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一語文課上,魏明珠看見他拿著教科書走上講台,說︰「大家好。我叫劉偉,從今天起教咱們班的語文。」還沒從他那溫和陽光的笑容里反應過來,又听他說,「這是我的榮幸,我很珍惜;希望各位同學也能珍惜這一段師生緣分。」莫名的,她有種錯覺,他後面的話不是對各位同學說,而是對她一個人說。全班的女生都興奮的兩眼放光,唯有她羞澀的低下了臻首。
高三的學業本就緊,魏明珠又是個內心高傲的女孩子,給自己制定的學習計劃近乎苛刻。她知道自己家世平凡,若想出人頭地,唯有努力學習,考上一所好的大學。她不能忍受自己的人生道路淹沒在莊稼地里,生活樂趣消磨在鍋前灶邊。她勵志要飛向更大更高奠空。然而就是這麼的緊要關頭,她一直驕傲著的心卻亂了。像平靜的湖水被投入一顆石子,一圈波紋趕一圈波紋,最後整個湖面都是漣漪。毫無疑問,這個石子就是劉偉。偏偏,他還是她的老師。
若問世間什無情,無情莫過情。她不管你是什麼人,不管時間地點身份,一旦在你心里播種,必要倔強的拱破土壤,開花結果,可能是鮮花蜜果皆大歡喜,也可能是情花毒刺兩敗皆傷。你無力選擇。
高考的最後一個月假,魏明珠以學習緊為由沒有回家。那天晚上他們最終沒有經受住,偷吃了禁果。她奉獻了自己最寶貴的,他許下了他沉重的諾言。兩個身體緊緊擁抱在一起,兩顆貼近的心沉浸在幸福里,都感覺找到了鮮花蜜果一樣的愛情。
或許是處于懵懂時期的青少年們本能便對某些事情,雖然兩人極力掩飾,然而學校最終還是流言四起,更有甚者,說魏明珠還打了胎,什麼時間什麼醫院頭頭是道。流言就像潑糞,潑你一身糞,你洗的再干淨,也是臭了。魏明珠一夜之間走下玉女校花的神壇,幾乎成了過街老鼠。在她之下的那些女生們,翻翻白眼,呸一聲,像終于擺月兌了遮擋而沐浴到陽光的小草一樣,個個揚眉吐氣,用鄙視在臉上豎起一塊塊貞節牌坊。酸溜溜的男生們則咬著牙發泄滿腔復雜的憤懣︰操,賤貨!
父母被叫到了學校。父親蹲在外面抽煙,辦公室只剩下母親、她和劉偉的時候,劉偉張口正欲解釋,魏母「啪」一聲扇了女兒一個耳光,氣得渾身。她仰著臉冷冷的說︰「不錯。我就是跟他睡了。這輩子我跟定他了。」
後來很多時候回想起來那時的自己,魏明珠都覺得真是好傻好傻。怎麼那麼傻。
因為這些原因,魏明珠最終沒有考上自己理想的重點大學;幸運的是,憑借優越的自身條件,她被省會一所航空學院錄取,算是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一扇門。
到了大學,擺月兌了老師學生的身份束縛,又沒有熟人打眼,魏明珠和劉偉更是愛的**。劉偉一有空就往鄭州跑,兩人信誓旦旦、抵死。魏明珠一次又一次拒絕一個個高富帥的追求,劉偉頂住壓力推掉一個又一個家人安排的相親會,兩人在內心都堅信兩人執子之手,一定會與子偕老。
由于兩人都不拘小節,導致魏明珠懷孕了兩次。第二次打了胎,劉偉請假跑到鄭州照顧了魏明珠半個月,在兩人租的小出租房里,他很不好意思的跟魏明珠說,他民辦教師轉正的事這次是真的快辦成了,並很生氣的說,再轉不了公辦教師,他就不干了,「還不如下海經商,說不定早掙到錢了。」那時候,魏明珠再有一年就要畢業了。她第一次從的愛情里抬起頭,審視他們的愛情,他們的,及自己的出路。
那時她已是學校的名人,並在某個圈子里有小小的知名度,出席了一些禮儀活動並拍了幾個平面廣告,贊了一些錢並體會到掙錢其實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困難。「你如果出來做生意,你家能給你多少資金?」她問劉偉。
「這個……不好說。你知道我爸媽都是老師,一心想讓我也做老師。憑我爸跟校長的關系,轉正應該是早晚的事……」
「那你是怎麼想的,想一輩子當老師還是想出來做生意?」
「我當然是想出來闖一闖。男人一輩子,不能總待在一個四面高牆里,我到社會上去拼一拼闖一闖。閱盡人生百態,待繁華落盡,笑看滄桑,而不是一輩子默默無聞的老去。」劉偉說這話的時候握著拳頭,那時的他仍然意氣風發。
「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支持你。你家里不給你錢,我給你。你現在可以先慢慢做,別著急,重要的是積累經驗,尋找商機。再有一年我畢業了,咱兩一起干!」
劉偉激動的跪在床邊,握著魏明珠的手,覺得應該表現出壯士斷腕的英雄氣概,拿出手機決絕的給父母和校長打了電話,說要留在鄭州和一個朋友合伙做生意。父母得知他是為了一個女人的時候,一氣之下半年跟他斷絕聯系。
預想總是豐滿美好的,可惜現實往往枯燥而殘酷。劉偉學的是中文,教書可以,到了社會上完全沒有用武之地。沒有辦法,只有從最基層做起。想混社會自然是跑業務,他先後推銷過保險、潔具、酒水、甚至化妝品,踫壁不少,掙錢寥寥,一段時間的磕磕踫踫,把當初的滿腔豪邁磨成了滿月復牢騷。幸好魏明珠在身邊不停的鼓勵他,接濟他,才使他沒有心灰意冷。兩人第一次吵架是在魏明珠快畢業的時候,那時候他剛丟了工作,無奈之下,瞞著魏明珠在大街上發樓房傳單。踫到一個新樓盤開業,想著魏明珠生日快到了,他領了兩倍數量的傳單,想盡量攢點錢,給她買生日禮物。那天等他發完傳單天已經黑了,忍饑受凍回到售樓處領工資時卻被告知負責人已經下班,要他明天再來吧。他登時不知所措,魏明珠五點時候就已經說晚上要陪同學過生日,讓他自己吃飯,可是他身上實在是沒錢了;而且,這種臨時工,過了今天,誰知道明天人家還認不認啊?
「那個……能不能給你們經理打個電話,你們把錢給我支了。我……今天確實急著用錢……」
前台小姐猶豫片刻,出于好心,給經理打了個電話,笑著對他說︰「你運氣不錯,我們經理在XX酒店陪老板跟幾個客戶吃飯,605房間,說讓你過去呢。」
「謝謝……謝謝。」
好在XX酒店並不是很遠,他又一心惦念著那一百多塊錢,一路小跑著便到了。走進金碧輝煌的酒店,他感覺自己一下子變得單薄。無比忐忑的找到605房間,見門口侍立著一身旗袍的服務小姐。小姐對他點頭一笑,他愈發局促,搓著手請小姐到屋里叫一下翁經理。
門開了一條縫,翁經理出現在門縫,看了看他,問︰「都發完了?」
他急忙說「完了,完了」,小心的從翁經理手里接過200塊錢,為難的說︰「我……沒有零錢。」
翁經理笑了一下,擺了擺手,示意不用找了,回身便關了門。他萬分感激的目送翁經理,在他轉開身關上門的一霎那,他看見了那個無比熟悉的笑臉。
她……不是說給同學過生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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