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欣看著突然躥出來的一批來者不善的人,先他們一步到閣樓上通知向恂。
「他們的幫手到了,你上來惹什麼事?」
向恂抓著紅月的手腕,踢倒了一個又一個上前阻撓的人,「我要帶她一起走!」
洪欣不解,不過也沒時間問,白花花的刀刃已經朝向恂和洪欣劈來。寡不敵眾,何況向恂護紅月,洪欣還要護向恂,只是青樓的打手,功夫卻一點不弱。
「你給銀子不就好了嗎?」洪欣應接不暇,質問不采取簡單辦法的向恂。
「骯髒。」向恂只回了洪欣兩個字,讓洪欣錯神去看了紅月一眼,不禁想,這個在向恂心里不能用錢來侮辱的人又是什麼來頭?
踢開從後面揮向洪欣的刀,向恂將洪欣帶到自己身邊,「發呆也挑挑時候啊!」
洪欣不認輸地拿出長鞭,從向恂的保護圈出來,沖在最前面。向恂隱隱覺得不對勁,單從青樓的角度來說,用錢解決是最好的辦法,可眼前這批人的目的漸漸不在紅月身上,難道惱羞成怒就一致針對向恂了嗎?
「你要搶的人果然是大人物,招來這麼一幫高手!」
洪欣不輕不重地發著牢騷,向恂趁勢把洪欣拉到身邊,將紅月推給洪欣,「你帶她先走!」
洪欣偏頭不答應,「你要是放心把她交給我,我轉手就把她給賣了!」
紅月也緊緊地抓著向恂的胳膊不放,向恂的提議得不到兩個人的支持,對手卻是越逼越近。使過眼色,五個男子齊齊沖著向恂動手,洪欣應付另外的對手,不知不覺拉開了兩個戰圈。
洪欣的分心讓她挨了幾拳,向恂還要分神來幫,洪欣最終咬緊牙,一心一意收拾這群意圖不良的人。模透對方的功夫底子和套路之後,向恂漸漸處于優勢,但不知是不是打斗得過于激烈,紅月突然捂著胸口,很是痛苦地彎□,腳步也難以跟著向恂移動。
「伍月,你怎麼了?」
向恂著急的臉在眼前,紅月抓著向恂的衣服倒坐在地,似乎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向恂,小心!」洪欣用力揮出長鞭套住攻擊向恂的人的脖子,可惜慢了一步。
被洪欣一鞭子帶倒的人手上還緊緊地握著已然見血的刀。
向恂的臉色瞬間慘白,一旁的紅月不知所措,洪欣已經猜到,撕開衣服綁在向恂胳膊傷口以上的地方,就要帶向恂走。
「洪欣,你先帶伍月走,然,然後再叫人來!」
「你別開玩笑了!」洪欣瞪著汗珠滾滾而下的向恂,「你已經中毒了,再不走,你想死在這嗎?!」
「走!」向恂看見拿刀打過來的人,咬著牙想要推開洪欣。洪欣心一橫,環臂抱住了向恂,整個身體迎向刀口攔在向恂身邊。向恂使勁地推,洪欣卻是越扣越緊。
刀劍掉在地上,洪欣身上毫無痛感,听見打斗的聲音,回頭就看見一位素色衣袍的僧人以一敵多,沒一會勝負已見分曉,但唯獨沒有要到解藥。
「你把他們都打跑了怎麼行?得問解藥啊!」不明來人的身份,洪欣不敢放心去追逃走的人,看著僧人步步走近,洪欣伸開雙臂攔著,一臉警戒,「你想干什麼?」
「洪欣,她是我師傅。」
向恂解釋了一句,明寧封住向恂的經脈,給向恂服了一顆藥丸,再拿出隨身的藥水,撕開向恂傷口周圍的衣服,將藥水灑在了傷口上,向恂閉眼咬牙才忍下傷口灼燒的痛感。
「師傅,她這樣就沒事了嗎?可是連是什麼毒都不知道……」洪欣緊盯著向恂血肉模糊的痛處,擔心重重。
「這是腐化散,能夠腐化血肉,已經沾到的地方沒有辦法,只能剜除壞肉,阻斷了毒素蔓延就不會有生命危險」,明寧卸除了向恂右手臂的衣袖,隨身拿出裝有匕首的布包,吩咐洪欣,「端燭台過來。」
洪欣將信將疑地照做,卻在明寧將燒熱的刀尖靠近向恂傷口的時候拉住了明寧,「師傅……」
「相信我,耽誤不得了。」
明寧穩重且從容,洪欣松開手,從向恂的對面換到向恂的身旁,微微地讓向恂靠著自己。
刀尖沒入血肉,向恂全身一凜。洪欣抓住向恂的肩膀,給自己,也給向恂一個依托。明寧手上的動作有條不紊,一分遲疑就是一分痛苦,熟練的刀法讓一切順利進行,暗色的血肉盡數除去,鮮紅的血液順著向恂的手臂開始往下流。紅月適時地端了水盆過來,清洗過後上藥包扎,向恂的傷基本就沒有大礙了。
都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洪欣抬頭看清來人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向恂身邊。
「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熟悉的聲音和臉上熟悉的觸感,向恂一邊睜眼看著蹲在面前的人,一邊問了,「你怎麼會來?」
「公主怕你沒用早膳,特意裝了糕點送來,路上堵了很多人,公主看見你的馬,又听見路人說這邊發生打斗,因為擔心就過來了,沒想到駙馬你還真的在這。」
宛茗幫向恂擦了額頭上的汗,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去細看向恂的傷口,明寧撒上去的藥粉凝固了血液,宛茗定定神就要扯身上的衣服做包扎的布條。向恂抓住宛茗的手,有氣無力,「你想干什麼?女人的衣服怎麼能隨便撕?你別擔心,師傅都替我處理好傷口了。」
「小舞,你盡快去買匹干淨的布來,還有剪子。」
向恂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表明對宛茗的無奈。小舞出去後,宛茗才留意到向恂身邊的幾個人。明寧大師雖然是第一次見,不過早已听說過,所以宛茗並不太在意大師突然現身的理由,一心一意都在慶幸明寧化解了向恂的危險。但是伍月的存在讓宛茗明顯地吃了一驚,礙于眼前的狀況,不好追問緣由。
出了這樣的意外,回宮是毫無疑問的結果。向恂臉上仍然沒有恢復血色,宛茗不能放心,顧不上向恂要帶這個和宛茗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回宮,只想盡快把受傷的向恂安頓好。而明寧似乎另有心事,不由分說地要隨向恂一同進宮。明寧能在向恂身邊,宛茗不僅沒有異議,反而更加放心。
回到東宮,向恂並沒有得到片刻安寧,一直有某種擔憂的明寧執意要再給向恂把脈,宛茗不叫太醫,但希望再對向恂的身體進行詳細檢查的想法和明寧是一樣的,連帶著洪欣和伍月都變得緊張兮兮。
向恂無奈地躺在床上,「師傅,我真的已經沒事了,您什麼時候質疑過您自己的醫術?」
明寧半句話都沒听進去,向恂轉向宛茗,「她就是我在找的人,伍月。」
宛茗坐在床邊,伸出食指停在向恂嘴唇上,「別說話,好好讓大師給你診脈。」
「可是……」
宛茗示以眼神警告,向恂鳴金收兵,「可是,我渴了。」
宛茗笑開,起身親自去端茶。明寧看了看向恂,又看看宛茗。洪欣和伍月視線的方向也基本上是如此。宛茗從嬤嬤手里接了參茶,走近床邊的時候被明寧制止了。
正口渴難耐的向恂對明寧的舉止感到不解,宛茗見明寧端起茶盅聞了聞,同樣不明所以,「大師,這是參茶,難道她不適飲此茶?」
「茶沒問題,但是里面多加的東西讓恂兒脈象紊亂,呈現中毒狀。」明寧用食指沾了參茶送到唇邊,確信無疑。
可在場的其他人听了都覺得不可思議,宛茗接過明寧手里的茶盅,完全看不出異樣,轉眼間就要去試。
明寧搶過茶杯,「公主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親身試藥就沒必要了。」
「那師傅您說,我中的是什麼毒,又為何一點都察覺不到。」向恂從驚訝中回神,沉著性子來問。茶是宛茗端來的,就算明寧向來萬無一失,向恂也希望師傅這回錯一次,哪怕就這一次。
「是毒也是藥,喚作……」,明寧說著,看著向恂的眼神里頗有顧慮。宛茗會意,將不相干的人遣退。明寧躊躇再三,經不住向恂的催促,加上沒模透宛茗的心思,明寧不敢冒險,最終沒有隱瞞,「喚作五伏,本是調脾養腎之藥,但是醫館藥房包括皇宮都難尋此藥,因為只要用量稍大,便物極而反,對身體的傷害非常大,最常見的,就是令男子不能人事,終身殘疾。」
宛茗倒吸口氣,身體都向後退了一步。伍月捂著嘴不敢相信,洪欣睜大了眼楮去看向恂的反應。向恂一動不動地呆住,目光都變空洞了,慢慢地,嘴角泛起苦笑,眼楮里是讓人心寒的笑意,握緊的拳頭里有發泄不了的恨。
「不能人事,呵,呵呵……真是高明,一刀下去不是更省事!這跟把公主下嫁給太監有什麼區別,我都替你的皇帝老爹覺得可笑!三公主果然是至真至純,一生豈能隨意托付于人,只怕是等待轉機,另覓佳婿吧!能被三公主玩弄于鼓掌之間,是我向恂此生榮幸麼!」
向恂的每個字,每聲笑,都像在剜宛茗的心,宛茗還處在震驚中,無力辯駁就已經被向恂鋪天蓋地的憤怒淹沒,繼而是被剝裂般的疼痛。
作者有話要說︰多事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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