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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序戰 第154章、男兒有淚不輕彈

王家人住在這兒有多久了,恐怕就是這兒最老的老人也說不清。這樣多少代的人家是最不為世人注意的。

從村口到王府要通過一處柳樹林。

以往走過,總有一種冬日遮暖,夏日乘涼的感覺。此時再走,卻有鬼怪樹林,陰森恐怖之感,甚至在逼人的陰氣下,惹得人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

探頭張望,才知樹林之大。今日方見,不見烈日,蔓延生長,看不到天,看不到邊,全是樹,全是木,只有一條石道從樹林中開闢出來。全為大青石所制,費的工力是一般人家絕對不會付出的。

一道石道蜿蜒如蛇,終點處是王家莊園,看上去,就像一條巨蛇盤在山上,莊園便是蛇頭,張開蛇口,吞噬一切進入的人類。

叩叩……

吱-

黑漆大門打開,是門房︰「是寧公子。」

寧采臣施禮道︰「不知王兄可在府上?多日未見,特來拜訪。」

這事門房不敢做主,立即去回報。

不大會兒功夫,便有管家迎了出來。管家臉上全是喜悅與高興,仿佛非常歡迎寧采臣的到來似的。見的寧采臣急忙謙讓有禮︰「寧公子來了,快快請進。這幾日公子正念叨著往日同窗,寧公子等人,不想,寧公子這就來了。」

面上之笑,分不清是真笑假笑,陰笑陽笑,只是笑著。一個不留情,口中竟流出了涎液,從唇角拉出細細的絲線直落在青石地面上。

這個時候,寧采臣已沒得退縮︰「有勞管家帶路了。」

前面引著,管家轉身擦去嘴角的口水,笑得更甜了。

寧采臣不是沒有到過王家,只是這一次,王家更涼了。不是錯覺,是真的涼。院內與院外,仿佛差了好幾度似的。

這一次,寧采臣再也沒有心情欣賞寧家的屋宇樓閣,江南風景,只是默默地走著路。

管家見寧采臣有什麼心事,也識趣得不再言語,只是一身喜悅,依然是揮之不去。

多日未來王家,王家宅院變得更大了。更奇特的是宅中有宅,水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處宅院。沒有路通達,沒有橋鋪設,只孤零零的一宅院。

天未黑,那宅院便早早掛上了兩個大紅燈籠。更奇特的是門兩邊,一對金漆門聯︰與天地同壽,爭日月之輝。

這對子簡單,卻意義不凡。甚至可以說得上囂張了。

那處獨院外還有一對石雕異獸,說不清是為石獅子,還是對獅子狗。雕刻得活靈活說,一趴在地上,雙目閉上,以在假寢,慵懶無比,分外愜意;另一只鬃毛張揚,擇人而噬,不怒自威。

管家沒有解釋的意思,再過去便是王復的小院。

王復站在自己院外,看到寧采臣的身影,忙迎上去︰「今兒一早,便听到喜鵲在叫,想不到是仙芝來訪,真是可喜可賀,蓬蓽生輝。」

熱情地牽起寧采臣的手,便進了他的小院,寬大的客廳里早有丫環下人們弄火奉茶。

三四月份都過了,這里還在燒火取暖,可見王家之冷。

冷便罷了,自從進了王家,寧采臣是沒有見到一只鳥雀。沒有鳥雀,實在想不出哪來的喜鵲在叫。

寧采臣環視四周,見廳堂里擺設的家具竟都是珍貫的黃花梨。這樣的木料,拿到後世,一扇門,沒有十萬,根本就拿不下來,就這樣,還是有價無市。

木料,寧采臣是不認識,可備不住他的劍鞘里有白素貞和蜘蛛精這兩個植物大家在。是什麼木料?一聞就知道。

至于為了陶冶王復的情操,而懸掛的筆墨字畫,每一幅都裝裱得非常精美。看那筆法畫功,每一幅都至少是當世名家之作。

甚至……

寧采臣看到了宋徵宗的作品。

嘶……

這可是真正的宮廷御作,一般人別說擁有,就是看到,也是極為難得。更難得的是這是宋徵宗的百鳥朝鳳圖,後世根本就沒有留傳下來。

「咦-」

忽地,寧采臣目光定住了,面露古怪之色,心說︰不會吧?

寧采臣的表現,王復看在眼里,轉身一瞧,差點蹦跳起來,沖了過去,死盯著缺失的鳳凰頭,大叫道︰「來人,來人!這幅《百鳥朝鳳圖》,鳳凰頭哪說去了?」

站在一邊的丫環慌忙回道︰「回少爺,前日夫人們打麻將,說少了張ど雞,七夫人便把這畫上的鳳凰頭剜去,做了ど雞牌。」

不提王復痛苦的神色。

寧采臣面上更現古怪,心說︰不會吧!還真是這樣的劇情。這算什麼,宋朝版的唐伯虎?

王復是痛心疾首︰「家門不幸啊!怎麼一個這樣,七個全這樣。阿七,阿七,趕緊把牆上所有的字畫都收下來,搬去我的書房放好!」

阿七就是一直跟在王復身邊的下人。听了少爺的吩咐,立即忙活起來。

寧采臣還在這兒,王復叫起苦來︰「娶妻不賢,叫仙芝見笑了。」

寧采臣忍住笑,說︰「王復兄,你是何時娶的妻妾,怎麼從未听你說過?」

王復擺擺手,一幅不堪回首狀道︰「別說了,丟人啊!仙芝,你是不知道,從年前我父便讓我娶妻,傳宗結代。可,可她們……唉!」

「第一個,是天天不打碗便碎盆,打碎東西就打碎東西吧,我王家也賠的起。可他根本就不讓我踫。一踫,便大吵大叫。」

「于是,第二個月,我又娶了第二個。第二個倒是文靜,可她也太文靜。與之房事,倒與尸共眠無異。」

「第三第四房,是一對姐妹花。打起人,是沒頭沒腦。我是惹不起。」

「第五個是個泥猴,每日都要把自己耍成泥猴。」

「第六房是個病殃子,每日與藥為舞。」

「第七,第七……看上哪都正常,可誰知她竟是個賭徒。在我王家開起了賭場,把我前六個娘子全拉了過去,與她一起賭。輸了,全來找我要錢。仙芝,我,我苦啊!嗚……」

他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的哭聲,真是讓聞者傷心,听者落淚。

寧采臣卻趕忙端起一杯茶來喝,借此掩飾,因為他想笑。

是啊!別人哭得這麼傷心,他卻想笑。如果真笑出來,那對主人,可真是太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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