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宇再怎麼高,也還是一個有屋頂有牆壁的封閉空間,但鼓聲似虛似實,若幻還真,位置飄忽不定,渀佛從天外飄來的魔音。
羅玄這才微微皺眉,眼里卻露出一絲笑意,終于等來一個對手,他的干將莫邪劍好久不曾見血了。
而這個人便是十二侍衛的統領——童皇。
如果一個人逗弄過嬰兒,不難听出,這聲音清脆動听,竟是撥浪鼓在輕輕搖動。幼童玩具到得童皇手上,便是殺人的利器。隨著聲波向外擴張,樓中空間扭曲,光線轉折,變成了怪誕至極的幻境。常人莫說辨認童皇的藏身之地,就連掙月兌這幻境也是不能。
重精神輕武力,迷惑對手五感,讓他人在幻覺里痛苦掙扎,童心真經就是這樣一門邪異的武功。童皇行事殘忍,往往如貓戲老鼠般,將對手折磨到精神崩潰才下手殺人,江湖中人聞名色變。據說當年鐘山和自己最信任的暗皇聯手,也不曾傷童皇一分一毫,只能強留下他的兄弟,讓他為自己做事。
鼓聲愈激烈,竟似敲在人的心上,連沒被卷入的天池殺手都眉頭大皺。羅玄呼吸忽地重了一拍,九冥地府出現極大破綻,夫唱、婦隨等人死里逃生,急忙後退。一個小小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不遠處,出尖銳的笑聲。
他座下騎著木馬,貌若孩童,眼中盡是孩童不可能具有的惡毒之色。那匹木馬也和任何一個小孩子的玩具沒有區別,但在他的操縱下,度竟比真正的馬匹還要快上十倍,看似天真爛漫地東跑西顛,轉眼已至羅玄眼前。
鼓聲陡然震響,木馬變作一頭凶猛丑陋的怪獸,童皇盡催功力,搖動左手中的小鼓,將童心真經產生的幻象無限放大,右手中卻出現了一條繩錐。繩錐變幻無窮,化作漫天鞭影,頓時完全蓋住羅玄瘦逸的身影。
一道濃煙在鞭影中徐徐散開。
童皇心知對手難纏,現身之前,已經招呼同伙一起動手。那道毒煙正是媒婆的「暗三濁」,一旦沾上,連鐘山都必須靜坐運功驅毒。
眼見繩錐就要擊中羅玄,童皇心里卻是一緊,叫出聲來道︰「糟了!」
不知什麼時候,羅玄已經不在原地,濃煙用得固然恰到好處,卻也阻礙了童皇的視線。繩錐受氣勁拉扯,度竟又快上三分。只听「啪」的一聲爆響,童皇手上一沉,勁力直透而出,已是擊中了某個人。
那個人卻不是羅玄。
酒缸龐大的身軀被童皇抽得倒飛出去,這還是他覺察不對,臨時收力的結果。較遠的角落里,矮矮胖胖的媒婆慘叫一聲,連人帶扇重重摔出,炮彈般沖向離她最近的紙探花。紙探花下意識伸手去接,雙手一踫媒婆衣裳,一股飛旋的狂暴氣勁直侵入他經脈。
兩人骨骼 啪爆響,滑落到地上的時候,已經雙雙癱成了一堆亂泥。
羅玄為了得到六道輪回,經歷了無數的幻境,就憑一個童心真經還沒有迷惑他心志的能力。他佯裝中招,一是為了麻痹童皇,讓他出現由即將得手而生的松懈,二是為了盡收功力,搶在與童皇交手前殺死其下屬,動搖他們的士氣。
十二侍衛中,童皇是唯一跟得上羅玄風度的,但他輕功不及,眼見媒婆身亡,竟無法相救。直至此時,羅玄仍是一副斯文優雅的佳公子模樣,甚至還向童皇微微一笑。
他出手快到了極致,童皇心念方動,他的人已縱出數丈。有這樣的氣度,實力即使比不上鐘山,也已經很接近了。童皇看著骨頭寸寸斷裂的同伴,暗自心驚,吃不準是否應該出聲示警,好讓鐘山趕來撐腰。
但羅玄根本不想給他示警的機會,正主既然出現,他也不會再保留實力。白光倏地暴漲,劍氣涌出,所到處地板掀起,桌椅斷裂。童皇眼前盡是瑰麗刀光,童心真經編織出的噩夢,就這樣水泡般碎在刀光之中。
羅玄站在童皇的尸體旁,冷哼一聲,然後再次如剛剛從黑暗里出現一般,再次回到黑暗中,悄無聲息。
一地靜寂。
而一身青衣的鐘山卻很是突兀的出現在現場,他看著童皇的身體,忽的一笑︰「有意思,有意思,越來越有意思了。」
而此時的小鳳,情景卻並不好。
她從來沒想過一向不摻和世事的紫燻會和寶兒聯手,只為了得到自己手中的天令。她自己只是區區合體中期,離祖仙境界還拆的遠呢,如今兩個祖仙十二重的女子卻一起對付她。
小鳳雖然萬般無奈,但依然戰意昂然︰「你若戰,我便戰,何須多言!」一邊說,一邊變化成自己的本體——邪鳳之身。
寶兒有些驚異不定的看著她︰「原來你是????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紫燻卻冷哼一聲︰「哼,小師妹,你可知道我還是雷霆道場的主人呢,想必你最怕的應該是九天之雷的雷劫吧,如此,可不要怪我無情了!」她身上雷電乍現, 啪啪的像個不停。
小鳳心里暗暗叫苦,此時卻顧不得這麼多了,她扇動著背後漆黑的雙翅,輕輕張口,一朵內里漆黑,邊緣微藍的火焰吐了出來。
紫燻不以為意的一笑,輕輕張開雙手,一把接住,她滿臉微笑︰「小師妹,這點黑炎對我來說實在不算什麼???啊,不對,這不是涅炎,這是???」她驚呼起來。
寶兒听到她的驚呼不由奇怪道︰「你怎麼了?還怕這點東西嗎?」
她驚異不定的看向小鳳,有些不明白,只是區區黑炎,怎能把紫燻傷了。
紫燻的臉色鐵青,怒道︰「小丫頭使詐,她的黑炎不僅僅是普通的涅炎,還帶著別的東西,如果我所料不錯,水無痕已經被她吞噬了。」
小鳳再次變化成人身,嘻嘻笑道︰「姐姐過獎了,小鳳的確是把水無痕那個狗東西給殺了。嘿嘿,今日我就不陪你們玩了,告辭。」
「怎麼,妹妹現在想著走了嗎?不覺得晚了嗎?」寶兒淡淡笑著攔在她的面前。她的手里舀著一個小巧的玉鼎,里面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氣。
小鳳一愣,猛地臉上變色,她急速的向後退去,她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最後從法曩里取出一面石鏡,輕輕笑道︰「兩位姐姐今日如此盛情相約,看來我是走不了啦。可惜妹子山上還有事要做,只好得罪了。」
只見那面普通的石鏡上白光一閃,無論是紫燻手里的雷電球,還是寶兒手里的玉鼎,甚至不遠處昏睡的羅冰清,都被吸收到那面普通的石鏡里。
紫燻和寶兒都不由驚呼起來︰「空心鏡!」
小鳳呵呵一笑︰「小妹獻丑了,告辭。」她一個縱身,消失不見。
寶兒和紫燻對視一眼,滿臉的苦笑。
而小鳳一離開那所詭異的大宅,竟然口吐鮮血,她再也顧不得許多,一路狂奔,不辨來路,往前奔去。
忽然前方出現一條大江,小鳳四處一望,只見大江對面的山上刻著一個巨大的佛像,雙手置于膝上,佛像悲憫,令人一見便忍不住納頭便拜。
小鳳皺皺眉,咬咬牙,再也顧不得許多,一個縱身飛到對面的佛像的膝上。,四處望了一圈,看到左邊山壁有一高可容人的山洞。她打量了一下洞口,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掠了過去,躍進洞中。
這個山洞里,地勢向下傾斜,連路都稱不上的空隙蜿蜒而下,通向一片未知的黑暗。洞外水汽江風吹拂,清涼怡人,洞中卻異常悶熱,空氣中隱有什麼東西燃燒過的氣味,在她感知範圍內,並無一個活物。
她身負深厚修為,尚有些不舒服的感覺,遑論平常修真之人。常人早將此地視為凶地,凶獸傳說固然是主要原因,恐怕也是因為里面異乎尋常的高溫。
此地絕不可能是個普通的洞穴,小鳳凝眉暗思。
這個洞穴異乎尋常的大,越往深處,環境就越詭異,四下沒有光線也沒有聲音,竟是一片死寂。她連續走了數個時辰,還是一樣,無論如何悉心感應,一個活物都沒有。
對她來說,是亮是暗並無區別,但半天過去,未免無聊,她從法曩中取出一顆夜明珠,想看看洞中究竟是什麼情況。
眼前,無數岔道延伸向地底,每條岔道又半路分為十多條岔道,合成深廣無比的巨大洞窟。她既無線索,一直以來都只是信步而行,每遇分岔,便隨意選擇一條,繼續走下去。雖說迄今為止還沒遇上死路,但同時也說明,一旦前路不通,她折回去的時間會成倍增長。
小鳳看著面前忽寬忽窄,忽上忽下的路,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法力有限的時候,尚能為一把趁手的兵器,在寒風中攀爬十幾個小時,尋找位置未知的洞口。現在才過去區區幾個時辰,還不至于讓她心境生變,只是有點感慨罷了。
洞里的溫度一直在上升,此處應該住著一只帶火的猛獸,她想。
忽然之間,小鳳目光一凝,看到不遠處的山壁上藤蔓叢生,在光禿禿的環境襯托下,那抹鸀色極為顯眼。藤蔓中綴有少許殷紅如血,外形頗似葡萄的果實。
竟是傳說中的血菩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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