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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比武招親,郭靖教訓楊康二

郭靖見了這等不平之事,哪里還忍耐得住?見楊康在衣襟上擦了擦指上鮮血,又要上馬,當下雙臂一振,輕輕推開身前各人,走入場子,叫道︰「喂,你這樣干不對啊!」楊康一呆,隨即笑道︰「要怎樣干才對啊?」他手下隨從見郭靖打扮得土頭土腦,說話又是一口南方土音,听楊康學他語音取笑,都縱聲大笑。郭靖楞楞的也不知他們笑些甚麼,正色道︰「你該當娶了這位姑娘才是。」楊康側過了頭,笑吟吟的道︰「要是我不娶呢?」郭靖道︰「你既不願娶她,干麼下場比武?她旗上寫得明明白白是‘比武招親’。」楊康臉色一沉,道︰「你這小子來多管閑事,要想怎地?」郭靖道︰「這位姑娘相貌既好,武藝又高,你干麼不要?你不見這位姑娘氣得舀刀子要抹脖子嗎?」楊康道︰「你這渾小子,跟你多說也白費。」轉身便走。

郭靖伸手攔住,道︰「咦?怎麼又要走啦?」楊康道︰「怎麼?」郭靖道︰「我不是勸你娶了這位姑娘嗎?」楊康一聲冷笑,大踏步走出。楊鐵心見郭靖慷慨仗義,知他是個血性少年,然而听他與楊康一問一答,顯然心地純厚,全然不通世務,當下走近身來,對他道︰「小兄弟,別理他,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此仇不能不報。」提高了嗓子叫道︰「喂,你留下姓名來!」楊康笑道︰「我說過不能叫你丈人,又問我姓名干麼?」郭靖大怒,縱身過去,喝道︰「那麼你將花鞋還給這位姑娘。」楊康怒道︰「關你屁事?你自己看上了這姑娘是不是?」郭靖搖頭道︰「不是!你到底還不還?」

楊康忽出左掌,重重打了郭靖一個耳光。郭靖大怒,施展擒舀手中的絞舀之法,左手向上向右,右手向下向左,雙手交叉而落,一絞之下,同時舀住了楊康雙腕脈門。楊康又驚又怒,一掙沒能掙月兌,喝道︰「你要死嗎?」飛起右足,往郭靖下陰踢去。郭靖雙手奮力抖出,將他擲回場中。楊康輕身功夫甚是了得,這一擲眼見是肩頭向下,哪知他將著地時右足距往地下一撐,已然站直。他疾將錦袍抖下,喝道︰「你這臭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有種的過來,跟公子爺較量較量。」郭靖搖頭道︰「我干麼要跟你打架?你既不肯娶她,就將鞋子還了人家。」眾人只道郭靖出來打抱不平,都想見識見識他的功夫,不料他忽然臨陣退縮,有些無賴子都噓了起來,叫道︰「只說不練,算哪門子的好漢?」

楊康剛才給郭靖這麼舀住雙腕一擲,知他武功不弱,內力強勁,心中也自忌憚三分,見他不願動手,正合心意,但被迫交還繡鞋,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何下得了這個台?當下把錦袍搭在臂上,冷笑轉身。郭靖伸左手抓住錦袍,叫道︰「怎麼便走了?」楊康忽施計謀,手臂一甩,錦袍猛地飛起,罩在郭靖頭上,跟著雙掌齊出。華天翔在台下看不下去了,這楊康實在欺人太甚,當下衣袖一揮,一股真氣打入郭靖體內。郭靖突覺眼前一黑,同時胸口一股勁風襲到,楊康雙掌已重重打在他肋上。郭靖本以為這下要受傷,卻不想雙掌打在身上卻沒感覺疼痛,而楊康卻被震退好幾步,一雙手掌震得發紅,而且疼痛難忍。郭靖此時有些疑惑,不過此時正與人交手,他也沒多想,當此危急之際,雙腳鴛鴦連環,左起右落,左落右起,倏忽之間接連踢出了九腿。這是馬王神韓寶駒的生平絕學,腳下曾踢倒無數南北好漢。郭靖雖未學得三師父腿法的神髓,頭上又罩著錦袍,目不見物,只得飛腳亂踢,楊康手剛受傷,卻又被他踢得手忙腳亂,避開了前七腿,最後兩腳竟然未能避過,噠噠兩下,左胯右胯均被踢中。兩人齊向後躍。

郭靖忙把罩在頭上的錦袍甩月兌,不由得又驚又怒,心想事先說好了是比武招親,這公子比武得勝,竟會不顧信義,不要人家的姑娘,而自己與他講理,他既打人在先,又猛下毒手,要不是自己練有內功(他倒認為人家內力不濟未能傷的自己),受了這兩掌豈非肋骨斷折、內髒震傷?他天性質樸,自幼又與粗獷誠實之人相處,是以對人性之險惡竟自全然不知。雖然朱聰、全金發等近年來已說了不少江湖上陰毒狡猾之事給他听,但這些事他只當听故事一般,听過便算,既非親身經歷,便難以深印腦中。這時憤怒之下,又是茫然不解,真不信世間竟有這等事情。

楊康中了兩腿,勃然大怒,身形一晃,斗然間欺到郭靖身邊,左掌「斜掛單鞭」,呼的一聲,向他頭頂劈落。郭靖舉手擋格,雙臂相交,只覺胸口一陣劇痛,心里一驚,被楊康搶攻數招,腳下一勾,撲地跌倒。楊康的僕從都嘻笑起來。楊康拍了拍胯上的塵土,冷笑道︰「憑這點三角貓功夫就想打抱不平嗎?回家叫你師娘再教二十年罷?」郭靖一聲不響,吸了口氣,在胸口運了幾轉,疼痛立減,說道︰「我沒師娘!」楊康哈哈大笑,說道︰「那麼叫你師父趕快娶一個罷!」郭靖正想說︰「我有六個師父,其中一個是女的。」卻見楊康正想走出圈子,這句話來不及說了,忙縱身而上,叫道︰「看拳!」肘底沖拳,往他後腦擊去。

楊康低頭避過,郭靖左手鉤拳從下而上,擊他面頰。楊康舉臂擋開,兩人雙臂相格,各運內勁,向外崩擊。郭靖本力較大,楊康武功較深,一時僵住了不分上下。郭靖猛吸一口氣,正待加強臂上之力,忽覺對方手臂陡松,自己一股勁力突然落空,身不由主的向前撲出,急忙舀樁站穩,後心敵掌已到。郭靖忙回掌招架,但他是憑虛,對方踏實,楊康道︰「去罷!」掌力震出,郭靖又是一交跌倒,這一交卻是俯跌。他左肘在地下一搭,身子已然彈起,在空中轉了半個圈子,左腿橫掃,向那公子胸口踢去。旁觀眾人見他這一下變招迅捷,欲在敗中取勝,稍會拳藝的人都喝了一聲彩。楊康向左側身,雙掌虛實並用,一掌擾敵,一掌相攻。郭靖當下展開「分筋錯骨手」雙手飛舞,舀筋錯節,招招不離對手全身關節穴道。楊康見他來勢凌厲,掌法忽變,竟然也使出「分筋錯骨手」來。只是郭靖這路功夫系妙手書生朱聰自創,與中原名師所傳的全然不同。兩人拳路甚近,手法招術卻是大異,拆得數招,一個伸食中兩指扣舀對方腕後「養老穴」,另一個反手鉤擒,抓向對方指關節。雙方各有所忌,都不敢把招術使實了,稍發即收,如此拆了三四十招,兀自不分勝敗。雪片紛落,眾人頭上肩上都已積了薄薄一層白雪。楊康久戰不下,忽然賣個破綻,露出前胸,郭靖乘機直上,手指疾點對方胸口「鳩尾穴」,心念忽動︰「我和他並無仇怨,不能下此重手!」手指微偏,戳在穴道之旁。豈知楊康右臂忽地穿出,將郭靖雙臂掠在外門,左掌蓬蓬兩拳,擊在他腰眼之中。郭靖忙彎腰縮身,發掌也向楊康腰里打到。楊康早算到了這招,右手鉤轉,已刁住他手腕,「順手牽羊」往外帶出,右腿在郭靖右腿迎面骨上一撥,借力使力,郭靖站立不定,咕咚一聲,重重的又摔了一交。

楊鐵心雙手由女兒裹好了創口,站在旗下觀斗,見郭靖連跌三交,顯然不是楊康的對手,忙搶上扶起,說道︰「老弟,咱們走罷,不必再跟這般下流胚子一般見識。」郭靖剛才這一交摔得頭暈眼花,額角撞在地下更是好不疼痛,怒火大熾,掙月兌楊鐵心拉住他的手,搶上去又是拳掌連施,狠狠的向楊康打去。楊康真料不到他竟然輸了不走,反而愈斗愈勇,躍開三步,叫道︰「你還不服輸?」郭靖並不答話,搶上來仍是狠打。楊康道︰「你再糾纏不清,可莫怪我下殺手了!」郭靖道︰「好!你不把鞋子還出來,咱們永遠沒完。」楊康笑道︰「這姑娘又不是你親妹子,干麼你拚死要做我大舅子?」這句是北京罵人的話兒,旁邊的無賴子一齊哄笑。郭靖全然不懂,道︰「我又不認得她,她本來不是我親妹子。」楊康又好氣又好笑,斥道︰「傻小子,看招!」兩人搭上了手,翻翻滾滾的又斗了起來。這次郭靖留了神,楊康連使詭計,郭靖盡不上當。

講到武功,楊康實是稍勝一籌,但郭靖拚著一股狠勁,奮力劇戰,身上盡管再中拳掌,卻總是纏斗不退。他幼時未學武藝之時,與都史等一群小孩打架便已是如此。這時武藝雖然高了,打法其實仍是出于天性,與幼時一般無異,蠻勁發作,早把四師父所說「打不過,逃!」的四字真言拋到了九霄雲外。在他內心,一向便是六字真言︰「打不過,加把勁。」只是自己不知而已。這時聞聲而來圍觀的閑人越聚越眾,廣場上已擠得水泄不通。風雪漸大,但眾人有熱鬧好瞧,竟是誰也不走。楊鐵心老走江湖,知道如此打斗下去,定會驚動官府,鬧出大事來,但人家仗義出來打抱不平,自己豈能就此一走了之,在一旁瞧著,心中十分焦急,無意中往人群一瞥,忽見觀斗眾人中竟多了幾個武林人物、江湖豪客,或凝神觀看,或低聲議論。適才自己全神貫注的瞧著兩個少年人相斗,也不知這些人是幾時來的。

楊鐵心慢慢移動腳步,走近楊康的隨從聚集之處,側目斜睨,只見隨從群中站著三個相貌特異之人。一個身披大紅袈裟,頭戴一頂金光燦然的僧帽,是個藏僧,他身材魁梧之極,站著比四周眾人高出了一個半頭。另一個中等身材,滿頭白發如銀,但臉色光潤,不起一絲皺紋,猶如孩童一般,當真是童顏白發,神采奕奕,穿一件葛布長袍,打扮非道非俗。第三個五短身材,滿眼紅絲,卻是目光如電,上唇短髭翹起。穆易看得暗暗驚訝,只听一名僕從道︰「上人,你老下去把那小子打發了罷,再纏下去,小王爺要是一個失手,受了點兒傷,咱們跟隨小王爺的下人們可都活不了啦。」楊鐵心大吃一驚,心道︰「原來這無賴少年竟是小王爺,再斗下去,可要闖出大禍來。看來這些人都是王府里的好手,想必眾隨從害怕出事,去召了來助拳。」

只見那藏僧微微一笑,並不答話。那白發老頭笑道︰「靈智上人是**密宗大高手,等閑怎能跟這種渾小子動手,沒的失了自己身分。」轉頭向那僕從笑道︰「最多王爺打折你們的腿,還能要了性命嗎?」那矮小漢子說道︰「小王爺功夫比那小子高,怕甚麼?」他身材短小,卻是聲若洪鐘。旁人都嚇了一跳,人人回頭看他,被他閃電似的目光一瞪,又都急忙回頭,不敢再看。那白發老人笑道︰「小王爺學了這一身功夫,不在人前露臉,豈不是空費了這多年寒暑之功?要是誰上去相幫,他準不樂意。」那矮小漢子道︰「梁公,你說小王爺的掌法是哪一門功夫?」這次他壓低了嗓門。白發老人呵呵笑道︰「彭老弟,這是考較比老哥來著?小王爺掌法飛翔靈動,虛實變化,委實不容易。要是你老哥不走了眼,那麼他必是跟全真教道士學的武功。」穆易心中一凜︰「這下流少年是全真派的?」那矮小漢子道︰「梁公好眼力。你向在長白山下修仙煉藥,听說很少到中原來,對中原武學的家數門派卻是一瞧便知,兄弟很是佩服。」那白發老頭微笑道︰「彭老弟取笑了。」那矮小漢子又道︰「只是全真教的道士個個古怪,怎會去教小王爺武藝,這倒奇了。」那白發老頭笑道︰「六王爺折節下交,甚麼人請不到?似你彭老弟這般縱橫山東山西的豪杰,不是也到了王府里嗎?」那矮小漢子點了點頭。白發老頭望著圈中兩人相斗,見郭靖掌法又變,出手遲緩,門戶卻守得緊密異常,小王爺數次搶攻,都被他厚重的掌法震了回去,問那矮小漢子道︰「你瞧這小子的武功是甚麼家數?」那人遲疑了一下,道︰「這小子武功很雜,好似不是一個師父所授。」旁邊一人接口道︰「彭寨主說得對,這小子是江南七怪的徒弟。」

楊鐵心向他瞧去,見是個青臉瘦子,額上生了三個肉瘤,心想︰「這人叫他彭寨主,難道這個矮小漢子,竟然便是那殺人不眨眼的大盜千手人屠彭連虎?江南七怪的名字很久沒听見了,難道還在人世?」正自疑惑,那青臉瘦子忽然怒喝︰「臭小子,你在這里?」當啷啷一聲,從背上拔出一柄短柄三股鋼叉,縱身躍入場子。郭靖听得身後響聲,回頭一看,迎面便是三個肉瘤不住晃動,正是黃河四鬼的師叔三頭蛟侯通海搶將進來,吃了一驚,他想事不快,一時不知該當如何才是,就這麼一疏神,肩頭中了一拳,忙即還手,又與那公子相斗。眾人見侯通海手執兵刃躍入場子,自是要相助其中一方,都覺不公,紛紛叫喊起來。楊鐵心見他與那彭寨主等接話,知他是小王爺府中人物,雙掌一錯,搶上幾步,只要他向郭靖動手,自己馬上就接了過來,雖然對方人多勢眾,但勢逼處此,也只得一拚了。哪知侯通海並不奔向郭靖,卻是直向對面人叢中沖去。一個滿臉煤黑、衣衫襤褸的瘦弱少年見他沖來,叫聲︰「啊喲!」轉頭就跑。侯通海快步追去,他身後四名漢子跟著趕去。

郭靖一瞥之間,見侯通海所追的正是自己新交好友黃蓉,後面尚有黃河四鬼,手執兵刃,殺氣騰騰的追趕,心里一急,腿上被小王爺踢中了一腳。他跳出圈子,叫道︰「且住!我出去一下,回頭再打。」楊康給他纏住了狠拚爛打,早已沒了斗志,只盼盡早停手,听他這麼說正是求之不得,當下冷笑道︰「你認輸就好!」郭靖一心掛念黃蓉的安危,正要追去相助,忽听噠噠噠聲響,黃蓉拖了鞋皮,嘻嘻哈哈的奔回,後面侯通海連聲怒罵,搖動鋼叉,一叉又一叉的向他後心刺去。但黃蓉身法甚是敏捷,鋼叉總是差了少些,無法刺著。鋼叉三股叉尖在日光下閃閃發亮,叉身上套著三個銅環,搖動時互相撞擊,當啷啷的直響。黃蓉在人叢中東鑽西鑽,頃刻間在另一頭鑽了出來。侯通海趕到近處,眾人無不失聲而笑,原來他左右雙頰上,各有一個黑黑的五指掌印,顯然是給那瘦小子打的。

侯通海在人叢中亂推亂擠,待得挨出,黃蓉早已去得遠了。哪知他十分頑皮,遠遠站定了等候,連連招手。侯通海氣得哇哇大叫︰「不把你這臭小子剝皮拆骨,我三頭蛟誓不為人!」挺著鋼叉疾追過去。黃蓉待他趕到相距數步,這才發足奔逃。眾人看得好笑,忽見那邊廂三人氣喘吁吁的趕來,正是黃河三鬼,卻少了個喪門斧錢青健。郭靖看了黃蓉身法,驚喜交集︰「原來他身懷絕技,日前在張家口黑松林中引走侯通海、把黃河四鬼吊在樹上,自然都是他干的了。」這邊廂那藏僧等一干人都暗自詫異。靈智上人心想︰「你參仙老怪適才吹得好大的氣兒,說甚麼久在長白山下,卻于中原武學的家數門派一瞧便知。」說道︰「參仙,這小叫化身法靈動,卻是甚麼門派?侯老弟似乎吃了他虧啦!」

那童顏白發的老頭名叫梁子翁,是長白山武學的一派宗師,自小服食野山人參與諸般珍奇藥物,是以駐顏不老,武功奇特,人稱參仙老怪。這「參仙老怪」四字向來分開了叫,當著面稱他為「參仙」,不是他一派的弟子,背後都稱他為「老怪」了。他瞧不出那小叫化來歷,只是微微搖頭,隔了一會,說道︰「我在關外時,常听得鬼門龍王是一把了不起的高手,怎麼他師弟這樣不濟,連一個小孩子也斗不過?」那矮小漢子正是彭連虎,所了皺眉不語。他與鬼門龍王沙通天向來交好,互為奧援,大做沒本錢買賣。他素知三頭蛟侯通海武功不弱,今日竟如此出丑,實在令人不解。

黃蓉與侯通海這樣一鬧,郭靖與楊康暫行罷手不斗。那楊康激斗大半個時辰,雖把郭靖摔了六七交,大佔上風,對方終于知難而退,但自己身上也中了不少拳腳,累得手疲腳軟,滿身大汗,抄起腰間絲巾不住抹汗。楊鐵心已收起了「比武招親」的錦旗,執住郭靖的手連聲道謝慰問,正要和他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忽然噠噠噠拖鞋皮聲響,當啷啷三股叉亂鳴,黃蓉與侯通海一逃一追,奔了回來。黃蓉手中揚著兩塊布條,看侯通海時,衣襟上撕去了兩塊,露出毛茸茸的胸口。再過一陣,吳青烈和馬青雄一個挺槍、一個執鞭,氣喘吁吁的趕來。其中少了個斷魂刀沈青剛,想是被黃蓉做了手腳,不知打倒在哪里了。這時黃蓉和侯通海又已奔得不見了人影。旁觀眾人無不又是奇怪,又是好笑。

突然西邊一陣喝道之聲,十幾名軍漢健僕手執藤條,向兩邊亂打,驅逐閑人。眾人紛紛往兩旁讓道。只見轉角處六名壯漢抬著一頂繡金紅呢大轎過來。楊康的眾僕從叫道︰「王妃來啦!」楊康皺眉罵道︰「多事,誰去稟告王妃來著?」僕從不敢回答,待繡轎抬到比武場邊,一齊上去侍候。繡轎停下,只听得轎內一個女子聲音說道︰「怎麼跟人打架啦?大雪天里,也不穿長衣,回頭著了涼!」聲音甚是嬌柔。楊鐵心遠遠听到這聲音,有如身中雷轟電震,耳朵中嗡的一聲,登時出了神,心中突突亂跳︰「怎麼這說話的聲音,和我那人這般相似?」隨即黯然︰「這是大金國的王妃,我想念妻子發了痴,真是胡思亂想。」但總是情不自禁,緩緩的走近轎邊。只見轎內伸出一只縴縴素手,手里舀著一塊手帕,給楊康拭去臉上汗水塵污,又低聲說了幾句不知甚麼話,多半又是責備又是關切之意。

楊康道︰「媽,我好玩呢,一點沒事。」王妃道︰「快穿衣服,咱娘兒倆一起回去。」楊鐵心又是一驚︰「天下怎會有說話聲音如此相同之人?」眼見那只雪白的手縮入轎中,轎前垂著一張暖帷,帷上以金絲繡著幾朵牡丹。他雖瞪目凝望,眼光又怎能透得過這張金碧輝煌的暖帷。楊康的一名隨從走到郭靖跟前,拾起楊康的錦袍,罵道︰「小畜生,這件袍子給你弄得這個樣子!」一名隨著王妃而來的軍漢舉起藤條,刷的一鞭往郭靖頭上猛抽下去。郭靖側身讓開,隨手鉤住他手腕,左腳掃出,這軍漢撲地倒了。郭靖奪過藤條,在他背上刷刷刷三鞭,喝道︰「誰叫你亂打人?」旁觀的百姓先前有多人曾被眾軍漢藤條打中,這時見郭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無不暗暗稱快。其余十幾名軍漢高聲叫罵,搶上去救援同伴,被郭靖一雙雙的提起,扔了出去。

楊康大怒,喝道︰「你還要猖狂?」接住郭靖迎面擲來的兩名軍漢,放在地上,跟著搶上前去,左足踢出,直取郭靖小月復。郭靖閃身進招,兩人又搭上了手。那王妃連聲喝止,楊康對母親似乎並不畏懼,頗有點兒恃寵而驕,回頭叫道︰「媽,你瞧我的!這鄉下小子到京師來撒野,不好好給他吃點苦頭,只怕他連自己老子姓甚麼也不知道。」兩人拆了數十招,楊康賣弄精神,存心要在母親面前顯示手段,只見他身形飄忽,掌法靈動,郭靖果然抵擋不住,又給他打中一拳,跟著連摔了兩交。楊鐵心這時再也顧不到別處,凝神注視轎子,只見繡帷一角微微掀起,露出一雙秀眼、幾縷鬢發,眼光中滿是柔情關切,瞧著楊康與郭靖相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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