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一進蕭元通的院子,蕭玉珠狀似漫不經心地四處看了一眼,狄禹祥眼楮隨意地跟在了她身上,跟著她眼楮所到之處也把整個院子看了個大括。

院子有些清冷,院落里,蕭玉珠出嫁前養的那些花草枯萎,但看樣子只是冬天凋零了,看得出精心照料過,想來等開春就能現出綠色。

樹丫上還有殘雪,地上還有那場雪後的濕跡,但花盆外面卻是光滑可鑒,蕭玉珠路過的時候,不由多看了兩眼,嘴邊揚起了笑。

她笑得很溫柔,殘留著幾許少女神韻的她這時候嘴角翹起,顯出了幾分天真的孩子氣。

蕭元通恰時是回過身,看到女兒的樣子,那不苟言笑的臉也有了幾分笑意。

「爹爹。」蕭玉珠這時轉過頭來,朝他高興地笑。

父女倆什麼也沒有說,但都知道對方的心情。

自女兒出嫁後,蕭元通就接手了母女倆以前養的花草,而蕭玉珠也不必說,也知沒有枯死的花草是父親精養的結果。

「等再過幾天,有幾盆就能發芽了。」蕭玉珠看著父親笑著說,又望了身邊的夫君一眼。

狄禹祥從妻子停下腳步看的那幾十盆花草移過眼,對著她微笑。

「風大,進來罷。」

蕭玉珠一進他們的小堂屋,見一股熱氣沖來,臉上是止都不止不住的笑,「屋里真熱乎。」

「炭盆是老榆頭燒的。」蕭元通讓他們坐下後,對蕭玉珠說道。

蕭玉珠朝那一直跟在身後憨厚笑著的中年男人看去……

「大小姐。」那臉色黑黃的憨厚男人看她看過來,忙朝她躬了身,道,「平時也只燒得兩盆,您來了,大老爺怕冷著您,又讓小的多添了一盆。」

蕭玉珠朝老榆頭微微一笑,感激地點了點頭,又朝父親一笑後眼往身邊的夫君望去。

「老榆頭是城邊村里的人,以前是個跑鏢的,兒女大了,跑不動了,想在城里謀份活計,我想岳父身邊的那位家人正好回家探親去了,就想著老榆頭是個可用之人,就跟岳父大人說了一聲。」狄禹祥朝她淡道。

「原來是個鏢師。」蕭玉珠點點頭,看向父親,見父親朝她頷首,這心是放下去了。

跑鏢的,那就是天南地北都去過了,見識不凡,就算看著憨厚點,但人不可貌相,在外面走的,怎麼說也是個厲害的,且鏢師身手不錯,跟在父親身邊,是再好不過了。

就是她想了好一會日子,也沒想過大郎能為父親找這樣的一個人來。

「天冷,你吐得厲害,派個人來告個罪就好,大可不必來的。」蕭元通說起了正事。

「女兒沒什麼事,頭一年回娘家,是要來的。」院子整潔,屋子暖和,父親的臉色也要比前個兒見著要好上太多,他過得好,蕭玉珠心底高興,那平時總有著三分矜持的眉眼都清亮了不少,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回家來見見您,心里才安穩。」

蕭元通搖搖頭,雖有不贊成之意,但到底看著女兒的喜悅沖淡了憂思,臉上的神情也是高興的。

他朝女婿望去,見他只看著女兒微笑不語,神情柔和,眼楮溫柔,心里便也痛快起來。

先前他猶豫狄大人結親家的提議,一半是因著門第,另一半,何嘗不是因面前少年的城府,此子心思周密,喜怒不形于色,又是一家之長子,族里又對他格外看重,肩上何止壓著的是一家子人,那是一族興旺的重擔,狄增是希望女兒能嫁給他長子以後能持大家,而蕭元通只希女兒嫁一個喜愛她,又讓她衣食無憂的郎君,而先前的這兩樣,狄家大郎都達不到要求。

可與其女兒被老太君安排,還是不如嫁給眼前之人,是好是壞至少他還能在一旁看著,好過女兒嫁去沖喜,斷了以後的半生。

由現在看來,他當初還是賭對了。

「回族里的事都已備妥了?」蕭元通開了口。

「備妥了。」

「何時啟程?」

「明天一大早。」

「去古安得五六天的腳程,兩三天的馬車罷?祖祭是初六,你們趕得到嗎?」

「祭祀一共有三天,我們初八能趕到,爹娘已找人算過了,初八是個進門的好日子,我們那天到恰恰好。」狄禹祥恭敬地道。

「好,你爹娘考慮得周到。」對于親家和狄家的族人,蕭元通是再滿意不過了,玉珠成婚那天,族長把族譜都帶到了淮安縣,拜過堂,當著眾人的面,就把玉珠的名字添進了族譜,寫在了她夫君名字的旁邊,現今連回去的日子都是找人算過的,這是極大的體面。

孩子也是個討人喜歡的,嫁到婆家,沒出過一樁錯,自出嫁到現在,一句不是的話都沒從她嘴里說出來過,蕭元通雖心酸她小小年紀就得前後周圓,但也知只有按著這性子下去,她才能過得好。

這是她的命。

這時狄禹祥問起了蕭府的親戚,蕭玉珠趁機起身去了外邊看了看家里的屋子,又找老榆頭問了幾句話,還沒得幾句,她還以為有得聊的翁婿倆出了門,她父親說要送他們出去。

「這就走?」蕭玉珠沒料這麼快,這還沒到午時,他們過府還不到一個時辰。

「你懷著身子,忌口,就不留你們的飯了,家去。」蕭元通揮手,看樣子是根本不想留。

「大郎與我可留在院中陪您用。」蕭玉珠紅了眼眶。

「家去,家去。」蕭元通連連揮手,趕她。

「走罷。」狄禹祥心知留下來肯定要被叫去說話,他倒無妨,只是他確不想妻子再被什麼人掐一把踢一腳。

說來,他是連有人橫她一眼,他也是心中不快的。

如今他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眼不見不淨。

「岳父大人不必相送那麼遠……」出得院來,見蕭元通還在帶路,狄禹祥開了口。

蕭元通點點頭,直到他們送到停馬車的那道側門前的拱門前才止了步。

「回了家,要听公婆和夫君的話,可知?」蕭元通望向一直低頭不語的女兒。

「女兒知道了。」蕭玉珠抬得頭來,神情溫馴,柔顏似水。

見她眼楮沒再紅了,蕭元通朝女婿拱了拱手,狄禹祥忙不迭地躬身回了禮。

「走罷。」

「是。」

回程的馬車里,蕭玉珠靠著狄禹祥許久都不語,狄禹祥模著她溫熱的後頸項一會,把她的頭從懷里慢慢地抬了出來。

看著她滿眶的淚,他嘆了氣,憐愛地道,「在我面前你有何需忍耐的?想哭就哭罷。」

蕭玉珠咬緊了牙,就算得了這句話,她還是把臉全埋進了他的懷里,這才無聲地把眼淚哭了出來。

只有這種連跟親爹吃頓飯都難的事臨到頭上的時候,她才覺得有些事真是格外的難,不忍不行,忍了又太難受,真真是心被刀子割了一樣地疼。

**

回去時蕭玉珠已恢復了平靜,狄禹祥下午見她一直在齊整回族里的禮,就像之前在他懷里的那道痛哭失聲沒發生過一樣。

然而她哭得顫抖的小身子已在他心下烙下了印跡,就像貓爪子撓住了心一樣撓得他不安寧。

妻子的委屈和屈辱,連開口提半句都不能,這是他的無能。

她用了一下午忙碌遺忘,狄禹祥用了一下午靜坐平復心境,他知道他焦躁不得。

第二天鎖好了門,他們出城回祖族,回古安狄家村就要過蘇河,蘇河縣是除淮南外淮安州最繁榮的縣城,他們到達蘇河縣的時候已是初五幕夜,身上裹著蠶被的蕭玉珠在狄禹祥懷中睡了一個下午,朦朦朧朧間被叫醒,往外看去,見到河畔一路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曳,那護城河邊上,還听得到賣貨郎的叫聲……

他們馬車行走的路離河畔有點遠,一路排著的大樹也隔著了她的視線,可饒是如此,蕭玉珠也是看得瞪圓了眼,那平日被端莊掩去了神韻的桃花眼這時都瞪圓了,紅色燈籠陰影里,她不止看到了不少婦人,還看到了一個穿著新艷紅襖的少女與一個小男孩邊打邊鬧的追逐,馬車在夜色里趕得慢,蕭玉珠看著他們一路嬉戲追逐了好一會才看到他們從眼里消失,頓時她驚得把手從被窩里伸出來,在沖進來的冷風里,掩了因驚訝而張的小嘴。

哪怕不是光天化日,但,這樣也可以?

狄禹祥看著懷中瞪圓了眼的小妻子也甚是好笑,把她的手抓回去暖著,又抱緊了她,他也換個姿勢,笑著問懷里的人,「可冷?」

「這是蘇河?此地女子她們夜間可以出來?」蕭玉珠還真是沒听說過這等事,她在蕭府十幾年,出府的次數屈指可數,三根手指就可數得可來。

「蘇河縣城繁華,過年期間更是熱鬧,各地來的雜耍眾多,出來看熱鬧的也多,從初一到元宵,蘇河都有往河里放河燈祈願的習俗,這一段河是最靈的河段,听說只要往這里放河燈,來年定能心想事成,于是每年過年期間,都有人來這段路放燈,這片地離城里還有一點路,等會我們就要到打尖的客棧了。」

「為何是來年?」蕭玉珠問了想問的。

余下的這段路因不是最靈的那段路,掛的燈籠便少了,外面黑影叢叢,高大的樹枝垂下來很是陰冷,狄禹祥便把布簾拉了下來,在黑暗的馬車里回了她的話,「因求姻緣最靈,女子嫁出去,總需一段時日罷。」

听他話帶笑意,蕭玉珠听得臉紅。

許是路不好,馬車這時一個顛簸,身下的人震動了好幾下,但她只在懷中輕動了一下一路都是如此走過來的,怕跌著她,他都是抱著她過來的,怕腿烙著她,還貼了厚衣在下面墊著。

蕭玉珠無聲地在心里嘆了口氣,嘴里柔聲地道,「那你給我看什麼,我都嫁給你了。」

狄禹祥听得笑得胸膛振動不已,好一會他低下頭吻了吻她被風吹得有點冷的額頭,笑嘆著道,「是啊,你都嫁給我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