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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狄趙氏有些怔仲,就著油燈發黃的光看著釵子不語。

看她眉眼有些憂慮,蕭玉珠略思了一下,猜婆婆是在擔心花了不少銀兩的事,她當是不知情,笑顏如花,「難為他,出門在外還想著娘和我。」

蕭玉珠這話說來自是好,只是由她這番年紀說來,確還是有些小孩說大人話,狄趙氏是個心里明白的,見兒媳還拐著彎寬慰她,心下有些好笑,那點憂慮也是褪去了,收起釵子與她道,「你累了一天,回屋歇著去罷。」

「誒,兒媳走了。」蕭玉珠起身,給婆婆又福了一禮,這才離去。

等回了屋中,見她夫君未回屋,便打發了丫環把熱水都提到內屋。

狄家本是有浴屋的,但那是狄家四子以前同用的,蕭玉珠身為女眷,哪怕是一家人,這男女之嫌還是要避之分明,自她嫁進後,她的沐浴之所便放在了臥屋,平時那澡桶也是擱在一角,用屏風擋著。

「溫鍋里可還有熱水?」丫環提來兩桶水後,見打來不少,蕭玉珠問。

「都打來了。」

「去燒火燒上一鍋。」

「可是給大公子用的?」如花提著倒了熱水的空木桶,笑著問蕭玉珠。

蕭玉珠沒答,抬眼看了她一眼。

如花看著她清冷的雙眼,眼楮閃爍地躲了一下,自知剛才那句笑語輕浮了一點,低下頭小聲地道了一句,「是,奴婢就這去。」

如意這時看了她一眼。

蕭玉珠不開口,如意小心地瞄了她一眼,見沒留她服伺,想著應是跟以往一樣不留她們伺候,停了一步的她也跟在了如花背後。

等到了廚房,如意這才開口,她重重地推了如花一把,鄙夷地道,「你以為小姐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如花一下就眼紅了,眼楮里含著眼淚,也不吭聲,提起裙子蹲下燒火。

如意見罷冷哼了一聲,等往鐵鍋里打好水,她跟著蹲下燒火,見如花臉邊有淚,良久,如意苦笑了一聲,道,「別想了,如花,咱們賣身契在小姐手上,惹她生惱了,她再賣了我們,賣得比這還差,我們能得什麼好?」

「不會的,大公子是個好人。」如花擦著眼楮,哪料眼淚越擦越多。

「就是大公子是個好人,可那是你能想的嗎?」如意見她不開竅,咬著牙低聲狠狠地道。

「大公子是個好人。」如花抱著自己,她重重地捶了自己兩下,已然痛哭失聲。

「再好,又然如何,咱們已經不干淨了,大小姐心里一清二楚。」見從小長大的姐妹哭成這樣,如意嘆了口氣,從懷是取出帕子塞到了她身上,「擦擦吧,別哭了,讓人听到了不好。」

「她知道又如何?」如花抬起臉,那有著幾分美貌的臉上帶著幾分倔氣,「老夫人打發我們來就是當通房丫環的,老太君說我們是好的便是好的,只要大公子願意,她若是不願意,那就是不給老太君臉!不給老夫人臉,你看她敢不敢!」

如意被她這麼大膽至極的話驚住了,一時之間忘了如何回話,便也如此沉默了下去。

灶火中的火光映著她們的臉,如意皺眉想著如花那膽大包天的話,如花打了個哭嗝,火光在她眼中跳躍著,應出了她那平時帶著嬌怯的眼里那幾分狠意。

這邊,那站在廚房門邊,手中握著一個文旦的人轉了身,跟來時一樣,在寂靜的夜里悄然地走開了。

**

蕭玉珠洗到一半從內屋听到了敲門聲,她忙問了一聲,「誰?」

「是我,珠珠。」

不是丫環,蕭玉珠忙起了身,但身上不著寸縷,她攸地一下又坐回了水里。

「夫君你回來了。」

「回來了,可是在沐浴?」

蕭玉珠扒著浴桶邊輕應了一聲。

「那我去娘那一趟,等會回來。」

「好。」

「我去了。」狄禹祥握著手中的文旦,朝母親的廂房走去。

這時狄增也回了房,見他拿著文旦過來了,不由問,「不是說要剝開給玉珠吃?怎地拿過來了,無需了,你娘的我已拿了兩個回來了,嚕。」

狄增示意他往桌上看去。

「可是要開?」正給他月兌外衣的狄趙氏笑著跟兒子說,「你等會,娘這就去拿刀。」

這文旦是一家有著文旦樹的老農家送來的,那樹是老農家的寶,結的文旦雖不個頂個的都特別大,但果實冰甜,狄趙氏懷著家中的這幾個孩兒時是最喜吃這個的了,那老農知道狄趙氏喜歡吃這個,家中文旦一成熟了些,就特意挑了幾個特別大口子又尖的文旦送來,本來狄增都是要給妻子留著的,想著大兒媳,便讓大兒拿了一個去給媳婦吃。

哪料,大兒又拿過來了。

「不急,明兒開了給她吃。」狄禹祥笑著說,「孩兒是來給娘親請安的。」

「來請什麼安,歇著去……」狄趙氏笑著朝他搖頭。

「去歇著罷。」狄增與眾子一談,知道這次四子赴考,少則也有兩個會中,心下大慰,說話的口氣也是較平時溫和了不少。

「爹,孩兒有一事還想問您一下。」狄禹祥笑笑,放下手中的文旦,在母親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說罷。」怕是大兒有什麼課業上的事問他,狄增忙點了頭,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孩兒剛想起來,那荊大人祖籍……」

大兒的聲音輕了下來,狄趙氏忙朝門邊走去,左右一看見無人,便關上了門,拿著衣裳往內屋走去了,留下了父子倆說事。

**

蕭玉珠在房中沒等多時,就候到人回來了。

見他手上拿了個大文旦,忙接過笑著道,「可是給我的?娘的送過去了沒有?」

狄禹祥模了模她帶著水意的濕潤黑發,笑著點頭。

「我這就讓丫環給你打水沐浴。」蕭玉珠見他點了頭,把文旦放到桌上,人就往門邊叫去叫丫環去了。

狄禹祥回頭去看她,眼楮閃了閃,沒有說話。

外屋不大,他挑了不靠內屋門邊的一角坐下。

蕭玉珠吩咐丫環回來,見他坐在了暗處支著頭,這走過去的腳步也輕了,「可是乏了?」

見小妻子問得小心,狄禹祥拉了她過去,讓她坐在他的位置,他另搬了凳子過來,把她的繡框拿來,靠近她道,「來跟我說說,這花面是怎麼繡出來的?」

「怎地問這個了?」蕭玉珠訝異又好笑。

「是給我繡的?」

「嗯,給你繡的,這是青帕,你沒看到?我在此繡了兩處青竹,枝丫上白色的這簇是竹花……」蕭玉珠細細地解釋著,便是丫環抬水進內屋時也沒多瞧,專心地跟夫君解釋著等繡好,收邊的時候要怎麼收邊。

等到丫環退下,怕水涼了,她不再多說,忙栓好了門栓,去服伺他月兌衣。

她還道她夫君這一路趕回來是累了,可一等他洗好,頭發都未絞干,他便抱了她,月兌了她的衣裳,就著油燈,也沒躺下讓她坐在他的身上行事了一回。

蕭玉珠驚呆了,等到油燈一滅,紗帳落下都沒回過神來,可憐她被那姿勢弄得還有些驚魂未定,剛順過點神過來,就又被好像歇足了的人壓在了身上。

而這一次,比上一次的時辰還長,直磨得她哭得眼角都是澀的,她才累到極點昏睡了過去。

**

放榜日還有一個來月,要到十月初頭才有消息,但蕭玉珠看自家夫君那榮辱不驚的淡然模樣,心下有些擔心的她便不好意思出口問婆婆這事。

雖是考過了鄉試,但這幾日狄禹祥白日也是不在家的,每日用完早膳就出門去了,說是要出門與同窗話詩詞,不過午時用飯時他會回來陪他們一起用午膳,與蕭玉珠一起午歇。

但蕭玉珠這兩日午後醒來,也是見不到他,也說是出門見同窗了。

這考後,還是與以前一樣,白日著家的時辰不多,比之不同的是,午膳還是會回來用的,也是要哄得蕭玉珠午睡後才出門去,等蕭玉珠知道他下午也是要出門見同窗的,擔心誤了他的事,讓他有事就走,不論她說多少,他也是要等她睡了這才走。

等到快要夕陽落山的時候,他便會回來,帶上一包糖,讓她去分與弟弟們吃。

不出三日,每每這個時候,蕭玉珠就學會了替他泡上一杯清茶,讓老黃把椅子搬到夕陽落腳處,讓他喝著清茶看書,她便進廚房與婆婆一道為著家中幾口做晚膳,哪怕是端著裝滿了水的木盆,她的身子都是輕巧的。

「你啊,每天都盼著他回來,何不跟他說說,讓他每日早點回來。」這日見大郎回來,大兒媳那滿身掩飾不住的歡欣,狄趙氏取笑兒媳道。

「大郎在外面有正事呢,兒媳不耽誤他。」蕭玉珠也不臉紅了,搖著頭把白菜外面的葉子掰下,取下里面的女敕蕊,擱一旁等會與豆腐一起煮。

「呵呵,」蘇婆婆在一旁傻笑,她手中剝蒜的話做完了,來問蕭玉珠,「少夫人,肉絲可讓我切?」

「不用了,我來切,蘇婆,你去看看大公子的茶杯,看要不要加點水。」蕭玉珠笑著朝她道。

蘇婆婆連連點頭,提著那還熱在火爐邊上的鐵壺出去了。

「等到天冷,去打副小銅爐小銅壺,小銅爐里擱上木炭燒著小壺,這能放在桌上,爹跟大郎他們就可以自己泡茶喝了。」蕭玉珠好菜,過來拿起剛從井里冰著的豬肉切了起來,笑著與婆婆道。

「這主意甚好。」狄趙氏笑著點頭,「你爹肯定歡喜,正好這幾天要去鐵匠鋪看看刀,讓娘問問去,看怎麼個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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