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禹見我實在不像個事兒,一把將我提溜起來,安置在一個能避風避雨避箭頭的地方︰「要你別來,現在害怕了吧,你是個文人,這不是你的職責。」
「咳咳,沒關系,第一次上戰場,一會兒就好,一會兒我就能很快樂的享受戰場。」我抹著嘴巴,依然頭暈目眩的厲害。
誰說不是呢?有哪個少女第一次剛開始的時候不是在喊疼喊輕些,一會兒就在喊要喊大力點……
「真沒問題?」
「真沒問題,你顧你干活去,我調整一下狀態,一會就能幫你忙。你給我留一把刀一面盾牌吧。」我揮揮手,有氣無力。
待得姚禹走後,趕緊又吐了一會,直到吐出來全是酸水,深呼吸了幾次後,才感覺好受了一點。
于是右手刀左手盾牌的從角落里鑽了出來,投入到抗敵守城的大業中。
城頭的情況已經白熱化的狀態,火把里,一波一波的敵兵爬上來,然後被兄弟們一波一波的揮刀砍下去;還有流矢,亂七八糟的飛過來,不少兄弟都成了箭靶子。
我把盾牌頂在頭上,竄過來竄過去,就是找不到姚禹。才一會兒,頭頂的盾牌已經被扎上了好幾根箭。
「打仗這活兒,真不是我能干的!」一邊害怕一邊嘀咕一邊流竄。
「砰」,頭頂一響,盾牌似乎被重重的一擊!直接被震的月兌手而去。只見一個並非穿著官兵服裝的漢子,渾身浴血蓬頭垢臉凶神惡煞一般站在我面前,手里拿著一把斧頭。
我擦,敵人!
好彪悍的敵人!
說時遲那時快,那家伙一斧頭劈掉了我的盾牌,緊跟著又是一斧頭朝我胸口劈了過來,勢大力沉,虎虎生風,既快且準。
我忙亂中往後一退,順手一刀砍向他的手臂,嘴里拼命大叫︰「這里有敵人,這里有敵人,厲害的一逼!」
那家伙一擊沒得手,又是一腿踹了過來。這一次我沒能避開,被他一腳踹上大腿上,倒在牆角,疼得我齜牙咧嘴。
旁邊的一個兄弟見狀,揮刀從他身後劈下。那家伙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斧頭,直接劈在那位兄弟的臉上……
那位救我的兄弟,連哼都沒哼一聲,鮮血直 ,萎頓在地。
我趁勢爬起來也是一刀砍向他。
我已經不害怕了,我渾身充滿了力量,在死亡面前,我沒時間害怕。
「叮」手里的刀被他一磕,沖天而去。
——完了,這一下,初上戰場的周將軍只怕是真要馬革裹尸為國捐軀了。武器沒了,躲也沒處躲,周將軍即將成為大明朝無聲無息的周烈士。
——做著能力之外的工作,真的危險。如我還有機會,我一定會這樣告訴我的子孫們。
——我閉上眼,等著GAMEOVER……
等了半天卻不見對方有何動靜,也沒有斧頭砍碎我骨頭帝痛與聲響……,睜開眼一開,那位猛將兄眼珠子瞪到老大的,愣愣杵在那里。
頭頂上插著一只箭羽,像裝了個避雷針似的。
他死了!他被他們自己人的流矢給戳死了!
真他媽的報應,我的豪情瞬間死灰復燃。一腳將他踹倒,撿了一把刀,對著一動不動的他就是一頓亂砍!隨著他的血肉模糊,我的王八之氣開始側漏。
「師傅……」姚禹遠遠的跑了過來,此刻的他已經是渾身染紅。
「媽的,這個家伙好生厲害,我們兩個人才干死他!還搭上一個兄弟性命。」我朝那個猛將兄的尸體唾了一口。
「這人是你殺的?這是他們的一個統領,手底下很有幾分真本事,十幾個兄弟折在他手里。」姚禹听說我干掉了這位仁兄,很有點訝異。
「真本事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我一刀送命!媽的,打仗太刺激了。」我趕緊又撿了一面盾牌,像雨傘一樣頂在頭上。
剛才那位猛將兄的死法讓我太膽顫心驚了,不得不防著。
「好樣的,我以你為榮!」姚禹也沒細看那猛將的尸體,所以沒發現他頭頂插著的避雷針,真的以為我親手干掉了一個凶猛的敵人,神色大大的興奮。
「我們再堅持一會兒,敵人的這波攻勢很快就要被化解掉。」說著又跑了開去。
「等等我……」還沒喊完呢,他就跑沒影了。
「真不仗義。」我罵了一句,繼續尋找稍稍安全的地方。
「兄弟,幫,幫我一把。」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衣著是勇武營的弟兄,斜趴在城牆上,一條腿已經齊根砍去,血流不止。
我趕緊將他扛到一個角落。
「謝謝,我守護的位置上缺人,你趕緊去頂著。啊?是周將軍!」那人清醒一點,一看是我,頓時就想起身行禮。
「給我在這好好呆著!你的位置我去頂。」我喝了一聲,很有將軍那種舍我其誰的感覺。
攻勢還沒結束,我在城頭上頂著班。
其實我也不知道如何守城,只能是守著那個城垛,敵人爬上來一個,我滅一個。敵人在我面前,露頭我就砍頭,露手我就剁手。
戰神一般的周大將軍在戰火紛飛中,一手剁人,一手撐傘,哦,是撐盾牌。
那是怎樣的一種騷包和拉風?
終于,這一波進攻被化解,前後整整兩個時辰,整個城頭彌漫著一股真真實實的腥風血雨。
我撐著盾牌坐在那里,大口的喘氣,五髒六腑像是要翻轉過來一般,兩腿的很厲害。
我應該剁了十幾只手掌五六個腦袋了吧。
那時候我一點都不怕,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概。
現在,這氣概全成了哆嗦。
姚禹他們在指揮著整理戰場,我們的傷員被抬下去治療,敵人的尸體被扔下城牆。
一個擔架經過我身邊,擔架上是那個被我背到安全地方的斷腿兄弟。
「周將軍,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他說。
我望他一眼,心底涌上一股從沒有過的蒼茫︰
「同袍兄弟,不可見外。」
…………
我繼續坐著,繼續。
一碗水出現在我面前,抬頭一看,是姚禹。
「喝了吧,心里會安定一點。」他笑著。「第一次上戰場,你的表現很不錯。我看到你在城頭御敵時,一點都沒怯場的樣子,勇武得很。」
「夸我還是損我哪。」我白了他一眼,一口將水喝下。
「今晚敵人還會攻城嗎?」
「肯定會,所以姜將軍在布置下一輪的防御,我們先休息一下。」姚禹也坐了下來。
「我們肯定能守住的吧。」
「肯定能。雖然剛才這一戰,我們雖然損失了不少兄弟,但是敵人的損失只會更大。而且我們還有輪換兵力,敵人剛才已經是精銳盡出。在士氣上,敵人一擊失敗,士氣肯定下降;我們卻是成功的化解一波攻勢,士氣高漲。所以,我們能守住鳳陽。」他一邊分析,一邊安慰。作為听眾的我,立馬就覺得士氣大震。
「而且你剛才的英勇表現,也激勵我們。誰都知道你不是武將,但卻一樣在奮勇殺敵,看在我們勇武營兄弟眼里,那是大大長臉和提勁的事兒。」他笑了一笑,拍拍我肩膀。
「說實話,你剛才有多害怕?」
「怕得要死啊,但是沒時間多想,敵人不給我機會害怕。只好和他們對著干,不干死他們,他們就會干死我。那都是一幫殺人不眨眼,砍頭像砍白菜似的主。現在打仗打完了,兩腿卻開始發抖了。媽的,剛才吐得太多,現在倒是餓得很。」
「姚將軍。」一個大嗓門響起,不用看,也知道是來得是大胡子。
「怎麼樣,情況如何?」我和姚禹趕緊站起來。
「我們的兄弟,傷了600多,死了400多,慘烈啊。敵人的損失,肯定比我們大得多,預計傷亡在2000以上。」大胡子臉上絲毫看不見大勝仗的喜悅。
「你預計敵人第二波攻勢在什麼時候發起?」姚禹問。
「不知道,我們只能嚴守待命。對方的戰術很有目的性,絕非善類。「大胡子說的很嚴肅。
「我們有大炮,為什麼不開炮轟他們?」我搭了一句。
「這晚上,視線不好,大炮起不了什麼作用。還有,還有……」說著說著他突然結結巴巴起來。
「怎麼啦?」我依然無邪的問著。
「十門火炮里,有六門已經壞了的,炮彈也只剩下不到100枚了。」他耷拉著腦袋。
「不會吧,那你們平時怎麼不修理一下?炮彈不夠找領導批條子要嘛。」我沖口而出,然而馬上也就知道自己說錯話︰「那啥,國庫真的已經空虛到這份上了嗎?」
大胡子攤攤手︰「誰來管?這些大炮就是個擺設,偶爾上面有人來檢查,就擦到發亮放幾炮走個過場。我都和上面提了多少次,每次都挨領導的罵。」
「國器不工,國器不工啊。」我搖搖頭。「那我們現在基本上只有靠箭射刀砍身體擋了吧。」
「別無他途。」姚禹和大胡子異口同聲。
「周將軍,我剛才看見你殺敵,一點都不像個文人。」大胡子換了個話題。也是的,那種國庫空虛,貪墨軍餉的事兒,想想都很鬧心。
「沒辦法,我不砍他,他就會砍我。你死我活之間,當然得我活。我老婆都還沒娶進門,這麼早就掛了,太不劃算。」我笑道。
「大胡子,你這有沒有吃的,我餓得很。」
「有,姚二將軍給我拿來的酒和肉才吃了一半,我這就去拿。你一說,我也餓得慌了。」大胡子笑著離去。
「先見之明哪,那些酒菜,原來是為我自己準備的。」我沖著姚禹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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