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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書記，這個報告挺有意思。」陳遠達落筆一剎那，他的專職秘書趙正輕輕說了一句。
陳遠達一怔，筆就沒落下去，抬起頭疑惑地看著趙正。
趙正是他多年的秘書，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長得端端正正，做事也認認真真。從來一頭干淨利落的短發，配一副眼鏡，臉上永遠掛著和善和耐心的微笑。他對陳遠達的幫助是的，心細如發，總能在許多陳遠達不能察覺的細微出用心，把領導的事辦得妥妥帖帖。陳遠達對他幾乎是百分之百的信賴。所以趙正雖然兼著市委秘書一科科長的職務，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跟陳遠達在一起。
築州市上上下下，對這位市委大秘敬畏有加。
他這麼說，一定是看出了其中門道。陳遠達放下筆，點起一根煙︰「說說看。」
趙正雖然跟他的關系十分緊密，但人前人後從來都保持恭敬、謹慎和規矩，這也是陳遠達一貫欣賞他的原因之一。
趙正笑笑︰「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個方案雖然非常好，但它引起的爭議還是需要更好的重視。」
陳遠達眼楮一亮︰「呵呵，你說得很對，我都沒想到，呵呵！」
「領導這是燈下黑，我旁觀者清罷了。」趙正謙虛地笑笑。他對陳遠達的了解簡直可以用貼心二字來形容，他知道陳遠達這時候的心情和想法，所以輕輕一句話就點醒了陳遠達。
陳遠達重新提起筆來，已經完全修改了心里的原稿︰「閱，對此方案引起的議論必須正視，各級干部的信念動搖，態度搖擺，是深層次的原因。市委領導傳閱，擇日討論。並擬簡報呈省委！」
他寫了一大堆，卻連一句實在話都沒有。什麼叫觀念動搖？動搖的是什麼觀念？態度搖擺，那麼正確憚度應該是什麼？擇日，是擇那一日？一概沒有說。對于這種毫無所指的批示，自然會給人以無限遐想的空間。卻沒有人能抓得住他陳遠達任何把柄。
但這並不意味報告會就此放下，反而是趙正以最快的速度擬出簡報，附帶這份文件發向了南江省委。
黃學成看到這份簡報，先是一怔，繼而會心一笑︰「呵呵，來得正是時候啊！」他處的位子不是陳遠達可比的，作為省委書記，必須對全局的意識形態有明確的把握和態度。黃學成沒有猶豫就提筆在上面作了批示︰「方案很好，支持。但議論的動向值得深思，秘書處擬稿發《內參》，呈中央參考。」
啪！一份文件重重地摔在茶幾上，肖凌雲老人端坐著，滿臉怒氣。
在他對面坐著的是國務委員，國家計委主任趙岳和計委副主任謝東山，還有社科院院長許朝良、農業部部長田耕等等數人。都一臉嚴肅，等著老人發話。
「這成什麼樣子了？咱們過去被耽誤的時間還少了？還要不要實現四個現代化？一份簡簡單單的藥材種植計劃，居然扯這麼大的彎子還批不下去，你們、這麼多部委，這麼多機構是干什麼吃的？都這樣那樣爭論不休，我們可以下台了！不能為老百姓干實事、干好事，抱著條條框框，瓶瓶罐罐指責這個，指責那個，還是一個執政黨該干的事嗎？朝良同志！」
「是。」社科院院長許朝良答應道。
「你們研究農村的課題，這個是不是該有個說法？還能任憑這些人隨便胡搞瞎搞嗎？」
「這個情況，我們以前的確不是很了解，沒想到西南那邊矛盾這麼突出，連這麼個方案都會引起這麼大。回去我就組織專家們好好研究一下。」
老人微微喘氣︰「好了，也不多說了，回去各自干事。我現在憚度很明確，方案支持，類似的方案我都支持。凡是有利于老百姓生活條件改善、經濟發展的我都支持，其他的一切都是扯淡。你們把我的話轉告給南江省委，也可以轉告給相關部委！」
等所有人全都散去，肖凌雲老人在會客室獨坐良久，按鈴叫人。
「肖老，您有什麼事？」
「備車，我去寬街。」
謝東山回到計委，馬上給黃學成打了電話︰「呵呵，老爺子今天好一通脾氣呀，已經表態了，這個事情他支持，類似的事情他都支持，凡是有利于改善經濟民生的方案，他都支持！」
「那很好啊，我馬上把這個意思傳達全省。」黃學成笑道。
「那我倒建議你別忙，先等等。」謝東山意味深長地笑了。
時空再次拉回到八德鄉，一大早方明就找到曹鳳來書記辦公室反映情況。
他本來打算暫時忍下的，可是忍也有不同的忍法。事情想必已經傳的全鄉皆知，如果自己默不出聲，那就可能會帶給別人異樣的猜測，甚至議論紛紛說方副鄉長做賊心虛被抓了現行不敢出聲。這麼一來，就算對手的全部目的沒有達到，但潑自己髒水的目的是達到了。
他可以暫時不追究，但必須亮明自己憚度。
「曹書記，我對咱們鄉的執法方式和手段非常有看法，想請書記表個態度。」方明面無表情，平靜地說。
曹鳳來也冷眼看著他︰「有什麼話你直說。」
「昨天我的一個朋友來看我，我把她安排到咱們鄉的招待所住下。聯防隊忽然踹門進來，說是接到群眾舉報要掃黃。當時我跟朋友正在領，光明正大。其實門都沒有鎖，他們完全可以直接推門進來的，卻用這種方式對我本人的人格進行侮辱。這個事情上我非常憤怒，如果組織上不給我一個說法，或者執法部門不給我一個解釋的話，我將向上級部門如實反映情況，請求調查！」
曹鳳來氣得雙手不自覺地輕輕，好啊，得理不饒人了！
「你準備怎麼調查？」
「如實反映我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提請上級政法委對此事件進行調查，是偶然還是普遍現象？如果是偶然，那麼背後的指使人是誰，是什麼目的？如果是普遍現象，那麼可見咱們鄉對法律的漠視到了什麼程度，這樣的執法隊伍還能保護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嗎？我直接質疑！當事人和相關領導必須對此事負責！」
「那好啊，你去告嘛！」曹鳳來仰靠椅背，斜斜看著方明。
「書記的意思是不會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嘍？」方明注視著曹鳳來。曹鳳來想竭力做到面無表情，可惜嘴角的抽搐還是出賣了他︰「方明，你不要得理不饒人。都是班子里的人，你這麼做會傷害其他同志的！」
「呵呵，書記指的是哪位同志？不知道他這麼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傷害我？」方明淡淡笑道︰「如果是這樣的同志，得罪也罷，我不在乎。」
曹鳳來知道這次玩大了，就憑他短短幾分鐘時間驚動政法委書記打招呼放人，就知道他的能量不止于八德鄉這個小地方。如果真的鬧起來，難道趙克柔會保住自己嗎？羅寶山會肯承擔一切責任嗎？
他覺得心里一陣發慌，搞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面前這個年輕人已經一步一步站在自己上風。
現在，要想的是如何阻止他把事情擴大。
「方明，我看你還是算了，這件事不過就是幾個聯防隊員捕風捉影，听到錯誤舉報犯的錯誤。他們人已經受傷了，你再追查下去，對你也不好。」曹鳳來只好勉強放下架子，改以商量的口氣說話。
方明笑了︰「書記怕是沒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再強調一遍，如果是他們捕風捉影就這麼干，那就說明我們鄉的政法工作存在極大的錯誤，必須加以糾正。相關領導應該負責任；還有，如果他們是——」
「方明，你直說，要怎麼樣才不把事情擴大化？」曹鳳來趕緊打斷他的重申，口氣更變成了乞求，眼楮已經完全沒有煞氣。
方明盯著曹鳳來看了幾秒鐘︰「如果書記一定要維護班子的團結，那麼只好請書記親自給我洗清冤枉，至于怎麼做，我听書記的。」說完方明站起，招呼也不打，直接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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