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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曜略略低眉,爾後忽笑︰「你如何曉得?」

如何曉得?

雲卿更加煩躁了,甚至開始隱隱有些頭疼,她一手揉著額頭,忍無可忍中不免帶著三分冷笑︰「慕家是哪一位貴客你心知肚明,她那身份和如今的狀況,太醫院還能是誰跟著過來?」

裴三太爺是太醫院院使,正六品,許用五品冠帶,是醫藥裴家如今最德高望重者。慕大姑娘雖被恩準回鄉探母,但月復中尚有皇裔,太醫院必定會有人隨行,可是誰來隨行保胎?

只會是裴三太爺。一來四族同氣連枝,後宮中物華女子可信賴的唯有裴家,若再論及醫術,自然非裴三太爺不可;二來裴三太爺多年,當日裴子曜大婚他原要回來,卻因事耽擱如願,如今裴子曜夫人葉氏也有喜,若一舉得男就是裴家嫡長孫,裴三太爺如何能不掛念著?若有此良機,自然要回來。

再者,裴子曜既如此強調是位貴客,想來那親戚關系略遠些的、太醫院中地位略低些的,也不至于他如此慎重了。

裴子曜卻只笑笑,略點頭道︰「是。」

見雲卿依舊揉著額頭,裴子曜關切問說︰「可是哪里不舒服?若不介意,我——」

雲卿冷笑一聲,分外不客氣地說︰「介意,十分介意。我身子不適,若裴大爺沒其他事,我能否先告辭?」

裴子曜認真想了那麼一小會兒,淺笑道︰「想來你聰慧有加,我亦無須贅述。既如此,便不耽擱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你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雲卿頭疼欲裂,听他此言更為暴躁,當即起身欲走,裴子曜略有怔忡,下意識地也跟著起來,月兌口而出道︰「可是有喜了?」

雲卿一愣,心底如驚雷炸開,當即就懵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僵硬轉身,難以置信地問︰「什麼?你說什麼?」

裴子曜抱歉地笑笑,作了個邀請入座的手勢,且自己先坐下溫柔說︰「往日里不見你這般脾氣,似不大尋常。看你眼下陰翳,近日里多眠卻睡不安穩?叫的茶和點心都是你素日最愛的口味,今兒卻你多看一眼,近幾日是否胃口不佳?頭痛又是所為何故?憂思多慮?」

雲卿原不覺什麼,也從過這種種異常會和……

「你、你的意思?」雲卿仍站著,聲音卻已開始發顫。

裴子曜卻輕聲道︰「不如坐下,容我給你號個脈吧!」

雲卿哪里還能多想?僵硬坐下時,臉色都有點發白。若是她有了身孕,若是果真要有一個孩子,像昭和那麼體貼,像曦和那麼漂亮,成天成天跟在慕垂涼和她身後嬉笑哭鬧喊爹娘……

「裴子曜……」雲卿深吸一口氣,伸出手腕,極力穩住聲音,「我、我是說……」

裴子曜神色黯然,卻坦然道︰「你要相信我。我是物華最好的大夫。」

這話裴子曜並非頭一回說,雲卿曉得醫藥裴家的能耐,又早知裴子曜的勤奮與天分,因而也素不過多懷疑。

裴子曜搭上手指,低眉斂目,沉思不語。雲卿大氣也不敢出,臉色看來愈加不好,裴子曜察覺她如此不免笑了。雲卿只道他要說句什麼,正有些羞憤,哪知裴子曜開口卻是問︰「近日里是否心焦氣燥了些?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想是怕她有所顧慮,又立刻改口問︰「不大願見我,我能懂。但方才那麼大的火氣,氣到自己頭痛,我便有些不能懂了。」

雲卿一顆心都放在他號脈的手指上,一時也不甚仔細斟酌字句,只是又被勾起了火氣,煩躁說︰「不是不願見,是見得累。是否如今但凡算得上聰明些的,都非要把好好的話兒說得雲里霧里,讓旁人听不明白才夠?」

裴子曜示意換一只手腕,卻接著話茬兒笑說︰「這是哪里的話。蔣大爺的事,難道不是你在跟我揣著明白裝糊涂?」

雲卿冷哼一聲,抬頭盯著他說︰「蔣寬那事在你眼里也算得件大事?你倒我看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幫我不過是賣我一個面子,日後對我說起來,終究是幫了我一把,對蔣寬說起來,終究是我算計他。你哪一面都充得好人,這算盤打得精明。不過我還就明說了,只要不是今時今日說,日後你即便推卸責任,告訴蔣寬此事乃是我雲卿一人所為,我也斷不會抵賴的!」一咬牙,又盯著他說︰「若你現在去告訴他——」

「雲卿,」裴子曜重重一嘆,無奈打斷她說,「我方才已經說過了。我如今比誰都希望能與你和睦相處,只要你不來對付我,我是不會故意跟你過不去的,單單這一點你就信不過?」

雲卿恨恨低頭,催促說︰「還不好?你是哪門子的神醫?」

裴子曜無奈搖搖頭,繼續號脈。雲卿卻看夠了他如此神色,恨道︰「裴子曜,你說我信不過你,你敢說你現下這人前人後的姿態便沒有一點裝模作樣的地方?咱們彼此也算知根知底,對方的性子都一清二楚,卻還要如此遮遮掩掩的,當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我之所以頭疼,便為此故。」

裴子曜卻淡淡然收了手,輕聲說︰「你頭疼不是這一兩日的事了。看來除了我,另有他人也是如此對你說話的,是誰?涼大爺?」

雲卿「砰」一巴掌拍在桌上「蹭」地猛然站起,眼看著裴子曜若無其事喝茶,終于火大地轉身要走。大步走了兩三步,方听裴子曜在身後冷靜地說︰「不問問結果?」

雲卿猛一頓,听身後裴子曜並不接著往下說,當即又要走,裴子曜卻在背後緊盯著她道︰「沒有。不是喜脈。十分確定。」

雲卿心中一時五味雜陳,難辯滋味,暗暗握緊了拳,接著往前走。

「我的茶快贈完了,」裴子曜緊接著道,「最多,最多撐到六月上旬。想必慕老爺子催得緊,所以你只能拿蔣寬開刀。要知道,我在裴家也是一樣,不是蔣寬,就只能是你。」

雲卿惱火地回頭瞪他一眼,卻見裴子曜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四目相接時他瞬間低頭,再抬頭已恢復慣常溫良君子之態,他若無其事地淡然笑道︰「至于我裴家將至的貴客,看來至少要讓四族之子心下有數才好。」

雲卿暗暗咬牙,讓她,轉告慕垂涼,說裴子曜告訴她,裴三叔公要回物華了,讓慕家做好準備,共同對付蔣家?

簡直不可想象。然而裴子曜仍舊盯著她,雖目光無害,但雲卿曉得他知曉清溪茶之事,那本就是個極大的要挾,于是心情十分之差,半晌方擠出一個笑來,規規矩矩行一禮甜甜膩膩地說︰「妾身替拙夫多謝裴大爺提點。裴大爺慢用,妾身告辭。」

裴子曜捏緊茶杯,神色驟變。

雲卿氣了裴子曜,裴子曜也沒讓她好過,她帶給慕垂涼的話讓慕垂涼冷笑了好一陣子,直笑得她頭皮發麻。她轉生正欲避一避他不大尋常的目光,卻听他輕嘆一聲說︰「嘖,說起來倒真有些想念裴大爺,他小的時候,我可是沒少教他呢。」說得雲卿只覺腳底有股子陰風竄起。

經過她五月份的經營,如今蔣寬的新茶「碧波流嵐」名雖,味卻遠揚,幾乎人人都嘗過那味道,甚至許多人已喝慣這味道了。

自然了,也花了好大一筆銀子。

所以及至六月上旬,都有大筆的銀子經雲卿之手流入蔣寬手中。六月初十之後,慕老爺子已不願再讓她在賬上支銀子了。

他要看到實實在在的結果,而不是花錢如流水的過程。

雲卿了然,就此收手,吩咐所有渠道一律停止再送所謂的清溪茶。清溪茶憑空出現又突然消失,喜歡它的人自然不免懷念,那些覺得味道平平的,听旁人日夜念叨不免也跟著想念那味道,而極少數素來沒有喝過的,更加覺得遺憾。說來去哪里找味道那般美妙價錢又如此低廉的茶呢?

這一來,物華城人人皆談清溪茶,蔣家那些高高在上的貴重名茶似乎一夕之間開始不得人心。自然了,該買的還在買,該賣出的也照常賣出,然而若仔細論說起來,滿城人依舊覺得天下之大,清溪茶乃是最妙,其次才是蔣家茶。

但蔣家人素來高高在上,這些子尋常百姓家的話,他們如何能听得見?這些子亂七八糟的門外漢胡言,他們又如何會放在心上呢?

可是好在,慕大姑娘和裴三太爺,在六月底的時候終于在四族期盼中抵達物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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