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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藥,謊言,惡作劇

由于言溯喝了點紅酒,所以回程是甄愛開車。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話。

雖然終究是無風無浪地度過了晚宴,但那之後的氣氛一直都是困窘和尷尬,揮之不去。

甄愛很沮喪,唯一的安慰便是言溯的袒護。

想起來紐約的這些天,言溯對她,細微之處總有溫暖。可從他的性格考慮,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她很想弄清楚,卻也不明白自己想弄清楚什麼。

這個婚禮真是一團亂。

賈絲敏的那些個問題,言溯的態度,把她平靜的心攪成了亂麻。分明下定了決心,婚禮過後就離開,可在餐桌上,他為什麼要那麼刻薄地針對賈絲敏,又那麼強硬地維護她?

他到底在想什麼?

汽車奔馳在夜色濃重的路上,甄愛想起了婚禮上問他的那個問題,終于狠狠心開口︰「你這種性格,應該不會去談戀愛吧?」

彼時,言溯正在閉目養神,听了她的話,緩緩睜開眼楮,眸光幽深,一抬眸望著車內鏡子里她的臉,一瞬不眨,說︰「我是哪種性格?」

小鏡子里她表情未變,依舊專注地正視著前方的道路,聲音卻一下子沒了底氣︰「我不知道。」

他收回目光,淡漠地望著前方的黑暗︰「所以你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不知道我是哪種性格,還問我這種性格人是不是不會談戀愛……」

甄愛被他這種較真弄得有些心亂,不滿地打斷他的話︰「凡事都要從理性的角度分析,排斥任何感性的因素。不表現或者本來就沒有情感。智商很高情商沒有,腦子里從來不考慮人情世故。個性高傲又理智分明。」

言溯沉默良久,緩緩地說︰「除了最後一句,你前面說的所有,都不屬于‘性格’的範疇。」

「……」

甄愛陡然扭頭看他,帶著幾不可察的凶︰「所以你現在是想和我討論邏輯和定義的問題嗎?」

言溯愣了愣,規矩地回答︰「現在不說也可以。」

他頓了半刻,見甄愛不說話,木木地開口︰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推斷出我‘這種性格’就不會有感情的。難道是因為我平時在工作中不摻入感情比較冷漠?人在工作中要時時刻刻記掛著感情的事嗎?你是這樣嗎?帶著感情去上學上課,帶著感情去做工作談生意?因為我不喜歡感情用事,所以我就沒感情嗎?你真是這完全不合邏……」

「你在長篇大論什麼,我一句也沒听見。」甄愛一想自己在糾結,這家伙卻還是正襟無憂的樣子,真覺自己會被他氣死。

她頭一次想任性了,胡攪地打斷他的話,「啊哈?你在說話嗎?為什麼我耳朵邊有嗡嗡嗡的小蟲聲音。」

言溯閉了嘴,沉默而幽靜地看著她,車外斑駁的燈光從他俊秀的臉上淌過,看不清情緒。

車內陡然陷入昏暗的靜謐,甄愛的心有片刻的凝滯。

他看著她,突然解開安全帶欺身過來,甄愛余光瞥見了他靠近,嚇了一大跳,想躲偏偏無處可去。

下一秒他熨燙的鼻息就噴到她臉上,熱得灼人,還帶著極淡的紅酒醇香,罕見的靡邐。

他的嘴唇幾乎貼著她細膩的耳朵,嗓音低沉,「這樣听得清楚了嗎?」

「誰告訴你我是沒感情的?」

這下,甄愛的腦子是真的嗡嗡成一片了,臉上的熱度陡然間蒸騰,腦中一片空白。

車飛速地一轉彎,前面交警設著臨時道路巡檢,她心跳如擂,回過神來慌忙踩剎車,結果踩成了油門……

汽車轟隆一聲撞進了警車里,一時間,警笛呱啦啦地扯著嗓子叫。

言溯神色自若地坐好。

甄愛尷尬又憋屈,趴在方向盤上不抬頭。直到警察來敲玻璃,她才規規矩矩地下了車。

最終判罰結果是扣分開罰單,外加賠償警車的維修費。

甄愛沉默無語,看了一眼言溯,他依然是身形筆挺,立在車邊的夜幕中,淡定瞧著。薄薄的唇角掛著寡淡的笑,好似得逞了什麼,深邃的眼眸里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甄愛氣得咬牙,只覺被熱血沖昏了頭,轉身便對正在開罰單的警察說了一句話,意思大概是我上面有人。

這話一出,警察靜默地看她半晌,收起了罰單,拿出了手銬。這是羞辱藐視警察,他嚴苛地命令︰「轉過身去。」

甄愛昂著頭,大義凜然堅決不轉。

事態突然發展到這個地步,言溯也意外,剛要走過去,沒想那個警察已經擰住了甄愛的肩膀,一扭一推,把她摁趴在警車上,又扯過她的手三兩下就拷在了背後。

言溯止了腳步,靜靜看著甄愛。

亮紅色的警燈在她白皙的臉上一閃一閃的,她微微揚著下巴,冷漠又無懼。那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看著他,帶了明顯的挑釁和不屑。

好像,認識她那麼久,這一刻才是她最真實的樣子。沒有隱忍,沒有克己,沒有偽裝,沒有呆滯。

言溯沉默良久,往後退了一步,以示拉清界限。接下來,他居然面不改色地說︰「沒我事,我先走了。」

甄愛︰「」

她眼波微微一動,就見他真跟沒事人兒一樣淡定自若一身灑月兌地上了車。

這一瞬間,甄愛只覺二十幾年的淡漠都破了功,真恨不得用髒話罵他!絞盡腦汁偏偏她一句都不會。

汽車輪胎「嘩」地和地面發出摩擦音,飛快利落地離開之前被撞的那輛警車,疾速倒了出去。

甄愛眼楮都氣紅了,這幾天對她那麼好都是他的心血來潮。現在潮退了,他就懶得搭理她了。可她的心早被淹死了,混蛋!

但是,汽車沒有轉彎。

甄愛一愣,睜大了眼楮,眼睜睜看著倒著行駛的車像離弦而發的箭一樣,準確無誤地撞進了後面一輛完好無損的警車。

雖然撞去的瞬間剎了車,但也阻止不了那輛警車立刻呱啦啦扯著嗓子鳴叫。

警察和他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言溯神態安然地從車里走出來,穿過蒼茫的夜色和閃亮的紅燈,走到驚愕的甄愛身邊,居然出乎意料地咧嘴笑開了,像個淘氣的孩子。

笑完,他慢吞吞又不失優雅地轉過身去面對警察,還不忘乖乖把手背在身後,回頭看目瞪口呆的警察一眼,眼神很配合,似乎在說︰是這樣嗎?

半小時後……

警察局臨時看押室的鐵欄桿背後,言溯筆直站立著,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靠著牆壁沉默不語。

他表情淡靜,偶爾垂眸,看腳邊的甄愛一眼。

甄愛正蹲在地上畫圈圈。

同一個屋子關押的還有幾個歡樂的青少年,坐在地上開心地唱著歌,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抽了大麻。

吵鬧的聲音太大,甄愛听著反倒十分開心,她知道言溯對噪音從來都沒有忍耐力。

她幸災樂禍地抬頭看他一眼,他卻平靜又淡然,淺眸一垂,悠悠揚揚的。

甄愛冷淡地扭過頭來。

有警察過來,拿棍子敲了敲鐵窗,不耐煩地吼︰「你們幾個給我安靜點兒!」

青少年們趕緊閉嘴,等警察走了,又開始竊竊私語。

有個扭頭見了言溯,帶著大舌頭七倒八歪地問︰「嘿,哥兒們,你也是掀了美女的裙子模大腿被抓進來的麼?」

甄愛沒忍住撲哧一聲笑。

言溯清俊的臉白了一度,他突然無比後悔自己莫名其妙毫無邏輯的撞警車行為。

那少年見他冷著臉不理會,也覺沒趣,目光又挪到甄愛身上,自以為覺悟地點點頭︰「原來是嫖女人被抓了。」

這下,輪到言溯清淡地勾勾唇角。

甄愛︰……

她那麼正經,哪里看著像站街的了?

幾個青年又歡樂地唱歌去了。

甄愛蹲在地上,低頭拿手指戳地面。

言溯看著,見她似乎真不怎麼開心,想了想,沒話找話︰

「這個看押室每天都會有至少幾十個人進來又離開。

通常被看押的人是未成年或是處在社會底層,他們的鞋在一次清理前平均走過5到6萬米的路程。路上的各種泥巴垃圾髒東西和細菌病毒都會沾到鞋底,

所以你現在戳地面,就等于是把他們走過的路都模了一遍。」

……

旁邊的青少年側耳听著,一臉驚悚,哥兒們,這樣搭訕真的沒問題麼?

當然有問題!

甄愛的手更狠地戳地,簡直像在戳他的頭。

說完之後,不用別人提醒,言溯也慢慢地覺悟了。他靜靜地發現,好像氣氛更不對了。

言溯模了模頭,嘀咕道︰「我的意思是,別戳了,萬一戳傷了手……」

說完自己都覺得沒邏輯又矯情,他尷尬地模模鼻子,又繼續,「咳,手其實沒那麼容易傷,但是可能戳斷指甲。嗯,對,指甲,」

探頭看一眼,「唔,你從來不留指甲……」

「噗!」甄愛低頭忍了好半天沒笑出聲,笑完又緊繃了聲音,「切!別費心找話了,你真不擅長。」

言溯稍稍一愣,復而微微一笑,就真不說話了。

好一會兒,他望著鐵欄桿對面瑩白的燈光,緩緩說︰「過會兒去看電影吧!」

甄愛扭頭看他,有些驚訝。

他看了看手表︰「imin電影院每周末十點後回放經典電影,今天,」他略一停頓,甄愛知道一定是他看過電影宣傳單,現在正在回想,「是卓別林的喜劇。」

甄愛點點頭。

沒過多久,伊娃過來保釋他們。警察發了傳票,下星期要去法院受審。

半個小時後,甄愛坐在夜里空無他人的電影院,望著屏幕上的小個子藝術家安靜無聲地做出一系列令人捧月復的表演。

黑白色的電影院里,一片靜謐,她安靜地微笑著。

某個時刻,她扭頭看坐在身邊的言溯。

他專注地望著電影屏幕,清亮的眼楮似乎盛著閃爍的星光,側臉俊秀又美好。他嘴角帶著清淡的笑,黑白電影的燈光照得他的臉忽明忽暗。

甄愛心弦微動,收回目光,望著那令人開心的屏幕,漸漸的,心底悄然無聲。

言溯忽而眼眸一垂,目光緩緩落到她白皙而嫻靜的臉上,幽深的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復而望向屏幕。

一片安靜。

看到一半,言溯口袋里的手機開始震動了,拿出來一看,是賈絲敏。言溯毫不猶豫地掛斷。幾秒鐘後,又是一下震動。

這次是短信——

「命案,執行官的孩子。」

兩天前,晚上十點。

nt大學的田徑場格外空曠,晚間鍛煉的學生早就散了。

「**!」凱利把手中的信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又狠狠踢了一下草皮,「過了兩年,那人怎麼還是陰魂不散!」

剩下的幾個人都是臉色慘白。

托尼攥著信紙,紙上劃著五角星,寫著同樣的話「youaremymedicine你是我的藥」,他也有點慌︰「安靜了兩年又出來,他想干什麼?」

「他要殺我們!」安娜尖叫著,手里抓著同樣的信紙,捂著臉幾乎要哭,「兩年前出現了兩次暗號,結果羅拉和帕克就被殺了。可是,還不夠,老天,那個惡魔覺得還不夠!」

齊墨臉色尤其可怕,蒼白得像鬼,聲音也哆嗦得像是從地獄飄來的︰「我就說了,林星的復仇者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一輩子都不可能……」

話沒說完,凱利一腳把他踹開︰「你這個沒膽的混蛋,給我閉嘴!」說罷,把煙頭扔在地上碾碎,「我們還有5個人,他要把我們一個個全殺掉嗎?來啊!」

他突然瘋了一般沖黑暗的操場角落狂吼︰「你在看著我們驚慌失措嗎?你這變態滿意了嗎?你來啊!來殺……」

「閉嘴!」安娜嚇得全身抽搐,厲聲叫著撲上去捂住他的嘴。

齊墨呆若木雞,虛無縹緲地問︰「你說我膽小鬼,那你猜,我們之中,下一個死掉的人,會是誰?」

齊墨越說越抖︰「你們不怕死嗎?那你們說,下一個被扒光衣服高高吊死的人,會是我們當中的哪一個?」

這一聲問話,讓所有人惶遽得停了呼吸。

夜色彌漫的操場上,空曠的風呼嘯而過,吹得所有人的心如墜冰窖。恐懼像夜里的霧氣,一點點侵入他們的五髒六腑。

戴西捂著臉,淚流滿面︰「我們報警吧,把當年的事說出來吧!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我會崩潰。報警……」

剩下的幾人同時吼︰「你敢!」

凱利紅了眼楮︰「戴西,我們約好了的。誰要是說出去,剩下的人就會毀了她!我剛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你要是敢亂來,我就殺了你。」

托尼也沉著臉︰「戴西,你好好想想,你不要前途了嗎?」

安娜哭了︰「戴西,你不能這樣。我好不容易去了沃頓商學院,夏天還要參加世界青年領導者夏令營。你不能毀了我。你也不能毀了你自己。」

時隔兩年,大家早不是當初嬉鬧的高中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燦爛的未來。

戴西望著昔日的同伴,淚如雨下。心底的悲哀恐慌摻雜著自責與愧疚,被無限地放大。

不過是一個惡作劇,為什麼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們原本都是好孩子,為什麼一個個都變成了惡魔?

誰能來拯救他們?

凱利拿出打火機,撿起地上的紙團,把它點燃。火光很快跳躍起來,他看了周圍的人一眼,剩下的人都自覺地把各自手中的信遞到火舌面前。

火焰囂張,一點點吞噬掉所有的信箋。

火光把幾個年輕人的臉映得通紅,像血一般;忽而一閃,光亮皺熄,所有人都被黑暗淹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之靈扔了一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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