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副鄉長，我有個大膽的設想，不知道政府敢不敢干？」吳炳乾眉毛輕輕一樣，笑彌勒似的看著方明。
方明心里一動，笑道︰「吳總不會是想收購我們小王村風景開發項目吧？」
吳炳乾驚訝得努力瞪大眼楮看著他︰「方先生，你怎麼知道的？」
方明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淡淡一笑︰「要是我也會起這個野心。這里山清水秀，可以廣泛種植藥材培育水土，大力發展綠色生態產業，同時利用旅游業的開發帶動周邊經濟發展。如果這一小塊試驗田能夠成功的話，不但為金利公司的藥冊供了最有利的保障，還可以輻射到周邊地區甚至更遠，把文化和文物保護做成一個產業，到時候貴公司就不再只是單純的貿易公司，將會變成一個真正對國家、對社會都有影響的大實業！」
吳炳乾和他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這些還是近幾年海外一些尖端學者提出的經濟概念，已經不再把企業當做單純的利潤工具，提到了企業文化和社會貢獻這個高度。金利公司得風氣之先，自然明白其中的重要性。他們怎麼會想得到在這個窮山溝里，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小官僚，輕描淡寫就道盡自己心中抱負！
「方先生，您是哪個大學畢業的？」驚駭不已的吳炳乾第二次用了先生這個敬語，他已經不敢小覷方明，改為小心翼翼地請教。
「不敢，我可沒念過大學，本地高中畢業，呵呵！」
吳炳乾將信將疑盯著他看了半天，確定方明的眼里都是誠懇和坦然，才喟然搖頭嘆道︰「了不起，了不起！說老實話，就是在我們南粵省，我也沒有遇到過您這樣有眼界的政府干部！能跟方先生這樣的領導合作，炳乾不勝榮幸之至！」
他說得非常誠懇，只有幾個下屬才都知道，總監是個多麼眼高于頂的家伙，能在這位副鄉長面前服軟，得對他有多大的震撼？
「那，我的建議，方先生你看？」吳炳乾驚嚇之余，已經沒了指點江山的氣度，變得謙和起來。
「呵呵，吳總，我倒是建議這些宏圖大業要一步一步實現，如果可行，咱們先把藥材基地的事辦好。等本地村民的收入提高了，經濟實力增強，眼界也寬闊了，那時候再提這些，就會方便得多，阻力就會小得多。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嘛！吳總大手筆慣了不覺得，我可是怕走路步子邁大了，扯著蛋呢！」
「哈哈哈哈！」山谷里響起一群笑聲，連那個矜持沉穩的公關副主任于秀娜也笑得花枝亂顫，深感方副鄉長的睿智幽默。
吳炳乾更有欣逢知己之感，大笑著忍不住看了助理一眼，那個助理也盯著方明，露出幾分欽佩來。
晚上回到寧東縣，吳炳乾讓于秀娜在招待所多開一個單間，給方明住宿。方明推辭說自己有地方住，就不打擾了。吳炳乾哪里肯依？一把拉住他說知音難求，要徹夜暢談。方明見他十分的誠意，只好答應下來。
兩人果然在房間里一直山南海北地領直到十點多鐘，話題越是深入，吳炳乾越是佩服方明，幾次流露出惋惜之色，認為方明如果能下海經商，必定是一個叱 風雲的商界奇才。方明笑著謙虛︰「批評家一動手，別人就要用他嘴去咬他的拳頭。我是典型的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外行說說熱鬧可以，真要干起來，估計沒幾天就要賠得精光的。」
吳炳乾終于走了，方明獨自抽了兩支煙，又看了會兒電視，正打算沖澡睡覺，房門砰砰響起。
把門打開，吳炳乾那個小助理笑嘻嘻地站在門口︰「方副鄉長，你好，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談。」他話說得挺客氣，卻有些不容拒絕的意思。
方明笑笑︰「請進吧。」
小助理點頭進屋，大喇喇地找個沙發坐下，依舊盯著他看。他這種眼神已經伴隨了方明一天，只是礙于對方是客人，不太好說罷了。現在已經深夜，這人又闖進來這麼看自己，方明心里有些發毛，不會是傳說中的玻璃吧？這小子外形倒是英俊不凡，氣質很好。可再好也是個爺們兒啊，他要是敢來那個，必須果斷地兩腳踹翻在地，不給他半點機會，方明暗暗提防地想。
「剛才我們吳總回去，吩咐我過來，想問問方副鄉長，我們金利公司願意重金禮聘你到公司任職，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助理一張口，方明松了氣，原來是這樣，靠，嚇了老子一跳。
「呵呵，吳總客氣，他剛才怎麼不當面說？」方明笑笑道。
「他怕你當面拒絕，一沒面子，二沒轉圜余地。」小助理好像不是南粵人，說普通話字正腔圓，隱隱有些京味兒。
「那你幫我謝謝他，我還是願意留在這里。」方明遞給他一支煙，自己也點上。
「年薪二十萬，年底有紅利。」助理直接開價。方明嚇了一跳，年薪二十萬吶？那就是自己十年的工資收入還不止，雖然明知馬上國家就會有個大幅度的調資，可現在听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仍然保持笑容拒絕︰「謝謝，這不是錢的事，你轉告吳總，好意我心領了。」
「五十萬，怎麼樣？」助理身子向前俯了一下，眼神犀利起來。
「呵呵，還是那句話，跟錢沒關系。」方明搖頭。
「兩百萬，金利公司給你百分之五的股份！」
方明震撼了，自己真有那麼值錢？兩百萬，往後二十年也不是個小數目了，何況還有百分之五的股份，那一定是天價！
不知道是哪位缺德大神曾一陣見血地指出過——「忠誠，只是因為背叛的成本不夠而已！」
這話真是至理名言，方明已經嚴重動搖了自己的信念。他曾經一夢醒來，覺得自己應該努力改變一些東西，甚至有了一個改變世界的遠大理想。他曾經以為自己的抱負是正確的，信念是堅定的。可現在，面對兩百萬年薪和百分之五的股份撲面而來，他有些暈菜。
這可是他夢里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啊！
答應不？
在助理犀利的眼神下，方明的汗漸漸沁出腦門。好像從靈魂深處已經有個聲音響起︰「還不答應啊？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過了這餃子就沒這餡了！」
他艱難地張開喉嚨，發出沙沙的聲音，閉上眼想狠心答應下來。
就在他閉眼的一剎那，仿佛一道靈光射進自己的大腦，方明一片清明。
那助理也有些緊張地望著他，看著他如此焦灼猶豫，眼里已經有了笑意，覺得快要成功了。誰知道方明眼楮一閉，再一睜，又恢復了氣定神閑，淡淡一笑道︰「替我轉告吳總，謝謝他。不過，要是五個億麼，我一定答應。五千萬都不用說了！」
「呼！」助理重重呼出一大口氣，敗仗似的重新倒回沙發里。
「一年兩百萬，一輩子你都花不完了，還有百分之五的股份！為什麼？」助理充滿了不解。
「你說呢？」方明忽然粲然一笑。
「問你呀！」
「好，那麼我告訴你，你們家人很混蛋！」方明淡淡說道。
「他媽的你說什麼？」那助理一下子跳起來，指著方明鼻子罵道︰「有種你再說一遍！」
「哦對不起，我說錯了！」方明改口道。助理臉色稍微正常了些，露出輕蔑的表情，好像再說︰老子以為你不知道害怕呢！
「不是你們家人很混蛋，是你混蛋。」方明居然補充道。
「臥槽——你——！」
「絕對不是那丫頭叫你來試探我的，她大哥我也見過，是條光明磊落的漢子。唯一的答案，就是你自作主張，想拿我回去取笑一番，對不對？」方明悠悠笑道。
「都被你猜到了。」那助理像個泄氣的皮球，點頭承認。
「現在，告訴我你是誰？」
「哼哼，我怕我說出來，你一定要後悔罵過我！」他也淡淡一笑，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一定能迷倒許多少女。
可惜方明不是少女︰「罵都罵過了，又收不回來。你要不願意就別說，我知道你怕朱顏，怕我告訴她。呵呵。」
「胡說八道，我怎麼會怕她？好吧，你也不用激將，本少爺就是朱顏的二哥，朱遠志！」助理眉毛一挑，傲然說道。
「哦，原來是朱二少爺，好年輕啊，我還以為比我小呢。難怪吳炳乾做什麼都看你臉色。」方明笑笑。
「你听到我的名字，居然一點也不害怕？」
「我為什麼要害怕？」
「臥槽，我是她二哥啊，就等于是你舅子，妹夫會不怕舅子嗎？」朱遠志瞪大眼楮說。
「你是她哥哥，我當然尊重你，不過，沒必要怕你。」方明本來想說︰不過我不是你妹夫，可話到嘴邊，忽然想到連朱家老二都親自來試探自己，可見朱顏的感情受到多大的阻礙。自己雖然對她還在猶豫彷徨之間，但假如朱遠志把這句話帶回去，她該傷心到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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