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來傳旨人,寧雲晉猙獰地一笑,捏著那張聖旨咬牙切齒地道,「來人,備馬,我要去皇宮謝旨。」
老太太一把抓著他手,訓斥道,「胡鬧,瞧瞧你這表情,不像是去謝旨,倒像是去殺人。」
穆彤兒也連忙勸道,「二弟要不還是老爺回來以後再一起去謝恩吧!」
寧雲晉被兩人攔著,只得轉身坐椅子上,板著臉生悶氣。
老太太對著夕顏使了個眼色,夕顏立刻手腳麻利地給寧雲晉呈了杯熱茶。
鼻端嗅著清冽茶香,仿佛可以平靜心中郁悶。寧雲晉望著老太太,擰著眉頭道,「孫兒不想搬出去寧府呢!」
「瞧你說,就算搬出去,難道寧府就不是你家了麼?」老太太嗔怪道,「你院子,家里會一直給你留著。再說了,皇上給你賜宅才隔了一條街而已,想回來還不隨時就回來了。」
「就是啊!」穆彤兒知道這事自己不能隨便插口,卻也得幫著老太太,因此只是附和而已。
寧雲晉撅了下嘴道,「可聖旨上還說了,賜宅還沒修復完之前,讓孫兒一直住到宮里。哪有這樣,讓一個臣子住進宮里,皇上真是糊涂了!」
「興許皇上另有考量。」老太太也覺得這事有點古怪,不過這時候她也只能先勸住寧雲晉,她道,「既然這事能擬成明折,那說明閣老他們也都是知道,你父親鐵定也知曉,你還是先等你父親來了再說!」
寧雲晉哪還不知道文禛打什麼鬼主意,可是偏偏有苦說不出。老太太她們考量也對,反正今天晚上有賜宴,父親肯定要提前回府換衣服,到時候先問清楚情況,再找那家伙算賬。
按照慣例御駕親征大勝歸來,總要先舉辦盛大收俘典禮,然後再進行賜宴。賜宴之前自然要將功臣論功行賞,讓他們宴會上就能享受英雄歸來待遇。
原本京里早就開始準備了,不過文禛一回來就把收俘典禮叫停,賜宴也改成了小規模,畢竟如今大軍都還沒有班師回朝。這次大戰將近幾年一點積累都打光了,他可不想折騰兩次浪費錢。
寧敬賢果然回來得很早,他一到家就立刻讓人將寧雲晉叫來自己房里。
寧雲晉正巧一直等著他回來,行過禮後便有些焦急將那聖旨遞了上去,「父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樣旨意,閣老他們難道沒說皇上是胡鬧麼?」
寧敬賢雖然參與過關于本次大戰功臣們封賞商討,不過卻沒親眼看到擬好聖旨。他接過來,飛地將上面內容掃了一遍。
整篇聖旨總結起來說一共有四個重點,一是封寧雲晉為不可世襲罔替三等定遠伯,二是任工科掌印給事中,三是賜金銀珠寶若干以及五進大宅一座,四是恩準寧雲晉宅院修整好前住西五所。
西五所是皇子們聚居地方,讓寧雲晉一個已經入朝為官人住進去,確實是有些荒唐。
寧敬賢瞥了一眼氣呼呼地兒子,不用多說就知道他氣些什麼。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解釋道,「這事倒還真不是皇上主意,是楊讓功提起。」
「我住哪里,與楊讓功又有什麼關系」寧雲晉不解地問。
「還不是見不得你好!」寧敬賢搖了搖頭,將昨天下午朝議一一道來。
昨天下午內閣、六部尚書、侍郎全都聚集乾清宮商討關于此次大戰封賞事情,其他人倒是容易,但是後輪到寧雲晉時候卻犯了愁。
以他這一次殲敵上萬軍功和祭天者身份,即使封到三等侯也不會顯得突兀,但是他年齡實太小了!即使只是三等公、侯、伯也已經是超品,多少人一輩子都沒辦法有這樣成就。
偏偏只要是人都能看得出來皇上對寧雲晉偏愛,對他能力信任,這樣一個人肯定不會僅僅止步于此,如此一來就不得不考慮要是現就對寧雲晉封賞過高,再過幾年就要面臨賞無可賞局面。
左師衡、侍其如海、寧敬賢都可以回避不開口說話。剩下人里面,地位高少正行後提議是一等伯,不世襲。
他這個提議不高不低,寧敬賢其實已經十分滿意了,至少這位閣老沒把兒子往水深火熱中推。
原本眾人還以為文禛會再爭取一下,楊立功甚至已經準備挽起袖子給皇上好好說道說道不該如此封賞過重,沒想到文禛卻直接拍板,只將寧雲晉封為三等伯,但是賜宅一座。
這個決定讓所有人直接松了口氣,賜宅比起來多一個侯爵來說,簡直完全不是同一個級別,多賜一座宅子算得了什麼,自然之後將寧雲晉升任正五品給事中議案就容易通過了。
寧敬賢當時便就謝恩,卻沒想到左師衡卻又多嘴說了一句,「皇上聖明,只是那宅子已經荒廢了三四年沒人住過,如今修整起碼需要半年以上時間,不知道這期間清揚住哪里比較適宜,安全問題又該如何保障。」
左師衡會這樣問不是沒有道理,寧雲晉即使只是被封為三等伯,他如今爵位也比寧府當家人還高,再讓他住寧府顯然不合適。
他會這麼問也是好意,畢竟寧敬賢要處理這個事情比較麻煩,總不能為了寧雲晉要開府事情,現就為兒子們分家。
沒想到楊讓功這時候卻頂了一句,「讓他另外找個宅子先住著便是,總不能還讓他住皇宮。」
侍其如海和少正行這時候卻出人意料之外表示贊同,「此戰之後,清揚將會成為大商甚至大周殘黨攻擊目標。他安全攸關社稷,攸關我族,不可等閑視之。若是皇上能夠恩典讓他能住到皇宮里自然是好,如果不行話,便讓他先住宗廟里吧!如今清揚實力已經被世人知道,下一次便不會有上次那樣僥幸了。」
文禛還沒開口,左師衡插口道,「宗廟距離皇宮太遠了,清揚要去衙門當差,這一來二去太折騰人!」
終這些大佬們你一言我一語之後,都覺得讓他住宮里是安全,反正以前也有過皇宮養育功臣之遺孤先列,現直接接納一個沒成年功臣問題自然也不大,然後一起為了這事像文禛求恩典。
听到這里寧雲晉肺都氣炸了,暗自自己小心眼里狠狠地替楊讓功寫上了一筆。他自然猜得到楊讓功這個罪魁禍首沒安好心,這樣提議是想讓自己進了宮以後被那些皇子們折騰,不像其他人確實為了自己安全考慮。
偏偏這些自以為是人不知道文禛正琢磨著要怎麼將自己正大光明弄進宮里,還以為幫著求情是給寧家賣了多大人情,這讓寧雲晉如何不郁悶!
他忍不住嘆氣道,「父親當時說讓兒子回舊宅去也好呀!我一個大臣住宮里像什麼話,再說了,那些皇子們是那麼好相處麼!」
「你不知道那個情形,閣老們說完,皇上立刻順水推舟應承了,為父根本就再沒有說話時間。」寧敬賢自然也很郁悶,他恨不得兒子離皇上越遠越好,可這樣聖旨一出,不是將這孩子朝火坑里推麼!?
兩父子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眼,事已至此,寧雲晉也沒有別辦法,只得道,「那些皇子們都還女敕著,兒子會小心。至于皇上那里,他忙于政事,應該沒時間騷擾兒子……吧!」
接著他有些郁悶地走到寧敬賢身邊,單膝點地道,「只是兒子實舍不得離開府里。如今爺爺不,大哥差事又忙,太太也……若是兒子住到宮里以後,父親身邊連個知寒問暖人都沒有。」
寧敬賢听著也十分動容,模了模他頭,只能寬慰道,「瞧你說些什麼話,有老太太誰還敢怠慢為父不成。倒是你,為父知道你是個機靈,即使住到宮里也能安置好自己,可咱們身份到底還是矮了那些皇子們一頭,若是……總之你凡事還是退一步好。」
說著,他眼里露出一股迷茫與掙扎,這麼出色孩子真是寧家能留得住麼?他原本身為嫡長子,應該成為那些皇子們兄長,備受尊敬,而不是要忍讓,要對他們彎腰,現又還有皇上對他那番心思,也許自己應該……
寧敬賢這突如其來感嘆讓他表情有些異樣,被寧雲晉一眼就看出來了。他頓時頭皮發麻,還真怕父親一時沖動跑去宮里跟文禛坦白。
寧雲晉心里他與文禛事情並不想將其他人牽涉進來,而自己身份自然是能瞞則瞞。他連忙轉移寧敬賢注意力道,「父親,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衣準備進宮吧!」
這次賜宴並不是大宴,寧家能參加只有他們父子,至于寧雲亭則趕回來了一趟,接著晚上要去宮里加班。
父子一行三人進了宮門之後便各自分開,寧敬賢先去了宴會場地,寧雲亭去值班處報道,寧雲晉則先是遞了個牌子準備謝恩。
今天皇宮格外熱鬧,不少人都想要宴前見文禛一面,乾清宮排隊等候人極多。
寧雲晉牌子一遞上去,立刻被李德明放到了前面,自然很就見到了文禛。
他進去時候,文禛正被宮人們伺候著衣,見有外人寧雲晉規規矩矩地行禮。
文禛笑了笑免了他禮,「怎麼現才來,朕還以為你早上接到旨就會殺過來呢!」
這貨還真是了解自己!寧雲晉低下頭抽了抽嘴角,假模假樣地道,「瞧皇上說,皇上恩典,微臣感激都來不及。」
文禛似笑非笑地道,「既然你已經見過易成,應該知道這並不是朕意思,不過聖旨你都已經接了,就收拾收拾準備進宮吧!朕已經命人給你收拾住處了。」
「皇上您這也太急了吧!」這下寧雲晉連掩飾都懶得掩飾,直接給了他一個白眼,「為了微臣事情讓皇上下這麼艱難決定,微臣實罪該萬死,要不您還是撤回旨意吧!」
「朕金口玉言,聖旨既出怎麼能再收回。」文禛板著臉訓斥道,不過他眼里卻滿是笑意,顯然心情好得不得了。
伺候文禛這些人都是經常看到兩人逗趣,而且也都能察覺得到文禛好心情,一個個低著頭忍住笑。
這時候文禛衣服已經穿好,他揮退了宮人大步走到寧雲晉身邊。他一靠近,寧雲晉就听到文禛用傳音道,「便讓你家里再緩上兩天,等你去工部當差之前必須進宮。」
寧雲晉臉上一黑,文禛卻已經拉住他手朝著乾清宮門外走,嘴里大聲道,「時辰不早了,清揚身為大夏功臣可不能遲到!」
這樣一來,居然讓他連拒絕時間都沒有。想到以後真要住宮里,寧雲晉整個人都不好了,他一點也不懷疑以這人尿性會不做點什麼事……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