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利那已然不知道大小幾何的空間袋里,本來僵硬著身子的三頭蛇忽然顫了顫。
其中的兩只蛇頭微微一動,以不同的姿態支起脖子,眼珠微轉,自半透明的眼膜下滲出幽幽的冷光。而余下的那只蛇頭依舊睡得昏沉,絲毫沒有察覺到,其余的兩只頭正在用一種怎樣危險的眼神打量著自己。
「殺了他?」
日記本里德爾嘶嘶地吐著信子,張著嘴對著牙閃閃洛哈特的脖頸處比劃,仿佛在研究怎樣咬才最方便下嘴。
傲慢地瞥了對方一眼,老鼠先生勞德用蛇的眼楮非常清楚地表達了自己內心的不屑︰
「殺了他?怎麼殺?把屬于他的那只腦袋咬下來?我們現在都在同一個身子上,我可不認為,他死了會對我們沒有絲毫影響。」
何況你要是殺了他,下一個要殺的恐怕就是我了。
勞德心中冷笑。
他了解里德爾,因為他同樣了解自己。自己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殺死「兄弟」的機會,對方當然也不會放過。
殺死其他魂片,吸收他們的能量來壯大自己,最終代替主魂成為新的「自己」,是每一個魂片的夢想。
不管是被其他的魂片吞噬還是被主魂吞噬,亦或者是死于他人之手,魂片的下場都只有一個︰
作為那片魂片主導的意識,徹底在這個世間消失。
vo1demort,飛離死亡。
無論對哪個魂片來說,「存在」這件事情,都是無比重要的。
不一定要「活著」,但絕不能「死亡」,絕不能失去自己的「存在」。
黑魔王從來都不習慣坐以待斃,無論哪一片都是。
比防守更好的方式是反擊。
只有掐滅所有的威脅——哪怕那威脅尚在萌芽——黑魔王才能真正放松下來。
盡管因為這一點,在那一年的萬聖之夜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但無論是魂片還是主魂,都始終沒能改掉這個要命的習慣。
他們是黑魔王。
對于他們來說,生存是第一重要的事,尊嚴第二。
趁著里德爾低頭打量洛哈特的機會,勞德猛撲上前狠狠一口咬住了里德爾的脖頸。♀
沒有絲毫猶豫。
同源的毒素自半透明的牙管里注入里德爾的那只腦袋,大股大股豐沛的靈魂之力涌入勞德的魂片。
吸收魂力那種如同吸毒一樣的快樂令勞德舒服得直打顫。
這樣顫了幾下,他的毒牙就沒能死死卡住里德爾的脖頸,讓里德爾趁機掙月兌了出去。
他們的毒液同出一源,憑借毒液最多只能讓對方昏沉,想要殺死,只能靠自己的牙齒。
兩只蛇頭高高昂起,隔著一只睡著了的蛇頭對彼此峙著,兩者都大張著嘴巴,鮮紅的舌尖輕顫,不斷發出「嘶嘶」的恐嚇聲。
尖銳的毒牙在不知名的光源照耀下閃著滲人的寒光,里德爾的脖頸上方兩只血洞依舊鮮血淋灕。
盡管已經變成了蛇,黑魔王的攻擊力卻絲毫沒有下降。
或許,變成蛇的黑魔王比人形時更加危險。
誰都知道,路上走過的那個光頭沒鼻子皮膚青白的家伙不是好人,但有誰會注意到,自己腳邊的陰影中藏匿著一條蛇?
而且是一條有著黑魔王靈魂的毒蛇。
也許是因為同在一體的緣故,他們的各種動作極受限制。饒是如此,短短的數分鐘之內,他們也已經完成了數十次的攻防。
蛇頭變換的方位和姿勢已經足夠讓觀看的人眼花繚亂。
……不過,如果觀看的家伙不是「人」的話,當然就另當別論。
「喂,你們兩個小崽子,鬧夠了沒有?」
與突兀的聲音一同響起的,是類似于皮鞭抽打空氣一樣的聲音。
「老人家我還要睡!覺!啊!」
下一刻,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雜物從天而降,在兩只黑魔王呆滯的眼神中,伴隨著「啪嘰」一聲,無比準確地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青銅刻成的尾巴自雜物堆中伸出,在半空中猶疑地轉了轉之後,迅速地在兩只屬于黑魔王的蛇頭上分別敲了一記。
「都給我老實點,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不知道是被吵醒的還是自然醒的,牙閃閃——哦不,洛哈特的那只腦袋在另外的兩只腦袋陷入沉默後,終于歪歪扭扭地抬起了頭,一臉茫然地看著周圍。《》
看起來,他說不定覺得自己還是在做夢。
「如果再敢打擾我……」
那猶在發亮的金屬尾尖直指依舊處于迷茫狀態的洛哈特的腦後。
洛哈特︰「……哈?」
他完全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只是簡短有力的一個尾錘,剛剛醒來的洛哈特就又搖搖晃晃地倒下了。
那個突兀出現的聲音滿意地總結道︰
「……就會這樣。」
然後那只可怕的尾尖迅速地縮回了雜物堆中,整座雜物堆抖了三抖——兩只黑魔王明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他們身上的雜物堆里動啊動——接下來,一切又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或者說是,死寂。
剛剛還在努力相殺的黑魔王們大眼瞪小眼,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應該說不愧是打敗了他們的救世主嗎?連空間袋里都藏著這麼可怕的boss……
就在他們默默感慨著的時候,雜物堆的後方,忽然出現了一對閃爍著幽幽綠光的狼眼。
同樣被放進空間袋里的一夜七次狼懶洋洋地趴在另一堆雜物上,用饑♂渴的目光打量著露出雜物堆的蛇尾和……三只蛇頭。
咦……是蛇哦。
不是那個青銅老家伙,判定,可以「食用」。
一夜七次狼微微地拱起背脊,嘴角一咧,露出一個像極了人的笑臉。
我的寶貝~~我~來~~了~~~
————嗷嗚嗷嗚嗷嗚嗷嗚————
「秋葉之原」的二樓餐廳里,正在吃飯的哈利突然低下頭,神情疑惑地看了看自己腰間的空間袋。
「……你怎麼了?」
停下了手中的刀叉,德拉科微微抬起頭,望向坐在他對面的哈利。
仔細地看了幾眼空間袋後,哈利最終還是聳了聳肩,把目光從空間袋上挪開了︰
「沒什麼,大概是我的錯覺。」
他總覺得,剛才這只空間袋似乎震動了幾下。
嗯,這一定是錯覺沒錯啦,這是空間袋又不是諾基亞,居然會震動這不魔法!
咦,剛剛自己在想什麼……諾基亞?
魔法界因為到處都有魔力磁場的關系,所以科技產品幾乎都不能使用。可是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做出可以和魔力磁場形成共鳴的「魔法產品」呢。
想到這里,哈利立刻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本子,唰唰地在上面寫了幾筆。
然後他開始在牛排的醬汁里劃來劃去,試圖用煉金術的思維演化公式。
再一次被他遺忘的德拉科︰「……」
拜托他還在這里啊喂!
難道是因為秘密被自己發現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明目張膽了?
真是……
默默地捏著刀叉,德拉科忽然很想一刀戳死那只可惡的小本子。
————戳死戳死戳死————
「他是一個魔鬼!」
「他又偷了我們的面包——用老鼠!」
「我親眼看見,他指揮著蝙蝠去抓麗莎的眼楮!」
「他是惡魔!是惡魔!」
「我在他的身上聞見了地獄的硫磺味兒!」
一群孩子義憤填膺地圍在孤兒院的某個角落里,揮舞著手中的樹枝或者火鉗,個個滿面悲憤地述說著他的「罪行」。
討伐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受驚的飛鳥撲簌簌地自空中掠過。
他被捆綁在一棵最高大的樹干之上,遍體鱗傷,渾身青紫。
但他只是看著那群愚昧的頑童,微微冷笑。
某個孩子于狂熱的興奮間忽然抬頭,一眼就看見了冷笑著的他。
仿佛抓住了什麼把柄一樣,那個孩子尖叫起來,直直地指著他的面孔︰
「他在笑!你們看,他在笑!他居然在笑!」
「……那種笑容!他真的是魔鬼!」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人群中響起了低低的話語聲。
「安靜。」
扮演成「神聖的裁決官」的大男孩嚴肅地抬起手,示意孩子們安靜下來。
看著那個有幾分熟悉的身影,他禁不住眼前一亮。
他認得這個大男孩,喬那多•芬特,父母臨死前給他留下了些許遺產,也受過幾天教育,在孤兒院里很有威望。
……最重要的是,芬特曾經阻止過幾個小孩子往他的耳朵眼里灑胡椒粉。
也許,芬特可以饒過自己?
抱著一線希望,他期冀地抬起頭,準備听取芬特對自己的宣判。
裝模作樣地拿起一張廢舊的報紙,芬特神情肅然,大聲地「宣讀」著審判結果。
「……鑒于證據確鑿……的事實無可辯駁……茲認定……湯姆……里德爾……魔鬼……成立……」
樹林里的風怎麼會這麼大呢?
大到吹散了芬特的話語,只有模模糊糊的幾個單詞飄進了他的耳中。
他不安地動了動身子。
盡管那些裝腔作勢的華麗單詞他听不太懂,但是最後的兩個詞語,卻讓他油然而生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那股奇怪的風驟然停止了下來。
芬特抬起頭望著他,滿面笑容。
張開了嘴,芬特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了對他的最終宣判︰
「處以,火刑。」
好像是听見嬤嬤宣布今晚有肉湯喝一樣,那群孩子們立刻歡呼起來,有幾個熱心的立刻跑去一邊,將他們花了整個下午收集的干草堆在他的腳下。
低頭看著那堆柴草,他的瞳孔禁不住微微縮小。
芬特依舊帶著那一臉笑容,從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火柴,「唰」地劃著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橙色的溫暖火光自芬特手中落下,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最終落在了自己腳下的柴火堆里。
「哄」地一聲,那些干燥的稻草立刻就燃燒起來,鮮紅的火苗舌忝舐著他單薄的外衣。
他渾身顫抖著,拼命壓制自己想要尖叫的欲♂望。
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身體里爆炸了。
有什麼東西在他的骨子里覺醒了。
他霍地睜開眼楮,原本烏黑的眼珠里閃爍著鮮紅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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