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今天跑的咋樣？」李逍驚訝抬頭，見坐在自己對面的一位笑得像個彌勒佛一樣，抬手扔過來一根煙。
李逍受寵若驚的接住他的煙，咧著嘴說︰「還行還行。就是沒經驗，以後還得各位多指點……」
「指點可不敢呦。——兄弟，你有這麼厲害的師傅，怎麼還要我們指點？我看好你呦。」彌勒佛旁邊的一個小個子一邊說著，調皮的眨了眨眼。
雖有戲謔的成分，但正如楚蓮花接著說他「滾」一樣，明顯能讓人听出沒有惡意，是屬于偏于友善的調笑。所以李逍笑了。首次從這個公司感受到同事間詼諧的溫暖，不由對這二人好感又多了一點。
這二人便是「哼哈二將」。「哼將」便是李逍剛來那天接著王龍的話說‘才當經理’的那位，此君身材胖大，猛一看有幾分魯達的格局，可惜眉眼口鼻卻隨了「草上飛」的神韻，終讓人感到可笑而不可怕。他叫楊峰，李逍在心里叫他楊哼。至于「裝逼遭雷劈」的「哈將」，則與楊峰迥然不同︰他皮膚略黑，小眼精光，給人一種短小精悍又鬼靈精的印象。「朱哈」本名朱德彪，與楊峰一起，在彩虹紙廠業務部算是核心人物。因二人不僅詼諧有趣，眾人樂于交往，業務上也不含糊，除蓮花外，兩人時常拔得頭籌。
「兄弟，點上唄。」朱哈自己把煙點上，擠眉弄眼的打著火機要給李逍點。
李逍慌忙拿出自己的火機，「有，有。」一邊說著，打著了去點嘴上的煙。沒注意到眾人臉上奇怪的表情，突然感到腳背上劇烈一疼，倒吸一口涼氣看楚蓮花，卻見肇事者伏案寫著報表，頭也不抬的說︰「坐我旁邊不準抽煙。」
楊哼帶著頭，眾人都笑了。連王阿姨都放下報紙，笑吟吟看了李逍和楚蓮花一眼，咳嗽一下說︰「就是的，抽煙有什麼好？你們自己不注意健康，還讓我們跟著抽二手煙。」
「王姐，你跟三美以後都穿上那種十厘米的高跟，誰抽煙就踩誰的腳，保證我們能戒煙。」
「女人也可以抽煙啊，不如你們抽，換我們吸二手煙。讓你們也毒害我們一下。」
「是啊。大煙這輩子估計是抽不上了，抽抽小煙，解乏又提神，也是人生一大享受哇。」
「抽吧！一個個把肺都抽成黑煙囪，以後有你們後悔的。」王姐放下報紙，摘下眼鏡用布擦著。
「傷肺總比傷心好啊。‘無可奈何花落去——」一位仁兄故作感慨地說。
另一人急忙接道︰「落到誰家別墅里’。」
眾人哄然大笑。
恰李雲龍端著茶杯進來了。「說什麼呢這麼熱鬧？出大訂單了？」
「出大事了。」
「什麼大事？」
「王姐要在業務室宣傳戒煙了。」
「是要戒煙。這個問題我早就想說，咱們男的只顧自己抽煙，應該顧忌一下女同志的感受嘛。」李雲龍說著，一邊怡怡然抽了兩口，方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里。開始開會。
有了晨會，其實下午的會議便大可不必，可李雲龍為了凸顯自己經理的位置，似乎少開一次會自己便喪失一半的威嚴一樣，下班也總要有的沒的扯上幾句。即耽誤時間又摧殘心靈，搞得眾人都不勝其煩。
煩歸煩，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李雲龍今天大發牢騷，似乎這個月的銷售業績很不理想。「各位，咱們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有的結婚有了孩子，沒結婚的也該搞對象了。離了錢，什麼事能辦成？」李雲龍掃視眾人一眼，喝口水又說︰「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們掙錢不是給我掙的。——靠從你們身上拿提成，我也早都餓死了。我知道，現在天氣熱，出去跑很辛苦。但是你們不要忘了，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成功。現在都年紀輕輕的，現在不辛苦，哦，等老了再辛苦？我告訴你們，晚了！看看咱們這個月的銷量，不是我的幾個客戶發的貨支撐著，剩下的都不夠給你們發工資！公司養著咱們是干什麼的？別忘了，公司不是福利院，你只有給公司創造了利潤，才能讓自己多掙錢。靠公司白養活，我告訴你們，一個月可以，兩個月可以，第三個月別等我說，你們自己就寫辭職報告吧！」
眾人各懷鬼胎，鴉雀無聲。
李雲龍越說越氣，最後拍著桌子說︰「我就不點名說了，到現在這個月過去一大半了，看看你們這個月的業績，有好幾個人都只才賣了兩三千塊錢的貨，對得起你們的工資嗎？！我都懷疑你們成天下去都干什麼區去了？我還是那句話，‘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回去都好好想想！換做我是你們，我都睡不著覺！」
眾人都低著頭，不知道是不願搭理，還是確實心懷愧疚，一個個沉默無語。這一番話倒是沒給李逍造成壓力，相反地，倒激起了他好勝的。看著李雲龍威風凜凜的樣子，他突然想起了進門前楚蓮花的話，「有本事你業績超過他，把他干掉自己當經理。我支持你。」，眼前出現一片光明。
他想，自己不可能把這個一線業務員一直當下去。看看李雲龍多好啊！不說當眾訓話的虛榮，業務員們天天酷暑寒冬地奔波在大街小巷，吃土咽酸，把笑容貼臉上，尊嚴踩腳下，而經理就能西裝革履地坐在明亮干淨的辦公室，悠閑地喝茶，還可以跟美女領，重要的是，所有人賣的貨還都有他一份提成。
越想越激動，李逍暗暗發誓，一定要拼命工作，爭取往上爬，當領導。
「李逍——」
正當他思緒飛揚的時候，突然听見李雲龍叫自己的名字，急忙挺直腰板，恭敬地答應了一聲︰「經理。」
李雲龍喝了口水，看著他說︰「你今天第一天出去跑，說說有什麼感受。」
李逍沉吟了一下，看見眾人幸災樂禍的眼光，小心地道︰「那個……感覺還可以，有客戶對咱們的紙表示出興趣的……我會接著努力。」
李雲龍點了點頭，說︰「你剛來，要加把勁。也許你不知道，其實做業務就是剛開始的時候最出業績了。不要有什麼顧慮，年紀輕輕的，咬著牙干就是了嘛……」見李逍恭敬的「嗯」了一聲，又對楚蓮花說︰「李逍是你帶的，既然能通過考核留下來，就說明有潛力，不要說出師了就不管了，他剛開始干，有些地方你還得多教教他……」
蓮花漫不經心的說了句︰「知道了。」
李雲龍接著也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說︰「我知道帶新人很辛苦，但你也不要因為帶新人耽誤了自己的工作。你這個月的業績比起上個月可差不少啊……」
蓮花擺弄著手中的筆，沒有說話。
李雲龍又掃視了眾人一眼，方恨鐵不成鋼地說︰「散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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