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第一時間送往京城,派來接管盛濱的官員到達,全體將士並立,旗幟高揚,宛茗和向恂一同策馬從盛濱離開。等在陸州稍作停留,就該凱旋歸去。
戰亂時一晃眼就不見的任柏水再次出現,向恂沒想到已經是一副階下囚的模樣,有這等權力和魄力的,自然只有宛茗。至于任柏水惹怒宛茗的緣由,向恂就不得而知了。
「你想替他求情,」
留意了向恂似乎欲言又止的神情,宛茗試探性地問道,果然得到了向恂立即的否認,「我不親自去行刑已經算善待他了,只是我不知道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依法辦事,不可沖動,我可不想你因為他再次鋃鐺入獄!」
就像知道向恂心中所想,宛茗頗具嚴厲地警告,卻不再有刺耳的感覺,向恂舒眉展顏,「都听你的,你做主
宛茗揚起嘴角,與向恂會心一笑。
刑正不止一次地回頭看了後面的任柏水,因為洪欣腿受了傷,洪欣的馬便由洪世昌一同牽著,所以行走緩慢,和向恂隔開了一段距離,刑正張望了一會,小聲地問著洪世昌,「大哥,公主為啥把任大人抓起來?贏了這場勝仗,任大人不是也有功勞嗎?」
「誰告訴你他有功勞?」洪欣極快地反駁,氣憤難平,「處處都是他在惹麻煩,差點都死在他手里,這種人哪里來的功勞?!」
「那這樣不成了駙馬一人獨攬軍功?」刑正覺得不可思議,看了洪欣又看洪世昌,「這公主咋還偏心眼呢?!」
「這種不要命的功勞,誰愛要誰要!」
洪欣無趣地念了一句,不願搭理刑正了。洪世昌說著公道話,「公主是幫理不幫親,任柏水任意妄為,也是有錯在先
想到向恂和洪世昌交情,洪欣又這麼向著向恂,刑正咽下了還想說的話,只是也沒有被洪世昌說服,心里還是替任柏水不值。
停軍休息的空檔,趁沒什麼人注意的時候,刑正取代了看守任柏水的將士,給任柏水送了水。早就查過的任柏水當然知道刑正是洪世昌的人,對刑正這樣靠近的目的難免猜測一番。
「你是冷虎山的人?」
任柏水只不過仍出一顆探路的石子,刑正立馬上當,難掩激動,「難得任大人知道小人,小人刑正,久仰大人英名,見到大人實屬有幸
這話若是其他任何一個人說出來,任柏水都會覺得是落井下石的嘲諷,但是眼前的刑正,無需過多的了解,任柏水一眼就看明白了七八分,再試探一下即可。
「說到本事,你大哥的好兄弟可是當朝駙馬爺,你何須仰慕我這個囚徒?不是很可笑嗎?」
「他怎麼能和大人您比,始終是外姓人,招她作駙馬,是皇上仁德。大人您少年立志,一舉奪魁,凌雲壯志,都說是國之棟梁
本是不善言辭的刑正,就這些都還是街井集市上听書听來的,有樣學樣,說得是一套一套的,但是刑正也有自己的判斷,只有听到自己認可的,才會記在心里。
「雖說我能到軍營里來是托我大哥的福,但其實我早就想參軍了,一直沒機會,現在是如願了,如果能為大原效力就更好了
意識到可能說多了,刑正訕笑了兩下,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來走了。任柏水端著碗喝水,抬眼看了看憨實的刑正,不知道在想什麼。
回到了陸州城,向恂又覺出了城中氣氛的奇怪之處。宛茗一向對原朝的股肱之臣很是客氣,得勝歸來,宛茗反而冷若冰霜,而一干老將們也顯得提心吊膽,恭賀的話都說得膽戰心驚似的,宛茗不放松臉色,他們便不敢妄言。當場不好問出口,沒一會向恂就將這事忘在腦後,慶功宴一過,就更加不記得了。
酒宴上來給向恂敬酒的將士不少,只要是屬下敬的,向恂全都是一干而盡,絕不推諉。可能因為洪世昌有意無意地鍛煉向恂,向恂的酒量的確有所長進,一輪下來,回到臥房還能頭不昏,眼不花地拿起本書,讀幾句聖人之言。
宛茗沒有去管半躺在軟塌上的向恂,安靜地坐著讓小舞梳理長發,再淨了面,一放松下來,就有了困乏感,不禁捏了捏眉心提神。
放下梳子的小舞偏頭看了看一旁顯得悠閑自在的向恂,不滿地撅起了嘴,「公主,怎麼就沒有人心疼您呢?您又是跟宋將軍他們拍桌子發脾氣,又親自去救人的,幸好平安無事,不然的話,宋將軍他們只能提著腦袋去見皇上了。您費心費力,某人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
小舞的目光瞄到向恂那兒,看見向恂已經坐起身,悄悄將目光收回,眨著眼楮向宛茗示意,宛茗只有無奈地搖頭。
向恂隨手將書一放,走到宛茗面前,撥開垂在宛茗眼角的細發,「我剛才就想問那幾位將軍唯唯諾諾的樣子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治他們了?」
「還不是為了袒護你」,搶先了宛茗的話,小舞顯得有些苦口婆心,「公主說了,萬一你有什麼事,讓將軍們陪葬……」
向恂的臉上寫滿了驚奇,宛茗趕忙打斷,「小舞,休要胡說!」
「原話不是這樣,意思也差不離啊」,小舞小聲地嘟囔完,看著向恂,「駙馬,我可沒說謊
向恂笑著點了點頭,證明相信小舞的話,滿是笑意地低頭看了看長發披落,格外溫婉的宛茗,帶了打趣意味,「我家公主殿下果然不同于一般女子也!」
「那當然了!」
宛茗看著一唱一喝的向恂和小舞,氣不打一處來,「最該治的就是你們,合伙的話,罪加一等!」
小舞吐了吐舌頭,端著水盆退下,「駙馬,您陪著公主吧,我可招架不住了
好笑地看著小舞離開,向恂突然想到,「小舞知道我是……」
「恩」,不等向恂說完,宛茗就點頭承認,「但是我說了,那些都不重要,你也別總掛在嘴邊,小心隔牆有耳
向恂圈住宛茗,笑道,「什麼對你來說是重要的?」
「恩……」宛茗佯裝苦惱,背靠在向恂懷里,貼著向恂的額角,本想說著玩笑話,最終還是吐露了真心,「戰爭結束了,你不用再上戰場,再出征,我也就安心多了
向恂偏頭,吻在宛茗臉頰,「死生契闊,我將不離不棄
「只怕你覺得埋沒,不然的話,淡如水的生活實則是可遇不可求的
擁著宛茗,向恂笑了笑,「這一生,太子當了,駙馬也當了,還要如何驚心動魄?不如一世清平,享受歲月靜好
「師傅她」,宛茗仰頭看著向恂,有所顧忌,「能夠接受我嗎?」
向恂為宛茗煞有介事的一問而笑出了聲,「師傅答應幫著你一起隱瞞我,你說師傅更偏袒誰?比起這個,不是更應該擔心你父皇嗎?他對我這個女婿可沒有半分滿意
宛茗轉過身,面對著向恂,看出了向恂眼底的無奈和擔憂,「其實一開始我也並非如此坦然,只是你突然離開,戰亂中又突然得知你的身份,讓我應接不暇,再一想,既然是你知我知的事,瞞過天下又何妨?」
向恂淡淡地笑了,宛茗繼續說道,「我希望你也不再將這件事看作是一個問題,難道你會介意嗎?除去這一點,你的優秀,無人能比。我且問你,今晚是不是很多將士上前向你敬酒?」
「恩」,向恂老實回答,「我喝的酒基本上都是他們敬的
「那就對了」,宛茗笑開,「在原朝,只有受人尊敬的將軍,才能在莊重的酒宴上得到一個又一個將士的敬酒
「一個又一個?」揣測起宛茗話里的意思,向恂沉吟著回想了今晚的場景,恍然,「難怪,洪大哥還抱怨怎麼不一隊人馬一起來,讓我多喝那麼多碗酒,原來是這個道理
「你是身在廬山不識真面目」,宛茗不免笑話起向恂,「我從主帳出來的時候,看見等著給你敬酒的將士甚至排起了長隊,好在你不明不白也沒有拒絕,幾位將軍就更加無話可說了
「不管我做了什麼讓他們對我改觀,這其中,你的功勞比我大」,向恂和宛茗額頭相抵,「等到回去之後,給你獎勵,好不好?」
宛茗彎起了唇角,「將我當孩子來哄嗎?既然你這樣說了,可不能給我一串糖葫蘆就作罷
向恂同樣是笑,「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到時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