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他女朋友。睍蓴璩曉」
艾瑟的話一出,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你不是他女朋友?!」
老爺子一個邁步向前,站定,虎視眈眈地瞪著站在旋轉扶梯絲毫沒有有轉身意思的人兒。
沒有說話,沒有發怒,就那麼死死地瞪著,客廳內的氣氛霎時陷入死寂燁。
艾瑟感覺到身後那道鋒芒猶如有千萬把利劍正筆端對著她,只要她一轉身,那些利劍就會準確無誤的***她的心髒,而且絲毫不會有半點留情。
豎立于牆角的座鐘秒針嘀嗒地跳動,聲音在靜寂的空間內顯得格外的清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秒針跑到正北方向,分針輕微跳動一個幅度,艾瑟率先轉身的動作令整個凝結的空氣破開了一條口子,跟著室內的溫度開始慢慢回升沃。
「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好似做好了萬箭穿心的準備,艾瑟迎上了老爺子那逼視的眼神,輕啟朱唇,再度將話題推向浪尖。
「小川,她說的可是真的?」
老爺子雖然七十多歲,但還沒有老到健忘的地步。
他清楚的記得小川跟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字,要不,他也不會壓抑了這麼些天才打電.話讓小川把人帶回來。
「……」
真的,假的,結果都是一樣,他還能去爭辯什麼。
「是……」
一個肯定的字從吼間擠出,錢韶川仿佛听見了自己血管爆裂的聲音。
是,就是承認艾瑟跟她沒關系,她不是他的女朋友,那他隱忍這麼多年到底又為了什麼。
為了那一口之仇!
心里冒出一個聲音,錢韶川不由自主地撫上了手腕,衣袖遮住的地方看不見,但那里真真切切的存在那個永不磨滅的記號。
那是她留給他的,也是他為什麼找尋她那麼多年的理由。
如果真是為了這個牙印他才找她,如果真是為了那口的恥辱他才決定報復她,那麼之前他故意開車擦著她的身邊過,在酒店將她擄進套房,又故意把她壓在床上放假炮,這一切的一切不是早已足夠滿足他的報復欲了麼?那還有什麼理由再讓他繼續隱忍?
錢韶川,七年前你便第一眼看上了她!
另一個聲音冒了出來,好似平靜的湖面被一顆小石子兒擦著水面而過,每個落水點都蕩開了一圈圈的連漪。
深深的做著呼吸,從進家門到現在,錢韶川都沒覺得這麼難受過。
原因無他,只因他將她不是他女朋友給予了肯定的答復,可他的心在肯定之後起了波瀾,放在身側的手也緊握成了拳頭。
「既然如此,那你……」
「不是的,爺爺!」
因為太情急,錢韶川否定的同時忍不住往前走了一小步,第一次,他打斷了老爺子的話。
「……」
轉頭,盯著身邊的人。
老爺子花白的眉毛因為他突來的否定不自覺地擰緊。
是或者不是,在他看來是一件很容易辦到的事,沒有像錢韶川這樣出爾反爾相距不過一兩秒的。
「你一會兒是,一會兒不是,究竟是,還是不是?!」
老爺子強壓心頭火,再度問了一遍是還是不是,握在手里的拐杖也在第二遍問題落下的同時狠狠戳了戳光滑的地磚表面。
「當然是!」
「不是!」
錢韶川和艾瑟的聲音幾乎重疊,一個急于肯定,說的斬釘截鐵,一個鄭重撇清,說的義正言辭。
當話音落地,艾瑟才發現她和錢韶川同時做了回答。
為了表明立場,她又補充了一句︰「錢老先生,我跟錢韶川不過是醫患關系,至于男女朋友,想必您也看出端倪了。」
「艾瑟,你閉嘴!」
錢韶川沒想到艾瑟會補充這麼一句,本能地邁開腳步,想去拉她,以此讓她別亂說。
「錢韶川,你給我閉嘴才對!」老爺子沖錢韶川冷聲喝道。
隨即看著地磚不知在想什麼,直到他胸中那口郁悶之氣沉沉地從鼻翼里呼出,才緩緩抬起眼來看向那距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的女孩身上。
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說她?罵她?甚至是打她?
呵……
艾瑟有時候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思維,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會YY一把。
她相信錢老爺子是個是非分明的人,更相信錢老爺子是個講道理的人。
「錢老先生……」
這種沉悶的氣氛是艾瑟所不喜歡的,她也相信錢韶川不喜歡。
「你跟我來。」
再度要求艾瑟跟自己走,錢韶川不知道他爺爺究竟要干什麼,雙手插進褲袋的同時腳步往前,然,剛走兩步便第二次被老爺子喝住︰「小川就不用跟著了。」
說完,老爺子杵著拐杖拉開步子繞過錢韶川的身體筆端往旋轉梯的方向走。
錢韶川被老爺子這麼一喝,背脊不禁僵了一下︰「爺爺?」
「我說的話你听不懂麼?」站定,老爺子手握拐杖背對錢韶川冷冷的吩咐道,「沒我的話,不許到樓上來,否則別怪老子打斷你的腿!」
「……」
要是現在家里沒有艾瑟的存在,老爺子這麼說,他肯定會還上幾句嘴借此娛樂一把,但現在艾瑟在這里,老爺子這麼說,他無心玩笑,反而有種不好的感覺。
「為什麼?」
錢韶川想不明白爺爺為什麼非得要跟艾瑟單獨談,有什麼話不能當著他的面談。
背對著他的老爺子在听見為什麼這三個字的時候,握住拐杖的手不免緊了緊。
有多少年了,小川沒有這麼認真的問過他為什麼了?就如同有多少年小川沒有正兒八經的叫過他一句爺爺一樣。
「在我錢家,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老爺子說的異常堅定,丟下話重又邁開腳步,走上了旋轉扶梯。
看了一眼杵在原地的錢韶川,艾瑟抿著唇瓣沖他點了一個頭,而後轉身準備跟上。
然而就在她轉身之際,錢韶川在身後叫住了她︰「妞。」
妞這個稱呼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他嘴里形成了,最近的記憶似乎就是酒店里的那一次吧。
艾瑟怔了一下,僅此一小會兒便又恢復了過來︰「有事?」
「沒。」
錢韶川欲言又止,心里有太多的猜測,但在不確定之前他也沒辦法跟她徹底的說明白。
「……哦。」
頓了半晌,艾瑟勉強應了一聲,然後扶著扶梯 地快速走上了樓。
站在客廳口一直沒有說過話的溫淑貞安靜的看了這麼一出,等艾瑟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轉角處,她才將視線定格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淑貞,我覺得你兒子似乎真戀愛了。」
喬娜的那句話又一次跳入了溫淑貞的腦海里。
上次在國貿中心,喬娜問她什麼時候見過他的兒子相親帶女孩兒出現的,當時她分析了,也贊同喬娜的話,那個時候她就覺得有很多面的兒子是她沒見過的,也不一樣的。
而今再見,她又一次發現了錢韶川的不一樣,跟那天不能說如出一轍,只能說更甚。
咬了咬舌,錢韶川奇跡般的發現自己竟然沒有違背爺爺的意思。
依照他的個性,爺爺說不準的他通常都會不听,偏要讓不準變成準,而這一次,他不但沒有把不準變成準,反倒還乖乖的听話的呆在客廳等待結果。
至于這個結果,錢韶川不願意去想。
因為他知道,凡是他爺爺要找人談的結果往往不會有多好。
既然知道是這樣,那為什麼又任其發展?
錢韶川心里自然而然地發出這個疑問,他想他能回答的除了無奈的笑一笑之外別無其他答案可給。
「小川……」
溫淑貞看見錢韶川既落寞又無奈的模樣,滿滿地都是心疼。
「媽,我沒事。」
錢韶川貞僵硬的扯開嘴角,裝作若無其事的一步一步地走回到了沙發旁,抽出雙手,坐下,盯著沒有畫面的液晶電視,目光呆滯的叫人無法接受。
「小川,你听媽說。」
溫淑貞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兒子,幾步走到他的跟前,深吸一口氣,「你爺爺只是想跟艾小姐談談,他不過是擔心你。」
「擔心我?」錢韶川譏誚的反問︰「我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說呢?」
溫淑貞一個反問丟給錢韶川,她讓他自己去想。
「你爺爺要是不擔心你,也不會這麼急著要你把你口里所謂的女朋友帶回來。」
「媽,連你都不信我?」
抬眼,黯淡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她的臉,沒有化妝的臉頰皮膚雖然包養得當,但還是遮不住歲月的痕跡,有了淺淺的魚尾紋。
「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
移開眸子,他不願意跟溫淑貞置氣,畢竟她是他的媽,此生唯一的一個媽。
「哎,兒子,你有話直說,別這樣吊你媽的胃口行嗎?」
在她的印象里,錢韶川就是屬于那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哪兒曾出現過這麼磨磨唧唧的。
「沒什麼想說的,只是覺得有點累。」
嘆了口氣,錢韶川佯裝很累的樣子,訕笑,後背順勢靠上了沙發靠背,閉上眼假寐。
「那……好吧。」
估計再問也徒勞,溫淑貞知道自己的兒子的個性。
聳了個肩頭,單手按了一下錢韶川的肩頭給予他一點力量,而後轉身進入了廚房。
二樓書房——
錢老爺子坐在書桌後面,拉開抽屜,徑直從里面拿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絲毫不留情面的丟在桌面上。
「你自己看。」
「……」
什麼東西?
艾瑟看著文件袋擦著桌面從老爺子那一頭滑到她這頭,手掌一抬,準確無誤地摁住滑動的袋子。
「這個?」艾瑟不解,「跟我有關?」
「嗯。」
按照劇本走向,素來愛孫心切愛憎分明的老爺子完全可以不用回答這麼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但凡事講究個例外,不知者也無罪,就勉為其難地回答了她一聲。
「里面……是什麼?」
拿起文件袋,艾瑟墊了墊,很沉,想必里面的東西還有點多。
「是什麼,要我親口告訴你?」
老爺子敲了敲桌面,篤篤聲在安靜的書房內顯得異常清晰詭異。
好吧。
艾瑟點了點頭,拉住封口處遺留在外的線繩,手腕順時針繞了兩圈,纏繞在環形扣上的線繩解開,指尖啟開封口,一疊文件資料被她拿了出來。
望了一眼對坐的人,見他閉著眼皮好像在等待著她親自看了才會跟她多說一句‘廢話’的樣子,艾瑟將注視在對方身上的視線慢慢轉移到了手里的資料上。
一點一點的看去,姓名、性別、年齡、血型,家庭住址,聯系方式等等最常規的個人信息首先映入眼簾。
看完個人基本情況,艾瑟仍舊不解,除開知道老爺子可能派人調查了自己的資料之外,其他的她悟不出來。
「錢老先生,您能跟我明說您找我來書房的理由麼?」
在並攏的膝蓋上砌了砌資料,艾瑟盡量露出不那麼難看的笑問道。
「理由……」睜開眼皮,老爺子一臉沉重的指著她手里的東西,「不是在你手里麼?」
「這些都是我的基本資料,我有理由肯定您派人查了我的情況,但是,這跟您要找我單獨談有什麼直接關系?」
她的個人資料,履歷在應聘工作的時候基本上處于公開狀態,誰查到都無所謂。
「你比我想象的更鎮定。」
最初,他以為只要艾瑟看見這些資料她就會原形畢露,即使不抓狂也會流下眼淚來讓他別告訴錢韶川。
而現在,他看了她的反應之後不得不將先前的猜測全部抹掉。
「是麼?」
鎮定是她做醫生的必備心理素質,沒有鎮定的存在,她恐怕連手術刀都不敢握。
端起桌上的茶杯,揭開茶蓋,看了一眼,茶水與茶葉幾乎齊平。
老爺子無言的將茶蓋蓋上,放下茶杯,臉上不帶任何溫度,冰冷的開口︰「你的確很鎮定,可惜,你再鎮定也抹不掉你的過往史,艾小姐。」
難得,老爺子會開口尊稱對方一句小姐,想他幾十歲的人了,沒有幾個人受得起他這麼稱呼。
另外,艾小姐三個字老爺子咬得特別重,他有意識的提醒著艾瑟,要她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畢竟像她有那些不堪入目的過往史的女孩兒是沒辦法進入他們錢家的,即使他的孫子很喜歡她。
她的過往史?
艾瑟被老爺子的一句話弄得丈二金剛︰「我的什麼……」
過往史三個字還沒有從嘴里吐出來,垂下的眼瞼盯著的地方讓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怎麼會?」
看著那雪白的A4紙上碳性墨粉打印出來的標準宋體字,每個字都像張著血盆大口,露出獠牙的魔鬼一樣對她笑得聲嘶力竭。
他知道了?老爺子知道了!
不不不,那件事她沒對任何人說,他怎麼會知道的?
艾瑟咬住唇瓣對著手里的資料無聲地搖著頭,她不知道老爺子用的什麼方法查到的,可那件事她真的已經忘了,為什麼還要在今天讓她重新去想起?
听見艾瑟的聲音明顯跟先前不一樣,有驚恐,有慌張,再看她搖頭不信的動作,老爺子的嘴角在意料之中的往上揚起。
「看清楚了?」
明知她看見了那疊放在個人基本情況那張紙下面的紙張內容,老爺子還是故意抬高聲音問了一遍。
清楚!當然!
這麼重大的事情她怎麼可能看不清楚?
眼眶發熱,她真害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當著老爺子的面哭出來。
如果真是那樣,估計老爺子更會認為她跟錢韶川有什麼特別關系了吧。
不哭,事情如他所調查的那樣,她既然撇清不了那至少也不能哭,就算要哭也要離開錢家之後才哭。
艾瑟給自己打著氣,當年的事情她知道是自己做錯了,但錯了就是錯了,沒有後悔和不該。
「不愧做醫生的,看見這血琳琳的事實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雙手擱在桌面上,老爺子淡淡的夸獎,「如果你沒這些事實,說不定我還真有那麼點心動,畢竟我就這麼一個孫子。」
是啊,沒有,他可能會心動,可惜,這沒有永遠都不會存在。
「話到此,我想,我也該離開了。」
將資料平整的放到桌面上,艾瑟笑著抬起頭,眼眶里晶瑩的液體閃耀熠熠,始終沒有讓她流下來。
「本來是這樣,但是,我這人向來不喜歡給人留下什麼希望。」
老爺子開始將軍,艾瑟敏感的感覺到了他還有下文。
「艾啟鋒和冷芷心是你什麼人?」
「……」
吸了吸鼻頭,艾瑟不明白老爺子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更或者說她不清楚他將給她丟下什麼樣的重磅炸彈。
「他們……是我父母。」
多年不曾提到,也多年不曾想到的人今天被提起,縱然冷芷心已經回來找過她兩次了,但她還是不願意去提去想。
「父母?親生的?」
兩個反問問的艾瑟的背脊明顯的僵了一下︰「您想說什麼?」
……
「媽,究竟爺爺跟艾瑟談什麼談了那麼久?」
樓下,錢韶川終于坐不住了,他本來在假寐,可假寐著假寐著竟然真的睡著了。
睡夢里他好似看見艾瑟被他爺爺罵的狗血淋頭,然後哭著沖出了他的家門,哪怕外面正下著大雨,她也不管不顧,任憑他在她身後大喊大叫她就是裝作沒听見的在雨中狂奔。
「不行,我要上去!」
錢韶川抹了一把僵硬的臉龐,他不能再听話的在樓下等,因為他太清楚他那爺爺的脾性,不把艾瑟炸成篩子估計是不會罷休的。
「小川,你听話,你爺爺的脾氣你和我不都是最清楚的嗎?」
溫淑貞的意思是讓他稍安勿躁,可越是勸的厲害,錢韶川的牛脾氣上來之後越是執拗的離譜。
「就是因為我太清楚,所以我怕……」
砰!
二樓書房門狠狠地撞擊在了門吸上,不等樓下的人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麼,一道黑色身影帶著強勁的風速席卷而過,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