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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謠言

李裕听到和尚的話,精神一振,說道︰「和尚說得對,茶館排開八仙桌,招待四方客,國子監的夷人要來喝茶,我難道還能攆他們走不成?」

李芳瞪了他一眼,懶得理會,他最討厭朝鮮人,每次來點了一壺茶,能坐上一整天,拼命的添水再添水,那茶都喝得寡淡無味了,倒是數次其他客人看不過眼,主動給他們要了一壺新茶。<

朝鮮人雖然小氣好歹規規矩矩有禮貌,倭國人走到哪都拎著把倭刀,看上去彬彬有禮,下一刻就敢拔刀砍人,成天聚集在大報恩寺附近,堵著游人強賣漆器或兵器,為此順天府抓了幾次,可倭人依然如故。

總之金陵作為時下的國際大都市,外國人確實很多,百姓對此也見怪不怪了。

和尚叫法海,當年是他爹的童,所以輩分比他大,加上出家當了和尚,喜歡倚老賣老。

這時候,胡老二和張氏二熊一同走進茶館。張氏二熊是郊外六里莊的菜農,兄弟倆都好習武,老大叫張德雄,老二叫張義雄,胡老二則是李芳的表哥。

李善長當年的家僕多達三四百人,大半皆是軍旅出身,這麼多年開枝散葉,因受到李家的連累,過得普遍不如意,都指望李芳能夠繼承爵位,大家好跟著從重新過上好日子。

李芳借機從中聯絡,糾集了不下百人,仗此在城內到處打架爭斗,年輕時也是道上響當當的人物,後來年紀大了沒心思混了,就沒管過手下人,自己跑去當官了。

如今重新召集舊部,這幾位只是作為一路人馬的帶頭人。

在爵位一事上,朝廷並不著急追還,因為涉及到了家族太多,如果單單恢復李家國公爵位。勢必會引起其他功勛後人的埋怨,從而加重國庫負擔。

朱高熾拖著不表態,徐灝從來沒有發表過意見,也不可能隨便發表意見。倒是李芳因為徐家霸佔著府邸,一直以為是徐灝長期從中作梗的緣故。

隨著徐灝主動要退還府邸,李芳又誤以為他沒了官職膽怯了,本來趁機得到祖宅就完事,但是李芳太垂涎徐灝身邊的女人,甚至色令智昏不惜殺人。

如果徐灝意外身死,那麼其長子徐燁就會繼承爵位,類似蕭雨詩等人沒有名分,大抵都得被打發出來改嫁他人,畢竟沒有生下子嗣。其中李芳最想得到的是蕭雨瀅堂姐妹和香萱香菱這一對姐妹花。

當然此事或許不是那麼簡單,反正李芳天生的漢族狂熱者,對其他民族和外國人非常仇視,這在明初非常普遍。

再來就是出于愚昧了,很多漢人對色目人等抱有一種恐懼感。認為是佛經里的魔鬼,而恰巧百花送來了一批白人工匠,其中夾雜著一兩個傳教士,竟在鄉下開設教堂大肆傳教。////

馬虎也火燒火燎的趕到了,他是一名殺豬的屠夫,長得人高馬大油光滿面,一臉的殺氣。進來就嚷道︰「殺夷人我老馬絕不含糊,還有什麼好說的,大家放開膽子豁出去,想來官府也不會為難咱們。難道白蓮教滅得夷人的教就滅不得麼?」

李芳心中暗喜,他連徐灝的行蹤都掌握清楚了,打著鏟除邪教的口號。希望能趁機殺死他。

晚上,胡老二回到家,他住在徐府同一條街上,對著媳婦牛氏大發脾氣,先是喊肚子餓了。怎麼還未做好飯?緊接著又嫌新燒的泡飯太燙了。

「你想餓死了老子,再嫁人是不是?」胡老二一把抓住牛氏的頭發,當胸就是一拳,「老子打死你這個娼婦,告訴你,你不要心里還想著西門謹那老東西,到日子,我不把他那干壞事的玩意割下來炖湯吃,我老二是你養的。」

牛氏吃疼不敢吭聲,自從她和西門謹的事敗露之後,已經挨了丈夫無數次的揍。

胡老二本就是個不講理的主,在附近的市井中廝混,除了道上大名鼎鼎的李大少,排在第二位的老大就屬他了。

牛氏和西門謹沾著些遠親,有一次胡老二輸光了錢,去找西門謹借。當時西門謹說道︰「我和你媳婦是親戚,要是你媳婦來求我,外甥女找舅舅借錢,我或許還能答應。」

胡老二當即回家叫媳婦借錢去,牛氏說道︰「你是當家的,借錢此種事,自然應該你出面,怎麼好讓我一個婦道人家出門?」

胡老二火光道︰「休來廢話,叫你去你就去,親戚里道的來往正常,不去老子小心揍你。」

于是牛氏只好紅著臉去借錢,連續借了幾次,西門謹放長線釣大魚,見時機成熟,便把牛氏哄到房里,堂而皇之侮辱了她。

牛氏只能委曲求全不敢聲張,再說她也恨丈夫動輒打她,胡老二見媳婦去西門家越來越勤,不禁起了疑心,稍微一咋呼,怕他要死的牛氏全都招了,氣的胡老二拎著把大刀要和西門謹拼命。

不想西門謹家的兩個下人太厲害,沒幾下就把胡老二打翻在地,胡老二從地上爬起來,牙咬切齒的叫道︰「西門謹,你日了我媳婦,我不日了你媳婦,就不是人。」

西門謹當場就把自己的寡婦老婆叫出來,把她拉到胡老二面前,冷笑道︰「我媳婦就在這兒,你媳婦我已經日了,你想日我媳婦,活生生站在這里,你亮出家伙來,我成全你們。」

胡老二縮了,丟人現眼的跑回家,自此以後引為奇恥大辱,後來李芳擺了一桌酒,二人被迫當面和解。

第二天牛氏趁著丈夫不在家,偷偷跑去了西門家,說昨晚胡老二口口聲聲要借機殺了你報仇。

西門謹捻著一小撮山羊胡子,笑道︰「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不就是想趁亂糾集幾個人砍我麼,我不信邪,就讓他們試試看。」

牛氏苦著臉說道︰「這一次恐怕是真的,他說的有鼻子有眼。」

西門謹鼻子里哼了一聲,「你那匹夫之勇的男人哪次不是說得有鼻子有眼?」

「這一次不一樣,怕不是李芳也要幫他。」牛氏說道。

西門謹心里不由得一怔,如果李芳幫著胡老二。那事情恐怕就嚴重了,皺眉問道︰「你敢肯定,李芳和你男人要背後里陰我?」

牛氏紅著臉說道︰「要不是有李芳,我干嘛要來告訴表舅你呢?」

西門謹沉吟著點點頭。仍然有些不相信的問道︰「你男人真要想殺我,難道你不願意?」

牛氏的臉色更紅了,急得張嘴結舌不知怎麼解釋才好,西門謹忽然明白了,笑嘻嘻的伸出手,在牛氏的胸部捏了一把,「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一來舍不得我,二來他們要殺人放火,一旦官府追究。連累你和孩子也得倒霉。」

說完臉色一沉,冷笑道︰「虧了我最是奉承李芳,竟然想殺我?你狼心狗肺,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莊子里,徐灝目瞪口呆的看著一百多個白人和十來個漢人百姓。往改建成的教堂里做禮拜,頓時升起引狼入室的荒唐感。

他忘了現在的歐洲人幾乎全民信教,不信教的都被燒死了,這令他有些警惕,看樣子得和那些綠教學者一樣,安置在海島上才比較安生。

沐雲說道︰「夷人傳教在附近引起了些非議,有人說他們是來自海外的魔鬼。假稱是傳教,實則只是為了拐騙男女幼童,吸食精髓,對婦女則不管妻妾老少,一概奸-yin。」

徐灝驚訝了,這不就是清末時期百姓對待洋人的反應麼?果然歷史有著驚人的相似性。

其實他遠遠低估了謠言的傳播速度。突然出現了一群比色目人還要嚇人的洋鬼子,整個金陵附近全都轟動了,各種嚇人的故事講得繪聲繪色。

蔣濤帶著幾個兄弟把守在教堂門口,自從他爹蔣老師死後,他安分守己了一段日子。後來老太君可憐他,讓徐灝給安排做了士兵,現在已經是個小頭目了。

一個弟兄說道︰「日他***,咱們憑什麼給夷人看門?」

另一個兄弟笑道︰「看門也就算了,回家還要遭他娘的罵,說什麼助紂為虐。」

蔣濤打了個哈欠,昨晚他在馮寡婦家里快活了一晚上,賭錢手氣也特別好,贏了錢讓馮寡婦的女兒陪著睡覺,母女倆的滋味不同一般。可惜公務在身,大清早就得來站崗放哨,也是一肚子的不痛快。

「夷人算個屁,他們有火槍麼?」蔣濤拍了拍自己的槍,「有法術算啥,我一槍就能打死倆。」

六里莊,薛貴蹲在牆根下,听大家伙講訴夷人的恐怖,據說從福建泉州登陸已經吃了不少孩子,侮辱了無數婦女,當地官府敢怒不敢言。他跟著瞪大了眼楮跟著吃驚,跟著感嘆,跟著激動和憤怒,但他有口吃,從來听人說話的時候多,插嘴的時候少。

听完回家想討好講給媳婦听,磕磕巴巴又說不清楚,薛氏精明能干家里全仗著她一個人里里外外,丈夫身材矮小沒什麼力氣,又是結巴,全是薛氏和外人打交道。

薛氏听得心煩,說道︰「夷人是魔鬼和你有什麼干系?就你那膽量,遇到事自己先尿了褲子。」

「我什麼時候,時候,尿、尿褲子了?」薛貴不服氣了。

「你有膽子的話,張家兄弟說初十廟會去殺魔鬼,燒教堂,你也去啊!」薛氏不屑一顧的冷眼看他,「別把頭縮在烏龜殼里,你要能搶到一根銀針回來,我就服你。」

原來這一次李芳是用了心籌劃,散布謠言說夷人有點石成金的本事,用漢人的血和石頭攪在一起,經過上帝魔鬼的法術,就能變成白花花的銀子出來。

薛貴不知媳婦是在挖苦自己,問道︰「搶,搶銀針做什麼?」

薛氏冷笑道︰「謝天謝地,有一根針,我也就心滿意足了。自從嫁給你,不指望你能發財,只盼著拿出點男人的樣子,雖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塊石頭抱著走,可男人總歸要像個男人,別以為你生了兩個兒子,就是大男人了。」

薛貴對妻子有內疚,眼看村里人人都在舞槍弄棍,蠢蠢欲動,就準備去那城堡里大鬧一場,他知道這還了得?就算是夷人,也分明是要明火執仗的搶劫,此種事弄不好就要砍頭,怎麼大家都瘋了一樣?

當下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媳婦听,薛氏好一頓冷嘲熱諷,薛貴不服氣的道︰「青天白日,當官府和兵士是,是擺設嘛?」

薛氏譏笑道︰「你不就是怕死嗎?怕死那就不要去啊,免得樹上掉下片葉子,打爛了你的狗頭。」

薛貴被噎的無話可說,晚上睡覺時薛氏恨鐵不成鋼,又是好一頓的數落,薛貴在家窩囊慣了,躲在角落里不敢啃聲,越如此薛氏越是火冒三丈,話也越說越多,越說越不堪。

最後薛貴忍無可忍,怒道︰「家有賢妻,可以免災,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逼著自己的男人曲殺人放火。」

情急之下一口氣說完,沒有一處結巴。一看丈夫罕見動了怒,薛氏竟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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