如今滿朝武想要覲見隆裕太後,都必須得到他的首肯,比起慈禧時期李蓮英的低調與謹慎。小德張如今才真正稱得上是權傾朝野。
就是這樣的一個權監,如今對李蓮英仍是禮敬有加,不說李蓮英暗地里同樣深得裕隆太後的信任,單說他手上掌控得內監暗衛,便足以讓很多有威脅的人連腦袋都不知道是怎麼丟掉的。
小德張貪錢的時候膽大,但做事卻很謹慎,尤其當他得知那些被排擠出宮的一千多名大小太監及宮女。出宮後沒多久就消失不見,他對李蓮英不覺愈發忌憚起來。
都除了這位曾經掌控宮的首領大太監,其他人哪里還有那個實力和威望,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那些人都安置妥當?
當然,如果只有這一兩個因素的話,按照小德張如今的權勢恐怕也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別人不知道,他卻親眼見慈禧在臨終之前,交給了李蓮英一道密旨、十幾個官身簽書和一塊無敵金匾。
無敵金匾將京城武林聲望最隆的楊門納入手,官身則是用來籠絡神棍王、鐵腳張及臂聖等江湖高手在他麾下。可那道密旨里寫的是什麼呢?
不搞清楚那密旨寫的是什麼,小德張是堅決不會跟李蓮英撕破臉皮的,他可不想落得當年安德海的下場,至于楊門和那些個武林高手,只要自己在裕隆太後面前動一動嘴巴。自然就會有大把等著升官的人沖上前去,到時候誰還會管他……
「天下無敵!」
看著楊府大門上掛著得明晃晃的無敵金匾,一路風塵僕僕的楊少侯,終于露出了一絲自得的笑容,只是當他看到爺爺蒼老的臉上,寫滿了無奈與深思時,連忙將臉色微微一正,快速從門口三五成群的人堆一點點擠了過去,當當當地敲起了門來。
「看看看,又有人上楊門……挑戰了,這楊家今天搞不好又要閉門一天……」
楊少侯的耳朵動了動,心里卻是覺得一涼,盡管那人的話只說了一半,可他卻忽然就明白了爺爺臉上的無奈到底從何而來,只是任由他如何敲門,那楊府的大門都是緊閉不開。
「我說這位爺,您就別白費心思了,看見沒,門口這幫江湖朋友,最多的都已經等了半個月了,可楞是沒見楊家的人出來開門迎客!」
楊少侯的眼楮轉了轉,看著說話的那個壯漢走了過來,臉上連忙堆出了一絲笑容,「我離開京城有些日了,倒還真不知道這一向好客的楊門,如今竟然變得如此難進,難道楊家出了什麼不知道的變故不成?」
說到這里,楊少侯已經抱拳走到了壯漢身邊,看著壯漢一臉捉黠的笑意,索性張口問個明白,「還有這楊門外面的朋友怎麼會如此之多,不知道是來楊家做什麼呢?」
壯漢身上穿著短襟馬褂,身形卻好似鐵塔一樣,哈哈一笑之後,隨手指了指楊府門頭上的金匾說道︰「嗨,還不是都為這無敵金匾來的,你看啊,那邊十幾個年輕的,大概都是想來拜師學習太極拳的,這邊的二三十個朋友,大多是想一夜成名,排隊來楊門挑戰踢館的……」
壯漢年紀看起來不大,可不時彈抖的細密筋肉,卻是明顯在外家硬功上打熬得出了相當的火候,最為難得的是,那看著好像水桶的腰間,卻跟高高隆起的太陽穴一樣,隨著他的笑聲與說話同時,好似波浪一般不住顫動,結實的肌肉每每抖動時,都會震得馬褂和長襟微微作響。
楊少侯的瞳孔微微一縮,看著壯漢的身形本能地贊嘆了起來,「殺人放火金腰帶,龍盤虎踞鐵布衫,兄弟這一身外家硬功,已經打通了腰月復帶脈和任督雙關,到了由外及內的外家巔峰火候,不知像你這樣的大高手,來楊家是準備踢館呢?還是另有要事?」
壯漢微微楞了一下,隨後恍然地拍了拍剃得發青的額頭,有些赧然地笑了一笑,「不瞞這位大哥,俺雖然練了十多年拳,可到底在吞氣打熬上面有些不足,听說楊家的太極十三丹架最是正宗純正,這才冒昧想要拜門求藝,只是如今看來……」
楊少侯靜靜地點了點頭,隨後一邊向楊露禪幾人快步走去一邊若有深意地說了一句,「如此,你不如過個幾日再來,相信一定會有所獲,今日我還有事,便先走一步了,希望兄弟能早日得償所願……」
說話之間,楊少侯已經與楊猛打了個眼色,趁著門外諸人還沒有注意幾人,悄然地轉了一大圈,繞到了楊門後院的高牆外面。
「要我說,你們楊家就是忒不爽利,既然有人上門踢館,就統統給他們打將出去就是了,非要搞什麼閉門拒客的勾當,長此以往,豈不是讓人覺得你們楊家這‘無敵’之名……嘿嘿……有些名過其實了?」
幾人有些無語,卻偏偏無法反駁‘戒’這直白的話語,唯有楊猛神經粗大,絲毫沒將‘戒’的身份放在眼里,隨口便回了一句,「你以為是打黑拳呢,上來挑戰的都統統打死……楊家是武林名門,就算是踢館,也要有踢館的規矩……」
「狗屁的名門,這小跟小陳那偷拳出名的時候,爺爺都已經漂洋過海了幾十年,打死了不知道多少歐羅巴的高手,武林的名門,哪個不是踩著別人的肩膀上來的……」
‘戒’的眼楮一瞪,回頭指著一臉苦笑的楊露禪哈哈笑道︰「後來你被小陳接進神農架的時候,也不過是抱丹不久的新女敕菜鳥,雖說自稱京城楊無敵還有些大言不慚,但算算你的功夫,總算還知道要加個‘京城’二字,可你看看你的這些個徒徒孫,功夫練得狗屁不通,就已經敢掛上‘天下無敵’的金牌……」
楊露禪與陳長興對視了一眼,連忙點頭稱錯,「後輩孫坐井觀天,卻是不知天下之大,與那官家蠢人在一起日久了,竟然犯了如此大錯……像前輩這般的高人隱士多如過江之鯉……」
「得得得,老沒時間听你虛頭巴腦,也沒興趣踢破你們這假無敵的名聲,你們願意被這虛名所累,那是你們老楊家自己的事情,趕緊給我叫人開門,安排個靜室我好練功……」
楊少侯一臉尷尬,卻怎麼都沒叫開後門,看著‘戒’的臉上越來越不耐煩,不得不無奈地苦笑起來,「看來,府里的人已經被外面那些人搞怕了,怎麼都叫不開,爺爺您看……」
楊露禪楞了一下,隨後有些不悅說了一句,「這楊家的門檻真得是越來越高了,敲不開門,難道不會翻牆過去麼?這才過了多少年,你們就越來越像豪門了?」
說話之間,‘戒’已經哈哈笑了起來,等到楊少侯順著聲音轉頭過去的時候,卻見這好似小山一般的巨人渾身一動,隨後在‘騰騰騰騰’地輕響,極為輕盈地在四米的高牆上跑出了四五步,並翻身跳進了牆內……
「有賊……」
「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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