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湃怎麼也料不到,當他利用風刃,將高陽的刺器蕩開之後,竟然緊接著又有一把一模一樣的刺器,悄然殺至,而且威力更在之前那一槍之上。
他原先以為勝券在握,正是心情最為得意、戒備最為松懈的時刻,因此高陽這出其不意、掩其不備的一槍殺來,便只得倉促運氣相抗。
一個是蓄謀已久、孤注一擲,一個則是被迫迎擊、猝不及防,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那一桿急速轉動的潛神刺「分身」,突破了彭湃的防御,直接插入彭湃的咽喉之中,然後像是一個絞肉機一般,快速的絞出一個巨大的窟窿來。
那彭湃就在震驚惶恐的目光中,頃刻間灰飛煙滅。
高陽將潛神刺收回,亦是神形懼疲,差點就連潛神刺都拿捏不穩,整個人更像是斷線的風箏,直溜溜的從高達幾十丈的高空,墜入墨海海面。
原本用來保護蝶戀公主以及夭夭的無形氣盾,此時自然也是無法持續,徹底消失于無形。
不過高陽雖然精疲力竭、幾無再戰之力,但心里頭卻有著說不出的滿足!
這並非是因為斬殺了仙師級強者而帶來的快感,而是因為,在剛才的戰斗中,高陽與潛神刺有了更為深厚的默契,就算是要達到「刺骨合一」,相信也是指日可待。
高陽本不可能在彭湃的眼皮底下,將「分身刺」喂給「潛神一槍」服用,戰場中形勢瞬息萬變,也不可能有閑暇的時間來準備分身刺。
因此,為了能夠有備而無患,早在前往龍象城王宮時,高陽便將一顆分身丹服入體內,儲藏在聖胎之中,以應不時之需。而在剛才,當高陽打算讓潛神刺「吞食」分身丹時,那聖胎中儲藏的丹藥,便經由全身的骨氣流動,最終注入了潛神刺中!
潛神刺固然一分為二,成功擊殺了彭湃,但高陽在刺出最後一槍時,身體早已嚴重負載,且將所有骨氣拼耗而盡,一時間便像個癱子一般,已是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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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千里之外的海域。
黑鋼表情凝重的問智風,道︰「怎麼樣,有結果了?」
智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支支吾吾了半天,卻是啥也沒說。黑鋼等人再三催問,智風這才嘆道︰「結果是高陽把彭國公給殺了,但他自身也是受傷極重。」
人群中,立時有人凶光大盛,喊道︰「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弟兄們,咱們這就去殺了高陽,如此大功一件,必能大搖大擺的回長安城去了。」
智風就知道有人會滋生坐收漁利的想法,轉而問黑鋼,道︰「你怎麼看?」
黑鋼邪性的笑了起來,道︰「這還用說嗎……」當即使出那對玄鐵鉤,道,「當然是去擒殺高陽了!」
一行人轟然應諾,唯獨智風頗有悔意,似乎後悔沒將剛才的戰況隱瞞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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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鋼等人,原本還覺得峰回路轉,天無絕人之路,誰知道當他們的船只行至大戰之處時,卻已經有另外幾個人,先一步將高陽以及另外兩個小女孩救起。
其中一人年紀老邁、手執拂塵,看上去仙風道骨,功架不凡。與老者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雖然不知他的來歷,但見他氣勢不凡,起碼也是君侯級別的強者,絕非易與之輩。
人群中便好像有人嘀咕出了余彥恆三字,黑鋼登時兩眼發暈,嚇了一跳,道︰「您、您莫非是前朝國師,余彥恆?」
余彥恆慈眉善目的道︰「怎麼,你們也是來救人的?」
黑鋼與智風對望了一眼,只得苦著老臉,道︰「是是是,我等原是打定主意,來投靠高卓府的。此次迎親任務一敗涂地,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余彥恆就沒再吱聲,倒是他旁邊的年輕人冷笑了一聲,道︰「若能殺了高陽、帶著蝶戀公主回去邀功,豈非更好?」此人年輕俊朗,對高陽百般維護,卻不是謝上善還會有誰?
「不不不,高陽于我等有不殺之恩,我們豈能忘恩負義?」黑鋼等人這才知道,原來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其中一個便是蕭霸先之女,永文皇帝看中的女人,心中不由暗恨。對他們來說,如果有得選擇,自然不願站在道之唐朝的對立面,沒有人比他們更加清楚「陽台觀」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就比如黑鋼等人,他們在外面的世界,無一不是名動一方、獨當一面的強者,可是在陽台觀里面,像他們這樣的君侯,卻是成千上萬、多不勝數,他們只能算得上實力平平,屬于一般庸手。若是永文皇帝鐵了心要殺他們,那麼他們就算是躲到了巫山集,也終究難逃一死。
可問題是,現在已經到了別無選擇的地步,若是當著余彥恆的面兒,說自己是來殺高陽的,恐怕一轉眼就會被他們挫骨揚灰,死得更快。
謝上善低聲問道︰「怎麼處理他們?」
「讓他們走吧。」高陽輕咳了幾聲,謝上善趕到時,給高陽注入了一些骨氣,且又有彭曉的療傷靈藥,因此高陽的傷勢,已經稍有好轉。
黑鋼等人臉色一沉,當即跪了下來,道︰「請主公收留我等。」
高陽見這伙人誠意欠奉,本不願同意,一旁的余彥恆道︰「留著他們,終歸有些用處。」
高陽便不動聲色的道︰「那好吧,回去再說。」他一直模不清余彥恆的底細,此時難得余彥恆有這樣的提議,自然不妨借這伙人來試探余彥恆。
眾人便一齊上了黑鋼、智風等人駛過來船只,直奔濟水碼頭而去。
船艙中,高陽、謝上善、蝶戀公主、夭夭四人,佔據了其中一個房間。
此前一直未出聲的蝶戀公主,拽了拽高陽的衣角,將他拉到一邊,道︰「喂,你能不能、陪我先回王宮一趟?」她見高陽已經沒有什麼大礙,此刻最擔心的,自然就是父親。她必須盡快回到王宮,提醒父親留意、提防蕭晉哥哥。
高陽正要說話,那謝上善卻是嘆著氣走了過來,道︰「你現在已是高家的人,王宮是回不去了,除非你想嫁給永文皇帝。」
蝶戀公主原本對謝上善還挺有好感的,此時見他出言不遜,不由板著冷臉,道︰「你瞎說什麼呢?」
謝上善便拿出一張信符,交到高陽手里,道︰「這是蕭霸先臨終前發出來的信符,托你好好照顧蝶戀公主。」
高陽、蝶戀公主、夭夭三人同時臉色大變,失聲叫道︰「你說什麼?!」
謝上善道︰「就在你一路追到墨海,救蝶戀公主、夭夭的時候,龍象城王宮已經大亂,有人親眼見到蕭晉倒行逆施,刺殺了蕭霸先,消息一經傳開,收都收不住。因此當蕭霸先傳過來信符的時候,我們為了辨別真偽,這才認真的看了信符上面的內容……」
高陽正要接過信符一看究竟,蝶戀公主已經一把將信符奪過,並一個勁的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我父王是不會死的!」
她一邊搖頭,一邊看著信符的內容,那上面的筆跡,她認得的確是父親所寫,且有斑斑血跡,這讓她頓時心慌意亂、煩躁不安。
高陽心中卻開始漸漸有譜,看來之前盧鈞勇所言,並無虛假。蕭晉竟然真的投靠了彭湃,連同外人、來對付自己的父親,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干得出來,也不知道這家伙是怎麼想的。他也不想想,這龍象城若是沒了蕭霸先,還能叫龍象城嗎?他這龍象城的少主,還能有往日的風光嗎?
再想到「蕭晉刺殺蕭霸先」這個傳言散播的速度之快,想來多半是水清夕布在龍象城宮中的眼線干的好事。
看著眼眸漸漸濕潤的蝶戀公主,高陽亦不由心中惻然。蕭霸先應該是一早就知道了身邊有人被收買的事實,因此他便索性連蝶戀公主和夭夭都一起騙過,說是要讓她嫁個永文皇帝,免得引起內鬼的疑心。只是蕭霸先千算萬算,卻算不到寶貝女兒的反應,因此才出了這麼一樁麻煩來。
信符從蝶戀公主手中飄落,蝶戀公主失魂落魄的蹲在一個角落里,心中越想越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任性妄為、逃出王宮,這等若間接害死了自己父親。
「是我,是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父親!父親!父親……」蝶戀公主嬌軀顫抖、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螓首埋入膝蓋之間,終是放聲大哭了起來!
夭夭自是知機的走到蝶戀公主身邊,勸她不要太過傷心,更勸她不能傷心的哭起來。
夭夭不勸還好,一勸起來,蝶戀公主反而哭得更凶,最後連夭夭竟亦忍不住哭了。
高陽悵然而嘆,撿起蕭霸先的信符,但見上面寫著︰「高陽賢婿如晤︰本座亦想不到會以這樣的形式來跟你道別,本座之死,乃死于自取,咎不在蕭晉。惟蕊兒年幼,望你恪守原定婚約,護她周全,且于兩年後娶她過門,則本座再無憾事。蕭霸先!」
高陽心中頓時一陣索然,當年的婚約,他本是被迫答應的,本想著再度挑戰蕭霸先,可以將婚約取締。但蕭霸先已死,這門婚約,便成了一個無可更改的諾言!
事到如今,能夠兩情相悅固然最好,即令並無情愫,高陽也會遵守約定,不會再有悔婚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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