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將軍羅成也是眉頭一扭,「李兄弟,看來情況不妙啊。」
李承訓抬頭看看天色,幾近黃昏,他原本以為通天橋之戰能堅持到晚上,那樣便可以發動夜襲,對官軍造成巨大的傷害,現在看來,賈維還是很聰明的,居然破了他的防守。
「傳令左右二位將軍,一定要穩住,打消耗戰,堅持守住唐園,到天黑便是勝利。」
望著領命而去的黑鐵塔消失的方向,李承訓望向唐園的方向,也皺起了眉頭。按照他的謀劃,在打退敵人首次進攻後,便會用投石機發射石彈,砸斷橋梁,難道是紅娘起了輕敵之心,故而沒能按照計劃行事?
其實通天橋的失手,可以說是個意外。
在這座天然石橋靠近唐園這側連接山崖的部分,李承訓已命人做了手腳,把那里的岩土掏空了一半,但這項工作並不容易。
那是常年風雨侵蝕固化了的岩石,堅硬無比,好在李承訓來自現代,知道熱脹冷縮的物理學原理。他命人會先把岩石燒熱,然後立即潑上冷水,這樣岩石立時會變得相對松脆,守護在一旁的沙子等壯漢,馬上會用鐵錘敲打那塊岩石。
即便是這樣,他們也是足足做了兩天的功夫,才把岩石掏空到既定的水平。經過李承訓簡單的計算,橋基掏空到如此程度,基本可以確定唐園中的投石機,在十砸到那既定的位置時,應該可以砸斷這座不知已挺立幾千萬年的石梁。
就在通天橋上熊熊大火燃燒未熄之時,也是「松油彈」用盡之時,竇紅娘下令發射石彈,對準橋墩連接處持續轟擊。
「咚,咚,咚,」十數發大石有節奏地敲打著橋面,那已經被掏空半部的橋墩,終于「 」一聲,裂開一道縫隙,隨著大石不斷的砸落,那縫隙逐漸擴大,最後「轟隆隆」地從根處斷開。
李承訓也很舍不得這天然橫梗東西的石梁,可他不得不如此,否則整個唐園淪陷便是遲早的事情。
可是大自然的力量豈是人力可以左右的?也許是他要破壞這巧奪天工的自然之力所成就的風貌,令老天爺產生了不滿的情緒,使他的計謀沒有得逞。
那橋與唐園的連接處雖然被巨石砸斷,但它卻並未坍塌,而是帶著這個缺口依然傲然挺立著,似乎在向竇紅娘等大青山守將示威。
「快!繼續投石!」竇紅娘見通天橋上的火焰漸漸熄滅,不由得發起急來。
賈維這時已看穿了對方的企圖,慶幸的是這橋沒斷,他可不管這危橋是都有安全隱患,立即下令部隊全力推進。
官軍們如潮水般涌上通天橋,而紅娘這邊已沒有了松油彈,甚至連石彈也所剩無幾,她立即下令放箭,同時把剩余的石彈索性全打了出去。
箭雨如蝗,落石如雨,對先期過橋的官軍造成了一定的殺傷力,但隨著過橋的官軍越來越多,這種居高臨下的優勢瞬間便被官軍扳了過來。
官軍已經在通天橋北側站穩腳跟,大量的強弓硬弩好似雨幕一般覆蓋住了唐園口,把竇紅娘等人火力全部壓制下去,逼迫得她們只得縮藏身形,不敢露出半點身子。
但是賈維望著盤旋而上的天梯,眼見夜幕降臨,未敢輕易進兵,畢竟在蛇谷道、大青山大寨、通天橋這三處關口,都幾乎未見敵蹤,而官軍卻已死傷了七百余人。
「全體安營扎寨!」他不得不謹慎行事,然後命人點起大量火把。他估算李承訓必定會來劫寨,絕對不能再有閃失。
唐園天梯之下的這片地勢不廣,因此官軍的寨營被分做兩半,分別駐扎在通天橋南北兩側,而賈維的中軍大帳在北側天梯之下。
現在,橋里橋外火光一片,如同白晝,大量兵士在內外巡邏,更有不少明哨暗哨向更遠處潛伏。
對于山下的動作,唐園口的紅娘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擔心。
面對官軍的強弩時不時的全覆蓋式射擊,他們這幾個人,幾條弓,根本無法抗衡。因此紅娘已令部下隱藏到密林中,而她和無憂則始終在密林邊緣關注著山下的情況,雖然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但山下燈火通明,因此她們的視覺情況良好。
其實天梯之上已經做了手腳,可紅娘還是有些不放心,只有他眼楮看到的地方,才會安下心來。
暮色已然降臨,藏兵洞里,李承訓提吊著心總算稍稍安定下來。
「終于扛到天黑了,」他長吐一口氣。
「為什麼不用火攻?」剛剛听完了李承訓的謀劃,白將軍羅成有些不理解,他也是帶過兵的,得知官兵安扎在淺溝里,火攻是最好的選擇之一。
李承訓搖頭道「淺溝之敵相比于數萬官軍如九牛一毛,殺之對戰局影響不大,而大火若是蔓延起來,怕是整個大青山都要毀于一旦。」
他在通天橋上敢用火攻,是因為那里僅有那道連接南北的石梁,左右無有林木。
白將軍點頭認可,「李兄弟用心良苦啊!」
「羅大哥,李兄弟,」久未開言的耶律風,突然說道:「我有一事,不知當講與否?」
「哈哈哈」羅成爽朗一笑,「耶律老弟,你也是草原上的兒郎,怎地如此婆媽起來,想說便說。」
「是啊,風兄,咱們都是生死兄弟,有話但講無妨。」李承訓也看著他道。
「好,那我便講,」耶律風眼中精光閃動,一掃一天來的疲憊,他的身體竟然從藤椅上坐立起來。
「家父生前曾千叮萬囑,讓我追隨大將軍,做一番大事,可恨現在身體不適,不能臨陣殺敵,但我心已定,願意追隨大將軍出生入死。」
耶律古宇終于沒能熬過來,在李承訓為其手術後的第三天含恨離世,他也未能等到夏雪兒回來,卻在臨死前講了一段故事給李承訓听,讓他幫忙去探尋夏雪兒的身世之謎。
耶律風說完,定定地看著李承訓,他情緒有些激動,牽動傷口,微微有些氣喘。
「風兄,」李承訓忙上前扶住他,隨後緩緩座到他的身旁,「無名有風兄相助,我之福氣,如蒙不棄,咱們攜手做一番大事便是,無所謂追隨與否。」
「不,君為主,風為從,且不論你為我的救命恩人,只說你的才智便在我之上,能輔佐于你,我心服口服!」
李承訓心下感動,他為耶律風做了很多事情,並為此暴露身份,被賈維盯住,直至此刻有可能全軍覆沒,而他的夢想也會被扼殺于搖籃之中。但他並不後悔,得一良將,勝過千軍萬馬,他確信耶律風有這個分量,更確信即便此刻一無所有,耶律風也能幫他從頭再來。
盡管如此,但他還是搖頭說了個「不」字。
「大將軍,」耶律風有些急了,「我知道你是施恩不圖報,可我絕不單是為了報恩,也不是因為父命難違,而是當真心甘情願地輔佐于你……」
「風兄,」他俏然打斷他的話頭,「實不相瞞,我李無名要做草原霸主,正需兄這般肱骨支柱,但無名有一不情之請,你若依我,咱們便是兄弟,此後戮力同心,共建大業。」他話音戛然而止,一臉期盼地望著耶律風。
耶律風已誠心投靠,自然不論什麼請求都會答應,「大將軍請說,風無不從。」
「好,這可是風兄金口玉言,不得反悔。」說著,李承訓站起身來,竟然納頭便拜,「哥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啊!」耶律風驚得連忙起身,雙手扶住他的臂膀,「大將軍你這是何故?」他已顧不得身上傷口疼痛。
李承訓順勢起身,他擔心耶律風掙破傷口,「無名想與風兄結拜,你為兄,我為弟,方才你已答應,不得後悔。」
刷的一下,耶律風的淚水便瞬時而出,三十多年來,他只哭過兩次。
一次是三日前,耶律古宇死的時候,他哭了一夜,第二日他便大吃大喝,好似沒事兒人一般,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收斂感情,知道哭也沒用,報仇才最重要,這是為恨而哭。
第二次便是現在,是為感動而哭。他與李承訓的相遇,是從勾心斗角開始的,但從那時起,他們便相互欣賞並種下了友情的種子,如今更是一起出生入死,這種患難真情更使得他們的友誼變得深厚而純粹。
耶律風看著李承訓,竟說不出一個字來,因為千言萬語也無法表達他此時復雜的情感。
在他家破人亡,最脆弱的時候,李承訓不僅救了他的命,還要與他做兄弟,這如何能不讓他感動?
只是他原本只想著投靠李承訓,養精蓄銳,伺機帶人去遼莊殺掉耶律黷武,為全家人報仇,卻沒想到對方拿他當兄弟相看,與人家一比,自己的器局竟顯得小了。
見耶律風傻愣愣地看著李承訓,一旁的白將軍羅成卻是開口了,「耶律風,如此兄弟?你不要?」
「這,」一語驚醒夢中人,耶律風緩過勁來,忙道:「大將軍,如蒙不棄,求之不得。」
耶律風很精明,知道這是李承訓對自己的器重,要給他一個名分。這女人要給其名分,便是娶她,這男人嘛,只能是異性兄弟。
「且慢,」羅成再次打斷二人談話,「兩位都是熱血男兒,為義氣不惜性命相托,如此兄弟,某若錯過,豈不可惜?」
說完他略微一頓,眸中也是異彩紛呈,「不知二位可否願意多我一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