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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死亡令人恐懼,經歷過無數次的死亡卻令人厭倦。

鮮血,疼痛,軟弱,不甘。

有時候,他真不知道自己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到底有什麼意義。

…………

黑暗並沒有像意料中那樣如期而至。

楚逍的身體還沒有踫到地面,就被人拉了回去,帶進了他的懷里。

那人身上的氣息冰冷如雪,握在他臂間的五指修長,手臂十分有力,這一切顯得熟悉又陌生,讓他十分努力地想睜開眼楮看清楚,到底是誰,把他從死亡里拉了回來。

魔尊一直低頭看著他,懷中人依舊緊閉著雙眼,但眼角卻慢慢地滲出了一滴淚。

在這漫長的五千年里,從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會出現這麼一個人,把他從死亡邊緣帶回來。

這種受到保護的感覺對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一個人在迷霧中追查真相,盡量不將其他人牽扯進來的楚逍來說,實在有些陌生。

有一股跟他體內將近枯竭的元力截然不同的力量,從那只手上傳來,源源不斷地傳進他的身體里,穩固住了這具身體里僅剩的最後一點生機。

那是屬于天魔的力量本源,哪怕對他們之中最強大的存在來說,也彌足珍貴。

但這個為他擋下了攻擊,又把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人,卻彷佛對這些都毫不在意。

屬于異族的力量本源傾注進了他的身體里,重新化作了生機,讓他的身體恢復了知覺。

上一次有人把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還是楚逍穿過來,剛剛滿三歲的時候。

因為那一次死在人首蛇身的妖獸的狂怒下,他的身體變成了一個漏水的容器,根本裝不住生機,所以楚琛走到哪里都要抱著他,源源不斷地給年幼的兒子注入元力,好留住他體內的生機。

楚逍重新張開了眼楮,適應著模 的視野,發現自己正靠在一個黑衣人懷里,抬起眼來只看得見一截白得像雪一樣的下巴,他的臉上覆著一張精致的銀色面具,遮擋住了大半輪廓。

這張面具……可真是眼熟。

楚逍沒想到拉了自己一把的居然還是個熟人。

他記得,在忘仙樓上的驚鴻一瞥,便是這張面具之後傳來的注視吸引了他的注意,讓他在交椅上抬頭望去,僅僅一眼便令他心神動搖。

比起那時候的距離來,像現在這樣近,更能感受到這人身上氣息的冰冷徹骨。

他不是仙,所以沒有人的體溫。

對面那些是魔,這個救了他的也是魔。

不僅背影熟悉得驚人,他的眼楮,他露出的一小半輪廓,都熟悉得讓人無法錯認。

楚逍沉默良久之後,終于忍不住笑了一聲,在他懷中開口問道︰「心魔?」

聲音嘶啞,氣若游絲,虛弱至極,也不知他听不听得見。

抱著他的人沒有回應,而對面那幾個天魔在經歷了最初的震驚後,抵抗住了魔尊的威壓,目露忌憚。為首的天魔冷冷地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想不到堂堂魔尊也學會了人類的伎倆,變得如此卑鄙狡猾。」

重華並不言語,目光冷漠地看著前方這些並不陌生的面孔,力量本源仍舊源源不斷地向著懷中人灌輸過去。

很難說得清楚,他現在的心情是怎麼樣的。

這個人就像是他感情的開關,在遇見他之後,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就多出了許多陌生的情感,絢爛,起伏,熾熱,復雜,猶如一張色彩鮮艷分明的畫卷,在他眼前猝不及防地被打開,萬千種色彩鋪天蓋地地涌來。

最清晰就是他青絲如雪,襯著一身紅衣,格外耀眼。

一個人能受多少傷,一個人能流多少血,能不能將他身上的衣衫都浸染成耀眼的紅色?

沒有答桉。

楚逍流出的血都被他身上黑色的衣料給吸收了,只看得出他胸口有一片的顏色特別深,卻不知道在自己來之前,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在無雙城中,他坐在交椅上,在人群上空飛過時,雖然面無表情,但卻張揚無比,哪怕死氣纏身,一襲紅衣依舊耀眼得像天上太陽一樣,讓自虛空中誕生,在黑暗中殺戮的重華感到無比刺眼。

但哪怕再刺眼,也讓人不想移開目光。

哪里像現在這樣,靠在自己的懷中,卻是生機消散,奄奄一息。

如果自己再來遲一步,是不是就只能看到他的尸體,眼睜睜看著這個人在天地間消散,不復存在?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他心底的戾氣就像不受控制一般,翻涌著想要透體而出,將周圍的一切屠戮干淨,吞噬徹底。

更勿論對面那些人。

他開口道︰「你們在找本座?」

只是普通的一句話,就讓對面的七人如臨大敵,身體繃緊。

為首的天魔此刻終于平靜下來,向他行了一禮︰「魔尊深居簡出,行事低調,平日里難得一見,就算是我家尊上想見你,派出我們這些使者,也被你府中人輕輕巧巧地擋了回來,連傳達尊上的訊息都不能。難得魔尊有此雅興,離開魔界,來了這里,我們也只是想借這個機會來見一見大人,所以才出此下策。」

他們听見魔尊的聲音低沉地響了起來︰「你們認錯了人。」

為首的天魔沉默了片刻,道︰「我們進入封神冢,原本是想見魔尊一面,卻不知何人在暗中蒙蔽天機,擾亂追蹤術法,讓我等跟錯了人。但這個四轉玄仙修煉的是輪回之道,對此道的領悟之深,戰力之強,是我等生平罕見。我們尊上想與魔尊聯手,不過也就是為了統一魔界,若是有此仙在手,對我們統一魔界來說是就難得一見的重要籌碼。我們一開始只是想收攏他,他不肯,那便只好殺了。想不到魔尊竟會如此緊張他,莫非他是魔尊的人?」

楚逍在微微出神。

天魔果然是天底下最擅長蠱惑人心的生物,竟然連聲音都能模彷得那麼像。

他感到自己的力氣正在恢復,身體的控制權也正在回到手里,正想動一動,就感到對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變緊了,間隔了片刻才用跟崇雲一模一樣的聲音說道︰「是又如何?本座看中的人,你們魔尊也打算跟本座爭?」

魔將對魔尊,哪怕有七個人在,也不想一開始就來硬踫硬,自然不能點頭。

為首的天魔開口道︰「只要魔尊接受我家尊上的結盟邀請,與我部共同進退,共襄大業,那麼這個玄仙的歸屬自然就由魔尊你決定,我部絕不會再和魔尊爭搶。」

他說出這些話,自然有他的考慮。到時魔界徹底統一,重華自己也成為魔界的統領者之一,自然就會站在全局的角度上去看待問題。他相信,以統領者的視野,絕對不會看不到這個玄仙的真正價值在哪里。

到時無論他歸屬哪一部,結果都是一樣的,既然是殊途同歸,那現在又何必爭個你死我活?

如果今天換了是別人,可能還會因為這番以退為進的話而罷休,可惜重華看中的從來就不是楚逍悟的是什麼道,對統一魔界的事也不感興趣。

他所在意的,只是他這個人。

所以听到這七個他部魔將竟然真的不自量力,想要搶走他看中的人,他的戾氣便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來,眼中流露出殺意甚至比此前在忘仙樓上還強烈。

在一位魔尊毫不掩飾的殺意下,所有天魔都感到了強烈的危機感,幾乎立刻就召喚出魔兵,想七人結陣,與這強大的殺意抗衡。但重華的殺戮領域早已將這一片區域封鎖,七個魔將到此時才意識到了魔將跟魔尊之間的真正差距!

這二者之間簡直有著天淵之別!

同樣是殺戮領域,在魔尊級別的殺戮領域中,自己這些人卻根本無法動彈,就猶如三歲小兒一般,無力躲過殺劫。

魔尊目光微微一凝,想要出手將這七人絞殺,但有人卻比他更快!

楚逍的劍化作紫色霞光飛出,飛至他們面前時劍意一變,變作了生死之氣纏繞的灰白劍光,在這七名天魔脖子上一繞,就將他們的軀體連同神魂一起滅殺。

頭顱與軀體分開,重重掉落在地!

紫霞劍發出一聲輕吟,化作漫天煙霞,光華流轉,美不勝收,下一瞬,楚逍手中的副劍就架在了魔尊的脖子上。

他臉上不見絲毫虛弱疲態,彷佛未曾經歷過方才那一場惡戰,只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人,執劍的手不見一絲顫抖。

楚逍先笑了一聲,才開口道︰「我可不記得我認識的朋友里,有你這麼一位魔尊。」

楚逍的劍緊貼著他的頸側,劍身發出凜冽的殺意和寒氣,昭示著主人的強硬和他現在極度差的心情。

被人用劍架在脖子上,對魔尊來說是一種極為罕有的經歷,通常想要這麼做的人,還未近他身就會讓他的手下撕碎,或者由他親自殺死。不知為何,面前這個青年這樣做,卻沒有讓他感到生氣,那些戾氣在他的劍絞下那七個魔將的頭之後,就平息下來,不再翻涌。

他開口道︰「把劍放下。」

楚逍的手沒動,眼中閃過復雜的光,臉上卻笑了起來,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地把劍往面前的人脖子里送了送︰「裝,接著裝,誰家的條件反射能擱上幾千年還一樣靈敏?以為裝成這樣說句話,我就會把劍給撤了?」

劍鋒陷入肌膚里,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血珠從傷口里慢慢滲出。

魔尊沒有動,楚逍的劍在他脖子上又再停留了片刻,看著不斷滲出的血珠,終于慢慢地皺起了眉,把劍移開了。

一陣紅光閃過,他往他身上套了個王母揮袂。

作者有話要說︰王母揮袂是個目標生死存亡之際才用上的大加,靠這招我女乃死過不少人_(:3∠)_

心緒難平,我居然也要去相親了,結果一晚上就磨出這麼一章_(:3∠)_

睡吧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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