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日的午後,瓦努納最高檔的商業步行街道,「紫槐花」。
四月是槐花飄香的時節,這是這個街道一年中最好的日子。道旁兩行已經有些年月的大樹,伸展著它們的繁茂枝葉,只容許細碎的陽光透過葉間的空隙。同時灑落下來的,還有紫白色的凋零和輪廓優美的枝葉光影。
阿萊格里抬頭看著頭上的綠色穹頂,不知道在思索什麼,直到艾西婭開口才把他驚醒過來。
「想什麼呢?」艾西婭拍手道,「你說,我‘勝利日慶典’上穿什麼好?」
「應該是莊重一點比較好?」阿萊格里試探著問,衣著問題對于他來說實在太過于艱難了。
「好吧,那就去禮服店,」艾西婭揮揮手在前面帶路,逛街的女孩個個都揮斥方遒如同戰場上的將軍,「那選什麼顏色呢?」
「我比較喜歡藍色……」阿萊格里低聲道。
「哪種藍?」艾西婭回頭。
「還有哪種藍?」阿萊格里驚訝。
「當然,藍色有七八種呢……」在艾西婭仔細地介紹中,阿萊格里頓時覺得頭大起來,但是一種更大的恐懼卻悄然襲來,他顫聲問道,
「你不會要挨個試吧?」
「當然不會,」阿萊格里長舒了一口氣,女孩的聲音繼續說了下去,「納奇尼表哥喜歡鵝黃色,我要去試那個。」
擔負保鏢一職的迪奧斯和伊爾洛遠遠地跟在後面。看到兩人拐進了一家名為「郁金香」的禮服店,兩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了店外的花台上。
「你覺得阿萊格里有戲沒有?」伊爾洛閉上眼楮,伸出兩個手指在空中夾著,自娛自樂。
「沒有,」迪奧斯嘆了口氣,「那個小姑娘只把他當作一個好朋友罷了。」
「那你還不阻止他?」伊爾洛把夾到的放在一起,很快就攢了一手心。
「愛情讓人成長,」迪奧斯嘿嘿笑道,「阿萊格里需要成長,而且我很期待他被拒絕的表情呢……」
「英雄所見略同。」兩個人壞笑著擊掌,其實他們內心都知道,這種事情是沒有人能阻止的,就像是春日里的萌芽,嬌弱,但不可抵擋。
「你是吟游詩人嗎?」旁邊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走了過來,有些怯怯地看著伊爾洛。她穿著碎花的小裙子,可愛而羞澀。
伊爾洛一愣神,點點頭,笑道,「是的,我是個彈奏單弦琴的吟游詩人。」
「可我覺得你更像魔術師。」她笑了笑,指指伊爾洛準確夾中的手指。
「來,我給你變個小法術。」伊爾洛也笑笑,手掌一揮,紛紛揚揚的就飄落下來。快落到地面時,好像有微風吹拂,又再度飛起,圍繞著小姑娘盤旋紛飛,如一只只紫色的蝴蝶。小姑娘高興地拍著手,追逐著飛揚的,雀躍不已。
「這位小姐,你要小心,他們是惡魔的僕從。」一個淡淡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
依依不舍的小姑娘被家人帶走了,只剩下金發白袍的祭司,安靜地站在他們面前。
「用高階氣勁變法術給小姑娘看的惡魔僕從,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祭司微笑,點頭自我介紹,「因涅迪爾。」
「‘侍光者’因涅迪爾,有何貴干?」迪奧斯後仰身子靠在花台上,淡漠道。
「你看起來好像和我很熟悉?」因涅迪爾好奇地看著他,「可我為什麼認不出你來?」
「可能你忘了。」伊爾洛也笑道,站了起來擋在迪奧斯身前,他比因涅迪爾要高半個頭,而且同樣英俊。
「我的記憶力一向不錯,」因涅迪爾笑著抬起目光看他,「是不是,林歌家族的私生子,被詛咒的血統攜帶者,伊爾洛先生?」
「我在這里殺了你,可不會有人找我麻煩。」伊爾洛的目光變得陰沉起來,手慢慢伸向了弓箭。
因涅迪爾微微抬起雙手,做出一個防御的姿態。他的雙手結成那種古怪的手印,像是要釋放什麼自保的法術。
可是,事實上,不為人知的地方,強大的神術已經釋放出來了。
「光明之種」,聖白之塔的傳承神術,具有無與倫比的威力。
只有因涅迪爾才能看到的,兩顆散發著淡淡白光的種子向對面的兩人緩緩飛去。
他臉上浮現出勝券在握的神情,淡淡微笑著退了一步,雙手依舊保持著那種姿態,淡然道,「我沒有惡意。」
迪奧斯也伸手拉了下沖動的伊爾洛,搖搖頭表示不能動手。
「光明之種」逐漸靠近了他們兩人的身體,因涅迪爾期待地看了過去,臉色卻陡然一變。
伊爾洛的胸前忽然爆發出一股柔和的翠綠色光芒,一片若翡翠雕刻而成的葉子靜靜懸浮在那里,「光明之種」在那種綠光里漸漸融化。
迪奧斯上身忽然閃了一下,隔著衣衫能隱約看到燃燒起來的魔紋,剛剛他身體的「光明之種」,在一片火海中燃燒殆盡。
因涅迪爾雙目一凝,微微後退,表情依舊平靜,內心卻如翻江倒海。
「告辭。」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要離去。
「‘光明之種’?」迪奧斯站起身來,哼道,「我倒是疏忽了,聖白之塔是有這種卑鄙無恥的法術。」
因涅迪爾臉色一變,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匆忙離去。
「你們昨天談到很晚是吧?」艾西婭轉頭問道。
「還好,」阿萊格里提著大包小包,走在她側後方,「你不知道嗎?昨天談完你還沒睡呢,納奇尼還說要進去和你道晚安。」
「他真的這麼說?」艾西婭有些疑惑地撓撓頭。
「當然。」阿萊格里點點頭。
「可是我等了一晚上,他也沒來啊。」艾西婭有些低落的喃喃。
「可能他臨時有事吧……」阿萊格里安慰道,終于想到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牽強的理由。
「我真的很害怕,」她低聲道,「如果陛下選擇的人不是表哥,他會變成一個什麼樣子?」
阿萊格里也沉默下來。
晚風輕拂,夕陽的光輝傾灑著,讓地面上那一層紫白色的落花顯現出一種奇特而迷人的色澤。他們踩踏著一直走過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其實,我知道,」艾西婭再次開口,「表哥他也不知道到時候他該怎麼做,他一直在順從和兵變之間徘徊……」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阿萊格里搖搖頭,心中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我們到了。」
馬車就停在街口,艾西婭看了他一眼,走進車廂。
他翻身上馬,守候一旁,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英勇的騎士。(第一更,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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